八 城门外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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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戴云山下此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侧耳倾听,决非一匹坐骑,又过一阵,那蹄声渐近,前面是一辆双套篷车,车帘低垂,赶车的是一个粗布衣裤的汉子,后面有十多个清兵在追赶,飞箭齐发,篷车后已挂数枚羽箭。

    就在马车拐弯之时,一支羽箭射中一匹马的屁股,那马长声悲嘶,人立起来,另一匹马匹也受到惊吓,马车立即失去了控制,车把式奋力控制两匹健马,长鞭狂挥,大声哟喝,却未能力勉狂乱澜,马车最终还是翻倒在地,撒了架,从车厢里滚出一个抱婴儿的少妇,原来是那车把式的妻女,怪不得他不愿独自跳车逃开,和妻女摔成一团。他滚到妻子的身旁惊呼道:“秋妹,你伤到没有吗?”那少妇头发零乱,衣服撕破,嘴角鲜血直流,却摇头道:“我没事,你带女儿快走,不要管我!”那车把式把妻子和女儿一起从地上扶起,推着他妻子道:“不成,我来挡敌,你快带女儿逃走!”其妻更是不愿独自逃生,夫妻俩你推我让,追兵很快就围将上来。为首一人哈哈大笑道:“林俊,这一次你插翅难逃了,哈哈哈……”

    原来这一群的捕快向天赐问路之后,往东直追林俊夫妇,赶了半天不见林俊夫妻的一点踪影,又问了过往的行人,方知道上那小乞丐的当,不由破口大骂,大队人马急调马头,向西狂追,终于让他们在戴云山下追到林俊夫妇。

    那个捕头放声大笑,那知他笑声未落,一支袖箭迎面射至,吓得他连忙侧面让过,那袖箭穿过他的左耳,痛得杀猪般叫起来,从马背上掉下来,十几名的追兵立即围攻将过来,把林俊夫妇围在核心厮杀。秋红左手抱着幼儿,背靠丈夫,右手执剑惊慌万状地招架那阴森森的刀光剑影,林俊则气概轩昂,临危不惧,力敌十几名的捕快,吆喝厮杀,双掌虎虎风响。要是他一人对敌,何惧这十几个捕快,但此时有爱妻幼儿在,为全力保护自己妻女的安全,他处处受制,陷于被动挨打的份儿,数十回合后身上多处挂彩,眼看妻儿三人皆要落入敌手。

    突然从柳林中杀出一个蒙脸人来,左掌翻起,喀嚓一声,打折身前一名捕快的肩头,那捕快的肩胛骨立马碎裂,身子向后跌去;接着他右手反钩,抓住一柄向他下腹刺来的枪头,用力一扯,把那捕快拖向前来,左掌再挥,一样落在这人的肩胛上,那捕快惨叫一声,晕倒在地。只见他指东打西,飞上窜下,片刻间连向数名捕快痛下杀手。那个捕头步抢前,以“推窗望月”之势猛向蒙脸人背心发掌,叫骂道:“哪来的狗贼,胆敢阻拦本捕头捉拿反贼,不怕本官拿你治罪吗?”那蒙面人闷不出声,出手狠辣异常。

    林俊得他暖手,精神大振,放开手脚,拳打脚踢,片刻之间,那捕头吃了林俊的一记槌心拳,口呕鲜血,众捕快大乱,齐声呐喊,四下里逃走。蒙面人一路追杀,威不可挡,林俊看了,高声呼喊道:“壮士请回,穷冠莫追!”并快步走到那蒙面人的跟前,执起那人的手道:“壮士救命之恩,请受林俊一拜!”双膝一曲,便要跪倒,忽闻那人制止他道:“汉文叔叔,使不得!”双臂被托,竟跪不下去,不禁一呆,只见那人拉下蒙巾,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孔来,国字脸上棱角分明,一双明眸像秋水般的清澈,不觉更是发呆,只觉此人好生面熟,再想叫自己为叔叔,那口音也是好生耳熟,忽然想起一人来,这不是义兄朴大成的儿子吗?不由大喜,激动万分的握住朴永柱的手道:“好侄儿,怎会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吗?”并把朴永柱拥入怀中,并高呼道:“秋妹,你快来看,这是永柱侄儿,是他救了我们!”,秋红听说是他,自是喜出望外。寒暄之后,林俊就发觉朴永柱情形有点不对,问道:“侄儿,你为何这般憔悴?”朴永柱被叔父问到痛处不由泪流满面,这下倒把林俊给吓住,焦急道:“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朴永柱和扶桑分别后,数月过去,他寻遍八闽大地的每个角落,依然没有找到伊人的芳踪,只因急火攻心,病倒了。忽有一天,他想起扶桑曾告诉他,了尘师太想收她为徒的事来,于是他抱着一丝的希翼,覆上戴云山一探望,岂知得到的回复是扶桑自从离开《龙潭庵》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失望之极,在扶桑曾经居住的禅房外徘徊数日,那株浓荫的蔷薇还在窗口外摇曳,芳香沁鼻,只是伊人再也没有开窗来,他在窗口折下一枝蔷薇拿在手里抚弄,然后小心翼翼把它藏在怀里,怀着无比苍凉的心情离开了龙潭庵,不期在山下碰上林俊一家遭遇官兵追杀,救了他们一家三口。

    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被叔父问到痛处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忽然想起自己的失态,叔叔被官兵追杀还没哭呢,自己反而先哭起来,忙摸去泪水,羞涩地笑了一下,反问道:“汉文叔叔,那帮官兵为何追杀你们?”林俊见他难为情的神态,还是孩子一般的性格,哈哈笑道:“我抢了官府的粮仓,那些狗官岂有不杀我之理?”朴永柱知道叔叔豪迈,但这杀头之罪非同一般,忙道:“既是如此,叔叔和婶婶还是快点走吧,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万一官兵再追来就不好办了,小侄只是为点小事伤怀,没什么大事,日后自会告诉叔叔婶婶的。”林俊也知耽搁不得,便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先走了。”朴永柱催促道:“叔叔婶婶快走,把我的坐骑带上,让侄儿在此拦截追兵,侄儿一人好脱身的。”

    他在山下潜伏了一天一夜,未见官兵追来,这才放心离去,到德化县城已是午时,腹中饥饿之极,见城东大街有座三开间门面的大酒楼,招牌上写着《醉仙楼》三个金漆大字,便踱了进去。店伙计见他是个公子哥儿打扮,便引他上二楼雅座,楼上食客倒没几个,窗户敞开,桌椅净洁,他拣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倚窗看景。

    醉仙楼的对面一有条长长的街巷,一个农夫挑着一担子的大粪急匆匆的从巷中走到大街,此时赤日炎炎,街上行人甚少,大街上却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只见一队衙役,手执弓箭刀枪,铁尺铁链,押着一辆囚车已走来。朴永柱暗叫要糟,果真,那农夫走出巷口忽遇大队的官兵,大吃一惊,只因担心撞上官兵,急匆匆的掉头,岂知他转得太慌乱,桶底触地,“哗啦”一声,粪便飞溅出桶面三尺之高,那农夫自己濺得满头满面不说,还把那个捕头也濺得浑身是大粪。

    朴永柱仔细看那捕头,耳朵受了伤,用布包着,正是追杀他叔叔汉文的捕快,心想怪不得不见有追兵,原来这厮在这?只闻那捕头怒吼一声,骂道:“狗娘养的,你是怎么挑粪的!”一腿横扫,把农夫的粪桶踢飞一丈高,一下子大粪满天飞,淋了七八名的捕快,个个满身是粪便,臭不可闻,只把那农夫吓得脸无二指宽,转身想溜。那捕头怒吼一声,一个箭步把他逮住,七八名被淋到的捕快如吃了火药一般,一齐扑上来,拳头像雨点般的落在农夫的身上:“直你娘的……”呯呯嘭嘭直打到那农夫七孔流血为止。末了,那捕头吩咐其他人原地看守囚车,自己带着那七八名被淋到的捕快和那个农夫回衙,像拖死狗一般把农夫拉走。一路上如高山倒马桶一样臭气熏天,行人见此一幕,无不莞尔,捂着鼻子躲开,远远地跟着看热闹。

    但另有一拔人却未跟去,而是围在那辆囚车周围,观看囚车里的囚徒,有的人脸上或现怜悯,口说“可怜”,有的人冷漠,有的人更像是看笼子里的猴子一般好奇,人群的外围有一条黄狗可怜巴巴的望着囚车,时不时地对那帮捕快狂吠不休,没有人知道这条狗为何会这样怒吼。

    朴永柱见农夫无辜受罪,虽感不平,但一颗心早已转到那辆囚车上了,双眼怔怔地望着那车里的囚徒,忽闻邻桌两人在悄声在议论,一个小孩趴在窗台上看街景,两个大人是穿绸缎长袍的商人,其中一人道“这农夫够倒霉的,白白的挨一顿打,还落个防碍公务罪,这下可惨了!秀才见到兵,有理也是说不清的。”

    另一个矮个子的商人背对着朴永柱,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阴阳怪气道:“活该,这种人一付驴相,蠢得很,谁让他撞上囚车,人家躲都来不及呢,他却往前冲……”他的话被那个趴在窗台上的小孩打断:“爸爸,,快看,那囚车里是个小孩,他手里还抱个婴儿……”那个方脸的商人听到他儿子的叫声,好奇地往下看,与朴永柱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囚车里,只听他惊奇道:“噫,我起先还道是一个小孩呢,原来是两个小孩,于兄,这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和婴儿犯了何罪?如此严阵以待,二三十号衙役押着他们,像是对付江洋大盗一般!”

    那姓于的商人道:“嘉诚兄,不幸让你给说中了,还真是这样呢!”那个叫嘉诚的商人满脸迷惑之色,道:“天下怪事不算少,你们这儿怪事特别多,一个小孩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竟然是江洋大盗?能说说给我听嘛——这是怎么回事?”那姓于的商人道:“怎么不能讲,此事人人都知,那囚车里的男孩本来是个小乞丐……”“一个乞丐?”“是的,他手里所抱的女婴据说是反贼林俊的女儿……”

    朴永柱心头狂震,筷子不觉掉在桌面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些官兵从另一条道上追到叔叔和婶婶他们?难怪我等了一天一夜不见追兵。那个叫嘉诚的商人道:“这林俊又是何许人也?”那个矮个子商人满脸不肖的口气道:“这厮在我们这一带大大有名,他一生好打不平,劫富济贫,专和我们这些富人作对。今年闹蝗虫,颗粒无收,许多人饿死,哀鸿遍野,这本是我们这些商人赚钱的大好时机,却偏偏被这小子给搅黄了。他带领一帮人摸黑冲入县衙的粮仓,将仓里的皇粮统统抢走,一粒不剩,为了不连累无辜,他还在墙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指名道姓说是他抢的。把我们的县太爷气得半死,气急败坏的派人捉拿他,不料这厮狡猾得很,带着一妻子和一个刚满月的女儿偷偷地留走,半路上遇见何知县的管家毒打这个小乞丐,结果为了救这个小乞丐被官兵追到,据说林俊夫妇都受了重伤,不能照料他们的女儿,就把婴儿托付给这个小乞丐。这小乞丐无力抚养婴儿,挨家挨户地求人收养这女婴,只因官府正在搜查林俊一家,没有人敢收留这婴儿……”

    他将天赐的遭遇滔滔不绝的说出来,其中少不了添油加醋,只把朴永柱听得热血沸腾,他闹不清那囚车中的婴儿倒底是不是他叔叔的女儿,难道叔叔和婶婶真的都受了重伤?可惜那天和叔叔婶婶见面太匆忙了,自己的心情也不好,没有仔细看婴儿,只依稀觉得叔叔的女儿皮肤油黑,心中暗道:“无论如何,我都得救下这小乞丐和婴儿。”那个叫嘉诚的商人听完后半晌没吭声,末了才道:“这小乞丐知恩毕报,真难为他了,我们这些大人,圆滑的圆滑,世故的世故,贪婪的贪婪,麻木的麻木,还不如一个不谙世故的小孩,可悲啊!”他顿一顿又道:“他们押着这辆囚车要往哪里去?”朴永柱绝没想到他有此的评论,同样是商人,他和那个姓于的截然不同,这人一面的正气,而那姓于的却是猥锁之极。

    那姓于的商人听到他朋友的感叹,好似说他一般,脸上热辣辣的不好受,却又不好不回答朋友的问话,干咳一声道:“到南门去,把这两个囚徒挂在城门上,只等林俊那厮来劫,然后一网打尽!”朴永柱心中骂道:“狗官好毒的心计!”他提起酒壶,抑脖子狂饮,一口气直到壶底朝天,再仔细的看那囚车里的孩子,双目失神的缩在一角,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沾满血污,抱在他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他也任由婴儿哭啼,一名衙役被婴儿的哭声吵烦了,铁尺在囚车上狠击一记道:“小杂种,再哭叫小心老子打死你!”那婴儿受惊吓,哭得更加猛烈。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中正好有个养蜂的汉子驻足观看,朴永柱目光落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担蜂箱不觉有了主意,一会儿见那汉子漫步离去,朴永柱匆匆的结账飘然下楼,便在一个街巷中追上那汉子,伸手拉住他的扁担。那汉子走得正急,冷不防背后被人家拉住,一个趔蹴,担子差点脱肩跌落,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个蒙面的男子拉着他的担子,骂道:“你有病啊?”朴永柱低沉着声音道:“在下想和老兄做笔生意,希望老兄能把这两箱的蜜蜂买给在下。”“我不卖!”那汉子怒道。朴永柱冷然道:“这就由不得你了。”他此时急着去救人,无暇和这汉子扯皮,伸手迅捷地在他后脑的“风府”穴点击一下,那汉子登时呆立不动,不由又惊又怒,像着魔一般不能动弹,任他摆布。朴永柱把二三十两的纹银塞进他的怀里,对他低声道:“老兄,暂时委屈你一下。”顺手把那汉子的斗笠也摘下来戴在自己的头上,再从那汉子的肩膀上接过蜂箱,挑在肩上,伸手在那汉子肩上轻轻一拍:“老兄,对不住!”便大步离去。

    当他从巷里走到大街时,双脚开始变得虚飘飘的,像是喝酒醉一样,走起路来东歪西倒,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开他,唯独那帮衙役不肯让路,心想你小子敢撞上官差一定是找死了,岂知朴永柱当真是找死,颠前一步撞在一名衙役身上,歪左一步把肩后的蜂箱摔在另一名衙役的头上,其余的衙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撞倒五六个人了,那些被撞倒的衙役哇哇大叫:“你奶奶的,大胆的狂徒,你胆敢生事,你不想活了。”那些没被朴永柱撞倒的衙役此时才看出瞄头不对,纷纷取出单刀,铁链,戒尺蜂拥而上,把朴永柱围在当中,大街上的行人登时大乱。

    朴永柱迅速拉开两头蜂箱盖子,成千成百只蜜蜂倾巢而出,争先恐后,铺天盖地散开,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逢人便蜇,人们大失色,回处逃窜,众兵衙又惊又怒,眼见群蜂来势凶猛,难以抵挡,一时间赶蜂不得,抓人不能,更有不少的衙役被蜂蜇得抱头狂呼,在地打滚,呼声惨厉,如杀猪般的嚎叫。天赐忽见群蜂满天飞,顾不得自己被蜂蜇,急忙先将摇摇的头脸包得严严实实的,而后才惊慌万状的把自己的头埋在摇摇的襁褓中,手足只能任由蜂蜇了。朴永柱直奔囚车,一剑挥落,将囚车劈成两半,“啪啦”一声,囚车被劈得粉碎。天赐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快走!”接着他就被来人从衣领提了起来,把他和摇摇挟在腋下,夺路狂奔。

    突然间一条铁链凌空卷至,朴永柱长剑横架,长剑缠住铁链,用劲一扯,将那使铁链之人拖将过来,抬起左脚又将他蹬回倒飞出去,一连撞倒四五个衙役,他挥剑冲杀,灵蛇剑闪电般划过一道剑弧,又是连伤数人,忽闻脑后风生,三柄飞刀呼啸而至,朴永柱急忙转身挡驾,将飞刀一一击落,却是三个衙役被蜂蜇得叫若不堪,怒恨之下掷刀想伤他的生命。

    朴永柱不愿久战,以凌厉无比的剑招杀退围攻他们的衙役,剑弧如虹,分点衙役们的“章门”“期门”要穴,众衙役悚然惊心,身形连闪,纷纷躲开。天赐被他拦腰挟起,疾走如飞,只觉耳畔风生,如腾云驾雾一般,天赐看他纵跃之间,有如飞鸟一般,心中煞是羡慕,暗想这人不知是谁,为何肯来救我,我要是我也能有他一般的本领,就不会受尽世人的欺凌了。

    此时惨变突生,那些衙役都乱了阵脚,被蜂蜇得瘦子变胖子,胖子变包子,脸歪鼻子肿,更有不少人伤在朴永柱那凌厉的剑峰下,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大街上家家关门,户户闭窗,唯恐关闭不及被蜂蜇到。

    出人城门,身后呐喊声渐渐被抛远,唯有一只黄狗紧追不舍,朴永柱见是一只狗追来,也不在意,不由感松一口气。忽然那黄狗突然窜上前来,兴奋的叫起来,摆动尾巴,以示亲热,原来它见天赐脱困而出,兴奋异常,朴永柱却是不解,正感诧异之际,忽闻呐喊声又起原来,原来是守城的清兵闻信追来,而且那个姓庄的捕头和几个衙役也换衣服返回了,见这边出事,惊怒非常,发足狂追。

    朴永柱岂敢怠慢,拉着天赐怆惶逃命,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现在所救的女婴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天赐也是万万想不到遥遥会是他的女儿,他无辜受累,为了他的女儿,吃不尽的苦头,此时还对他感恩戴德,一心想打听恩人的名字,无奈被朴永柱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世间上的事有时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让人啼笑皆非,扶桑救了天赐的母亲,却把一个襁褓中的女儿留给还末成年的天赐来抚养,却又让朴永柱来救天赐和他们的女儿,冥冥之中,当真是报应不爽。

    大队的清兵倾城而出,箭如雨下,朴永柱护在天赐的身前,一手举剑拔箭,一边逃奔,但这样跑得很慢,他回头对天赐道:“你带着婴儿快逃命去吧,在下在此挡住他们。”天赐跪倒在地,呜咽道:“大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小的一拜!”朴永柱舞动长剑拔箭,无暇理他,唯恐他们俩被乱箭所伤,焦急地催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现在岂是讲礼数的时候,快逃!……”

    天赐也知危急,眼含热泪,倒退几步,跟着奋力一纵,飞身坠入了草丛中,岂知遥遥突然哭泣起来,天赐忙用手掩住那遥遥的口鼻,不让她的哭声暴露他们的行踪,他附到遥遥耳边,低声道:“好妹妹,我们逃出来,那个大侠救了我们,你快别哭了,你再哭我们就逃不掉了!”遥遥好似听懂他的话,居然止了泪水,不再哭泣,俩人沿杂草从生的地方半爬半跑地逃走。

    朴永柱见天赐隐入草丛当中,沿东北方向逃去,他便向西南方向撤退,把大队的清兵引走,长剑挥动,叮叮当当之声不于耳,羽箭散落一地。很快就有十多名清兵奔至,把他围在核心,展开厮杀,他放声狂笑,灵蛇剑振腕而出,所有向他身上招呼的兵刃全都被他碰回去。

    为首的一名军官脸泛杀机,右腕一抖,手中单刀颤动,迅捷地向他手腕上挑,只见他脚踏八卦步,一招云龙探爪,快捷异常,向那使单刀的军官劈下去,那军官矮身相避,只听刷的一响,那官帽被挑飞,又长又粗的大辨子被朴永柱削为两半跌在地上,吓得那军官脸如土色,急忙跃出圈子,但见朴永柱软剑使得耀眼生花,一连削断六七人的长辨,左首一个同伴后退稍慢,“嗤”的一声,左胁被软剑划过,腰中的革带边着剑鞘断为两截。接着朴永柱又是一招“举火撩天”,剑尖同时斜点另外四人胸前的“膻中”穴,众清兵又惊又怒,一时瞧不清他的剑路,但觉他的剑法大异常规,普通招式,在他手中施出,寒光迫人,人人不敢与他短兵相接,只得不住的退后,像一群鸭子一般给他赶散,他也不赶尽杀绝,且战且走,把大批的官兵引向东北,希望能让天赐和遥遥安全脱险。

    再说天赐抱着遥遥沿着树林和草丛逃窜,那条黄色的野狗一路紧追不舍,它好似知道天赐身逢大难,正在遭坏人追杀,此时跑在前头,机警的避开大道,专拣隐避的地方跑。它似乎对这片的山林特别的熟识,见天赐慌不择路,前面有山沟阻道,它立即回身窜到天赐的跟前,连蹦带跳的叫:“汪汪汪……”然后在前带路,一边回头来看天赐是否跟着它走,天赐见它招呼自己似有深意,也知道这狗最有灵性,危急中便不加多思,一路跟着它逃奔。

    岂知还是有三个清兵大喊小叫的追来,天赐伤痕累累,别说是跑,就是走路都是十分的辛苦,这时心知难逃厄运,自己死了不要紧,摇摇既是恩人林俊的骨肉,决不能再落入官府的手里,他心中仰慕关公、秦叔宝、武松这些故事里的英雄人物,也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见黄狗在前方等他,灵机一动,轻声地招呼黄狗道:“阿黄,过来,快过来。”那黄狗见天赐跪在地上不动,举手招呼它,立即回头奔到天赐的跟前,天赐伸手摸它的头,凄然道:“阿黄,对不起,遥遥全靠你了,你带她逃命去吧,把她交给一个好心的人家……”眼见追兵临近,他无暇多说,快捷地解开衬衫当系带,将遥遥捆绑在黄狗的背上,然后在黄狗的屁股上用力一拍道:“快逃!”

    与此同时,三名清兵一齐扑至,黄狗一个箭步,从一名清兵的胯下窜过,如飞而去,那清兵大喊道:“快逮住这条黄狗!”另一名脸蛋粗糙不平的清兵应声而追,此人脚力甚佳,黄狗四条腿,他两条腿,竟追得黄狗狗急跃沟,一条约有二丈宽七丈深的山沟它一跃而过,如天马行空一般,那粗脸的清兵冲到沟边急急刹住身形,差点跌下沟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看那黄狗跃倒对岸时把婴儿摔落在地,不觉大喜,绕过山梁追来。

    黄狗忽觉背上一轻,背后传来遥遥哇哇的哭声,回头见是遥遥从背上没落在地,慌忙跑回,用嘴把遥遥的襁褓叼起。遥遥猛见黄狗扑至,吓得激灵灵一颤,哭声哑然而止,昏了过去,黄狗叼着遥遥钻草穿林,跃高窜低,继续逃奔。那粗脸的清兵爬上一个山坡,遥望黄狗逃奔的方向,绕道包抄过去,拦在黄狗的前头,黄狗见势不对,急向东蹿,向河边奔来,远远的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河边洗衣,它飞快地向那洗衣妇奔去,冲到那洗衣妇面前呜呜直叫,希望那妇人能救遥遥。

    岂知那妇人突见一条大狼狗嘴里叼着一个婴儿,大吃一惊,一时闹不明白怎么回事,正在惊疑不定时,忽闻背后有人大喊道:“喂,大嫂,快把狗嘴里的孩子抱下来。”那黄狗见妇人满脸惊诧之色,全无相救之意,背后又有那粗脸的清兵执刀扑来,心知没指望,危急时盯见洗衣妇放在河边的那只空木盆,于是蹿上前去,把遥遥放入木盆之中,然后奋力用头向木盆撞去,每撞一下,木盆向河边移动数寸,再撞,木盆再移,一下接一下,于由地面凹凸不平,木盆移动时阻力很大,撞几次后黄狗的脸上就出血了。

    那妇人猛见黄狗要把她的木盆撞进河里,从发愣中惊醒过来,高呼道:“啊呀,我的木盆。”疾向黄狗扑去,黄狗见她凶恶之相,知她不怀好意,何况那清兵转眼即到,它怒吼一声,龇牙咧嘴地向那洗衣妇扑去,把那洗衣妇吓得七魂六魄去了三魂四魄,跋腿就跑。黄狗吓退洗衣妇后继续撞木盆,眼见那清兵已追到数丈之内了,急中智生,干脆直接用嘴叼着木盆,拖着木盆向后退,木盆一进到河水中,就漂浮在水面,顺流而下。黄狗则前爪搭在木盆上,一边划水,推着木盆过河。

    那个粗脸的清兵追到河边,只因不会泅水,眼巴巴的看着黄狗将遥遥推过岸去,只气得哇哇大骂:“畜生,让大爷逮到,非把你剁成十八块不可!”捡起石子恶恨恨的打过去,一块接一块的,万兴没有石子打在遥遥的身上,否则遥遥没被打死也会只剩下半条命了。黄狗游到岸边,觅到一平坡的河岸,把木盆推上岸,然后用嘴叼着木盆,拖着木盆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把木盆拖到岸边的高处,这才停下来,吐出长长的大舌头直喘气,一边回头向对岸望去,那个粗脸的清兵还在对它咆哮,它感到不安全,低头叼起木盆往低洼地草丛里拖,直到隐没在杂草之中,才匍伏下来,窥探清兵的动静。

    那洗衣妇见黄狗叼走婴儿,以为是黄狗要吃人,惊讶莫明,见这粗脸蛋的清兵气喘吁吁的怒骂,异常同情道:“军爷,那被狗叼走的婴儿是你的孩子吗,这恶狗是……”那粗脸的清兵暴怒地打断她的话:“他妈的,你家的孩子才会被狗叼走呢,老子的儿子好好的,岂会这么的倒霉,那是反贼林俊的女儿,适才叫你拦住它,你他妈的干么慢慢吞吞的,谁逮住她,赏银五百两,这下可好,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让那畜生给叼走了。”

    这妇人一听,一颗心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八辫。其实那五百两是抓拿林俊夫妇的赏银,抓遥遥的赏银还没有来得及告示,粗面的清兵信口开河,她却信以为真,心想这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竟让她当面给错过,心痛得不得了,至于那恶狗是否会把女婴吃掉,此时她无暇去怜悯。眼看那粗面的清兵骂骂咧咧而去,洗衣妇也是悻悻的收起衣服,她为自己没能及时夺下遥遥去领赏而沮丧,又为失去一只木盆而心痛,大叫秽气,一路上也是骂骂咧咧的走了。而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叫林俊的反贼倒底是什么模样。当初她被财主逼债上吊在树上时,是林俊救了她,然而林俊只塞给她一锭的大元宝,让她去还债,却没有留下姓名,正如她知道林俊这个反贼的名字,却不认识林俊长得啥模样一般,相比之下天赐用命救下来的那条黄狗倒要比她知人知恩得多多。

    黄狗见他们都走了,双眼放亮,,机警地盯着对岸,直到确定他们不再回来时,才站了起来。它满身是水,望着木盆,可怜遥遥早已吓晕过去,它欣慰地吠了两声,接着拖来许多的树枝搁在木盆上,把遥遥藏了起来。黄狗把遥遥藏好,立即又泅水渡过河来,向来时路奔回,半路上正好遇到那三名清兵押着天赐要走,它立即匍匐下来,一步一步的向前进爬行,生怕被那三名清兵发觉,眼看再爬几步就能追上了,突然那个马面蛋的清兵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它。好只黄狗,它一见行踪败露,当机立断,猛地从草丛中蹿出直扑过去,那马面的清兵猝不及防不防被它咬住肩膀拌倒在地,又惊又怒,与黄狗缠斗在一起。

    那粗脸的清兵和另一名痘子脸的清兵同时大吃一惊,粗脸的清兵举起扑刀向黄狗背上砍去,黄狗飞身一纵,躲开了扑刀,又向马脸的清兵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去,它的头宛如重锺一般将马脸的清兵撞倒,那个粗脸的清兵从地上滚了起来,气红了双眼,挥刀恶恨恨地向黄狗砍去,黄狗毫无畏惧,更加气势凶凶地向两个清兵挑衅,它的目光像两把利剑一般紧盯敌人舞动的刀光,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的咆哮声,凶叫狂吠,展开一场生死搏斗,飞扑撕咬,机警敏捷,进退趋避,莫不中节。

    天赐见它回来,浑身是水,脸上还流出血来,却不见遥遥在它身上,惊得差点昏过去,不知它把遥遥丢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把遥遥丢到水里去了?!此时见它奋不顾身地与清兵缠斗,刀光霍霍,身上挨了两刀,鲜血直流,不禁大为感动,又是替它担心,叫道:“阿黄,快逃!甭管我。”那个生痘子的清兵一直抓住他的手臂没放手,喝叱道:“臭小子,安静点,否则连你一起宰了。”

    黄狗听到天赐的喝声,果然转身逃走,却激怒了那两个清兵,两人提刀一路追杀过来,黄狗漫山遍野的兜着跑,很快把他们甩掉,竟又回到天赐这里来,此时只剩下那个长痘子的清兵看守着天赐,黄狗立即向它发起进攻,口中“呜呜”地低沉咆哮,露出森森白齿,脖颈上的毛发蓬松竖起,使它突出的头颅显得更大更是凶猛,步步逼近。那长痘子的清兵惊恐万分,一步步的拉着天赐后退,将背紧靠在树身上,拿刀和黄狗对峙。

    黄狗猛然跃起,衔住他执刀的手臂,撕下一片衣袖,长痘子的清兵吓得冷汗大冒,算他身手还利索,跌倒之后就地一滚,滚到草丛中,黄狗疾扑上来,要咬他的脖子,吓得他急急挥刀抵挡,黄狗被他的刀光扫中腰背,鲜血直流,往后飞跃,顾忌它手中之刀,长痘子的清兵却惊它趁机蹿上来,谁也不敢先出手,两个就此耗上。

    天赐得黄狗相助,立即举起双手,用牙齿解开系在手腕上的绳子,见阿黄身上血迹斑斑,几乎丧命在长痘子的刀下,捡来一块石头,恨恨的向长痘子的掷去,不偏不倚击中长痘子清兵的头额上,长痘子的清兵如遭雷击,“嗡”的一声,锥心刺骨的震痛,一条血柱激射而出,右手的扑刀“当啷”一声坠地,左手触到伤口,便扑倒在地。天赐见把它击倒,满身是鲜血,吓得激灵灵的打颤,跋腿就跑。

    黄狗见长痘子的清兵倒地不起,飞快地追上天赐,天赐边跑边问道:“阿黄,遥遥呢?”黄狗以吠声来作答,它跑在前头,带着天赐向河边跑来,到了河边,它当先下河,向对岸游去,天赐先是一怔,但无暇多思,生怕追不上黄狗,立即也游过河去。黄狗等天赐过了河,才向杂草丛中跑去,来到遥遥所藏身的地方,把树枝一一叼走,露出木盆中昏睡的遥遥。天赐大喜,叫声“遥遥”疾扑上去,把她抱了起来,泪流满脸道:“遥遥,我的妹妹!……”在她的脸蛋上连吻好几下,泪水涮涮的往下掉。

    遥遥被他唤醒,只因惊吓过度,细嫩的脸蛋非常的青白,蓦见亲人,“哇”的一声大哭,天赐被她的哭声牵动心绪,不禁大恸,搂紧遥遥,把自己那张又脏又黑的脸搭在遥遥的小脸上,失声痛哭。两人哭了一阵,天赐才收起泪水,噙着泪眼凝视遥遥道:“好妹妹,不哭不哭,你看哥哥都不哭了……咱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渐渐地,他的泪颜中露出一丝的笑容,只是笑容显得非常的辛酸和凄苦,表露在他那稚气的脸上,让人看了多一分心酸。

    黄狗则欢快地吠了两声,在天赐的腿边磨蹭,天赐想起它冒死相救,蹲下来搂着黄狗的头,爱抚它的绒毛,呜咽道:“谢谢你,阿黄,谢谢你”!心里却是奇怪,阿黄从何处弄来这只木盆,渡遥遥过河,他对这只黄狗真是到了感激涕零的地步。忽觉遥遥的尿布湿了,忙把遥遥放回木盆里,解开她的被裙,只见尿布上沾满黄黄的屎尿,就把那块尿布拉出来,一边替遥遥擦屁股,黄狗则用舌去舔食黄屎。

    千不该万不该天赐把尿布带到河边来清洗,蓦闻阿黄站在河岸上向对岸狂吠,抬头一看,他才大吃一惊,只见河岸那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粗脸的,一个是马脸的,那个马脸的清兵悄无声息地摸到河边,正要下河游来,天赐来不及拧干尿布,冲上河岸来,抱起盆中的遥遥,飞步疾奔。

    那马脸的清兵很快就游过对岸,随后追来,天赐抱着遥遥,身上处处是伤,如何跑得过他,很快就被他追上,阿黄突然回头向马脸的清兵扑去,马脸的清兵吃过它的苦头,知道这畜生利害,侧身闪躲,阿黄一击不中,张开血盆大口向马脸的屁股再扑去,这一下扑得快捷无比,在马脸的屁股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马脸的清兵“啊……”的一声惨叫,提刀向黄狗尾巴砍去。

    黄狗如会听声辨器一般,尾巴一夹,躲过他的快刀。马脸的清兵屁股火辣辣的疼痛,用手一摸,满手是鲜血,恼羞成怒,一跃而起,将黄狗压在跨下,一屁股往黄狗的身上坐压下来,左手按住狗头,把它摁倒在地,右手提刀刚要向黄狗的头颅砍下,怎奈黄狗蛮力奇大,头部用力一挣,张口又从他的大腿内侧咬了下去,马脸的再次惨叫,像机簧一般弹跃起来,黄狗也是如逢大赦,仓惶窜起。

    马脸的清兵连吃暗亏,岂肯罢休,他不容黄狗逃开,一刀砍了下来,他黄狗一条后腿削了下来,黄狗“嗥”的一声惨叫,第二刀连头也被砍了下来,它没有死在花豹的口中,为了报恩,却死在清兵的钢刀下,甚是壮烈。

    天赐见黄狗死以非命,惊魂出窍,眼泪纷纷堕落,发足狂奔,马脸的清兵被黄狗连咬两处伤,鲜血淋漓,一瘸一拐地追天赐,终于未能追上天赐,让他和遥遥逃脱去了。

    正好此时朴永柱也摆脱了清兵的追捕,寻找到了天赐和遥遥,三人会合在一处,带着他们往北逃亡。足足奔出二十六七里,直到身在荒山,方才缓下脚来,这时天色将晚,晚霞满天,遍地野花,在夕阳中显得更加灿烂,夕阳虽好,野花虽香,但对天赐和朴永柱两来说,却是无心欣赏,只是陡生迷茫之意。

    朴永柱停止奔行之势,柔声说道:“小兄弟让我看看,这婴儿是谁的孩子?”说着从天赐怀中接过婴儿,细瞧之下发觉这婴儿并不是汉文叔叔的女儿,那天他救林俊一家时曾见过那女婴,比这婴儿大得很多,脸蛋也比这婴儿大,皮肤比这婴儿黑点。心中登时安定下来,暗想叔叔一家定然不至于骨肉不离,这婴儿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流落到一个乞丐手里,弄得这般凄惨!看看怀中的女婴,小脸发紫,病奄奄的,似是生大病一般,中心大是不忍,心想再不诊治,这婴儿就要撑不了几天了。

    不由问天赐道:“小兄弟,这孩子病多久了?”岂知天赐半点不知,惊讶道:“遥遥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朴永柱听了更是震惊道:“她已然快要死了,你还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你是那里抱来的?”心想这小乞丐心地虽好,却是浑浑霍霍的,自己都要他人来照顾,那能照顾好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岂不是要这婴儿的命,不知这孩子的父母是谁,这般的狠心!

    天赐听了他这一番话,不觉泫然欲涕,心道:遥遥受尽了饥寒交迫和说不尽的惊吓,不死也是病重,一点也不奇怪。遥遥要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的,遥遥找不到妈妈,我也是,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还是死了干净,活着多受罪。他红着眼眶儿道:“我不知道遥遥是谁家的孩子,我是从一家店铺门口看到她的,听说是林俊的女儿,没人敢要这婴儿,可不管她是谁家的婴儿,我都不忍心把她丢在地上。何况林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遥遥真是他们的女儿,我更不能丢下他们的女儿不管的,可怜我自己是个寻找妈妈的乞丐,几次差点死去,都是被好心的人救了过来,我自己朝不保夕,遥遥跟着我也是有死无生,我无法帮她找到妈妈,呜呜呜……”言罢心酸难忍,放声大哭,悲悲切切,好不凄然。

    朴永柱听他之言也是心酸不堪,更被他的哭声所染,对抱在怀中的婴儿有种说不出的爱怜,好似有种亲情在涌动,不觉也是掉下眼泪来。也许人类的情感就有这般奇妙之处,虽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那份亲情与生俱来,在亲人相见之时不知不觉地表现出来,目光是慈祥的,情感是丰富的。他此时再也不能丢下这个叫遥遥的女婴不管了,决定尽已所能救活这个婴儿。他说:“小兄弟,快别哭了,在下身上只有一味牛黄,这东西强心镇静,解毒犹有奇效,先喂她吃点药,而后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大夫,给这她看病,迟了只怕救不了她了!”说着他把牛黄放入嘴里嚼烂,便喂遥遥吞食,心想这女婴受尽惊吓和饥寒,气血虚弱,牛黄也许对症。

    为免官府追捕,他们尽挑荒山小路逃命,一路翻山越岭而走。路上甚少人家,道上饥饿时,也只能捕兽摘果为食,天赐把牛黄掺在食物中送入遥遥嘴里喂她。可怜遥遥病得太重,胃口不佳,吃得甚少,朴永柱脸上忧色重重,一路听她咳嗽,心里更是担忧。

    这一天他们离开德化县,到了福州,心想此地的官府当不至于认识他们,便放心为遥遥寻医看病了。大街上有许多的药铺,找个郎中也不太难,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找到一个郎中,抓了几帖中药,药铺里有现成的瓦罐炉具,他们便在药铺里起火熬药,把熬好的药汁混入羊乳之中,给遥遥饮食。遥遥服药之后呼吸逐渐均匀,沉沉熟入睡,脸色较从前安祥很多,朴永柱和天赐这松的一口气,双双捡只椅子坐下来,天赐把遥遥放在膝前,自己依在桌边,也是沉沉欲睡的样子。朴永柱则是心事重重,忽见一顶四人抬的官轿从药店外抬过去,后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悄悄地跟在轿子的背后,朴永柱不觉“噫……”的一声惊呼,脱口道:“吴姑娘,她怎么来这样了?”立即站了起来,冲向门口,只见是个脏头垢面的女子,和吴晓兰长得像极了,朴永柱不由一怔,怀疑自己看错人,却又不放心,突然又回头过来叫醒天赐道:“小兄弟,抓药的银子已经付过了,在下有事先走了……”说吧也不等天赐反应对过了,就飘然而去,丢下天赐傻愣愣地看他消失在门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