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德化县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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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天赐又回到了寡妇村,看见有人在立贞节牌坊,巨大的牌坊用纯白色的花岗岩石浮雕建造而成,昂然竖立在寡妇村的村口。牌坊高约三丈,宽有二丈,、三门四柱,梁柱之间用卯榫结合。整个牌坊上精雕细凿着龙、凤、狮、云、月、人物等图案精致得很。

    新牌落成,好不热闹,族亲族长皆来贺道,村老村少都来瞻仰,一位身着红衣红裤的妇人站在司仪身旁,沉浸在一片赞誉声中,她容光焕发,沉静而又安详,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恬淡的微笑,虽是徐娘半老之人,但是风韵犹存,而且不失娇媚之态,像她这样娇艳的女子,数十年不异志,难怪族人要为她设贞节牌坊。

    那位年迈的司仪带着激动的声调道:“各位乡亲,今天是我们寡妇村最为光耀的日子,连何知县都来祝贺,这是天大的喜事,是我们寡妇村的光荣啊,现在就请何大人为我们讲几句!”司仪身边立着那位前额光亮照人的何知县,圆滚的腮肉鼓鼓,下巴肉低垂,夜夜旌歌的日子使他睡眼惺忪,由于太困之故,连连伸手捂嘴,阿欠连天,好像永远睡不足似的。此时开口道:“柯氏十四嫁于夫贾豹,婚后一个月其夫不幸而死,寒暑三十年余不异志,贞静贤淑,从一而终,三从四德……”

    天赐立于人群中听那何知县讲话,忽闻身边有人偷偷议论道:“这狗官平日里敲诈勒索,贪得无厌,不知他安得什么心,肯为柯氏上报朝庭,朝庭特拨下银两,为柯氏建这座贞节牌……”

    天赐无心再听下去,这些事和他无关,他最为关心的是遥遥,在这热闹的环境中讨些残羹剩菜倒也不难,但一说到遥遥,依然是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养她,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想去找花起珍,但他又犯难了,如果遥遥若真是林俊的女儿,万一官府查了出来,岂非害了花阿姨,他暗忖道:“不,我不能让我的救命恩人受牵连。”这样想着却又感到万分的沮丧,沿着大街小巷丢魂落魄地走着。夜来起风,哗哗作响,天上繁星密布,地上却是飞沙走石,家家户户开始关门息灯。

    天赐抱着遥遥倦缩在一堵高大宅院的围墙外,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外张灯结彩,地面上鞭炮纸纷飞,他看不清高墙里的情境,反正觉得这一家今天一定有喜事,如果早点来这儿行乞也许不难,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过夜,遥遥不能在这春风料峭的夜晚中露宿街头。

    他拐过一个墙角,来到一面挡风的高墙下,意外地发现这高墙边搁着一张竹梯,“有小偷”,他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是窃贼用梯子爬进墙去偷东西了。他顺着梯子往上爬,不想墙里头另有一张竹梯搭在墙里头,他顺着墙头爬进去,就在梯子下蹲下来,只见这园子好大,园中花香扑鼻而来,不知名的花儿草儿在这黑暗中看不出颜色,东面有一间厢房,窗中透出淡淡黄光,纸窗中映出一个女子娇好的倩影,天赐悄悄地来纱窗下,屋里传出一女子的笑骂声:“冤家,你占了老娘多少的便宜才替老娘办这一点小事,还提什么功劳?哼,谁希罕你来向我献殷勤了?”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的宝贝乖乖,这等大事,你还说它是小事,我连县太爷都请出来了,为你立碑建坊……你看今天的场面,不知有多荣耀,你还嫌不足,真枉我为你煞费苦心,一心讨好你,你还不满足……”那女子咯咯娇笑道:“好了好了,我知足就是了,你别把这一点功劳一直挂在嘴边,你还不是贪老娘这温柔乡,老娘不会亏待你的,咯咯咯……来吧,老娘就让你……”那男子乐哈哈道:“宝贝,我等这一刻不知等多久了……”房里一个娇声如啼,一个粗犷如牛,说不尽的缠绵宛转……

    天赐不解这男女之事,只觉得那男子的声音特别的熟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他想遥遥要是继续跟我流浪,非饿死冻死不可的,这一家这么的富贵,遥遥要是能在这儿长大,那有多好啊,想着想着,他临时作个大胆的决定,把遥遥放在房门外,希望这一家能善待遥遥。他轻声地对遥遥道:“遥遥,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她们一定会很疼爱你的,你放心,哥哥以后一定会再来看你的。”并在遥遥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悄悄地溜出花园出去,扒在围墙上暗中窥视。

    岂知遥遥离开了天赐的怀抱,不久就哭了起来,这么一来,立即惊动了房中的那一对男女,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了,从屋里冲出一男一女,见一个婴儿在她的厢房外哇哇大哭,不觉吓呆了,他们吃惊地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那女子颤声道:“一定是有人知道你我的奸情,故意戏弄我们,弄这个婴儿来让我们出丑,死鬼,快!捂住这婴儿,别让她出声,不,把她捏死,丢粪坑里去,快!快……”

    爬在墙头的天赐早已看清房外的情境,他吃惊地发现,那个妇人就是今天刚刚立贞节牌坊的柯氏,只见柯氏颈中扣子松开了,粉颈无遮,酥胸半露,一条红缎子斜挂胸前,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是花起珍的二叔贾彪,赤条条的冲出屋外,一边急匆匆穿裤子,见柯氏催得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便掐遥遥,天赐大惊失色,不由高声呐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有人要杀小孩子啊……”他的喊声响彻云霄,直把贾彪和柯氏两人吓得半死,柯氏惊慌道:“别……别……先别捏死她,快把这婴儿抱出园去,快!快……”贾彪抱起遥遥转身就跑,那柯氏急切地呼喊道:“往这边走,往这边走,快!”她边喊贾彪,边冲过去打开花园里的后门,贾彪得她打开墙门,很快地冲出园外,身后传来柯氏的低呼声:“把她丢远点,别放在这周围……”

    天赐怕他加害遥遥,翻下墙头,紧追不舍,一边高喊:“杀人啦,杀人啦……”贾彪跑得更加仓惶,向他嫂嫂家的方向跑去,不意在他嫂子的大门外与一人撞个满怀,那人被他撞倒在地,他顺手把手中的遥遥塞给那人,自己一溜烟跑了。那人被他撞得七晕八素,莫明其妙怀中又多了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愣在地上不知所措。这一来早惊醒了屋里的花起珍,她披着一件外衣提灯开门出来,见是一位书生抱着一个哇哇哭啼的婴儿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忙上前问道:“这位相公,你没事吧?”那人用力遥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的神智清醒,而后双手推开怀里的遥遥,恼火道:“莫明其妙,将我推倒,又塞个婴儿给我,这是怎么回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花起珍的问话。花起珍奇道:“是谁把你推倒的?”那书生摇头道:“不知道,我刚从这墙角转弯过来,迎面突然冲来一人,与我撞个满怀,我被他推倒在地,他连哼一声都没有,却把手中的婴儿塞给我,人就一溜烟跑了,真见鬼!”

    花起珍俯身抱起哇哇哭啼的遥遥,抱在怀里一边摇晃一边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呢?……”她话还未说完,蓦然她的小叔贾彪从阴暗中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那书生和她的手不放,高声道:“你们这两个奸夫淫妇,今天晚上终于让我当场抓到了,竟然连野种都生出来了,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走,咱们到衙门见官去。”不由分说,拖着俩人便走。那书生急得脸红耳赤,他分辩道:“这位大哥,你弄错了,小生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因考期临近,连夜赶路,岂知在此地被人撞倒,这婴儿也不是我的,是撞我那个人塞给我的,何况小生是外地人,也不认识这位大嫂。”贾彪那肯听他的解释,叫骂道:“臭小子,谁听你的鬼话,走,见官去……”此时周围陆续有人开门出来探个研究,见这边发生了争吵都围了过来,人们渐渐明白怎么回事,有人叹息,有人鄙咦,有人私语,有人惊诧,更有人开始讥讽。

    花起珍气得脸色焦黄,“啪”的一巴掌打在贾彪的脸颊上,骂道:“你这个糊说八道的畜牲,你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你不得好死,你会被天收去的!”贾彪脸上火辣辣的作痛,也不回敬其嫂,回头对村里人道:“你们大家看看,我这是冤枉他们吗?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现在连里野种都生出来了,这是冤枉他们吗,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大犯淫戒,玷辱我贾家的门楣,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时不知是谁喊一声打,立即有族里几个好事青年围过来痛揍书生,可怜那书生百口莫辩,生生被这帮乡里人打得死去活来。未了还被他们五花大绑送到街门来。原来这书生就是许玉忠,自妻子难产死后,他万念俱灰,本无心再求取功名,但经不起老父老母的责备,只得依父母之愿,进京赶考,因考期临近,他被妻子的丧事耽误了不少的时日,不得不日夜兼程,岂知在寡妇村撞上这场不白之冤。

    天赐做梦也想不到事情闹到这种田地,而且把他的两个救命恩人都牵涉进去,他惊心胆颤地跟到衙门来,欲知这事如何了结,岂料何炳南这昏官,因告状之人是他的管家,单听一面之辞,便把花起珍和许玉忠以通奸罪论处。天赐听说此案就此结了,心中惊悔交迸,大骂昏官糊涂,狗官该死。他对自己道:“我要告状,我必须告状,我不能让我的恩人蒙冤受辱,我不能忘恩负义,我必须为我的恩人洗脱冤情!……”他在衙门外徘徊不前,好几次踏上台阶了,只因心中畏惧又退缩下来,两腿因害怕而发抖,他努力告介自己不要怕,但心中的紧张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平时见了地保都有点畏惧此时让他独自上堂告状,心里如何不慌呢。

    但他还是鼓起最大的勇气,击鼓鸣冤。两个守门衙役正处于半休眠状态,被他的击鼓声惊醒,见他是个小孩,不觉大怒,扑上前来,一人拧他的耳朵,一人夺下天赐手中的鼓槌,恶狠狠地敲他的脑袋,骂道:“臭小子,胆敢到衙门来糊闹,找死啊你!”另一人则骂道:“你他妈的小乞丐,讨饭讨到衙门来,你那几根骨头欠揍!”天赐红着眼圈儿道:“两位军爷,我不是糊闹,我想告状。”两个衙役见过形形色色的告状之人,就没见过一个十二三岁的乞丐来告状,其中一人龇牙咧嘴地威胁道:“凭你想告状,你不怕大堂之上的种种酷刑?”天赐点头道:“我不怕!”那衙役笑嘻嘻道:“不怕你全身发什么抖?”天赐狡辩道:“我没有发抖,我只是觉得冷而已……”那衙役嘿嘿冷笑道:“就算你不怕,那你知道坐大牢的滋味吗?”天赐道:“不知道,但我听说那里面的人比猪狗还不如。”另一个衙役接口道:“那你还想告状?”天赐嗫孺道:“想!”另那位衙役讥讽道:“不后悔?”天赐摇头道:“不后悔!”两个衙役大怒道:“小乞丐,这可是你自找的,到时叫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他妈的别哭哭啼啼的,你想告,就击鼓吧。”把手中的鼓槌又塞给天赐,天赐接过鼓槌当真擂鼓起来。

    知县何炳南听见有人击鼓鸣冤,骂骂咧咧地升堂了,他见是一个小乞丐喊冤,马上怒火中烧,骂道:“大胆狂徒,你一个臭要饭的喊什么冤叫什么屈?你当本官是开饭铺的,肚子饿了就可以来讨饭?你当本官是开顾衣店,天气冷了就来伸手乞衣?告诉你!本官既不是开饭店的,也不是开衣店的,更不开金库银库,要饭上街去讨!来人啊,把这个疯乞丐给我乱棍打出去!害得本官一碗人参汤都凉了。”两班的差役不由分说将天赐乱棍打出衙门外。

    那两个守门的衙役笑嘻嘻对天赐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怎么样?小子,大爷没骗你吧?嘿嘿,还敢击鼓吗?”岂知天赐不但没被吓倒,反而激起他的犟气,大踏步上前,拿起鼓槌又是一阵的猛击狠打。这下把两个衙役给怔住了,不敢信至地看天赐:好小子,还敢击鼓!何炳南屁股还没坐稳,一碗千年的人参汤还没有下肚,七姨太的樱桃小嘴刚要和他的喇叭嘴印在一起,就被这鼓声给搅黄了,他怒不可揭,拍案升堂,一看又是这个小乞丐,简直把他气疯了,骂道:“小子,你今天若是说不出子丑寅卯来,本官就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快说,你叫什么名字?告谁的状?”此时堂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他们都想知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乞丐告谁的状。

    天赐跪在堂下,紧张得满头大汗,他叩头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名叫陈天赐,小人告寡妇村的贾彪,他不是关公!”此言一出,堂上堂下哄堂大笑,何炳南知县也给他逗乐了,笑骂道:“小子,你就为这事告他?他当然不是关云长了,这还用你来告状吗?”天赐见众人都在笑他,更是紧张,但他还是强按住内心的慌乱,继续道:“大人,你听说过嫂嫂的隔壁不是关公这句话吗?”何炳南奇道:“什么‘嫂嫂的隔壁不是关公’?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赐道:“大人,你可能没去过我们的家乡,难怪不知道有这句话。在我们家乡,有一座三百多年前的关帝庙,庙里装着一尊关公的金身雕像,由于时间太久了,庙里的墙壁被孩子们挖出一个个的洞孔。有一天,因天下大雨,三个过路的秀才见有一座庙宇,门前有幅对联写着“灵签第一推关庙,更去前门洞里求”三个秀才就冲进庙去躲雨。三人一边瞻仰关公的神像,一边四处张望,其中有个秀才发现了墙壁上的那些洞孔,就凑眼往洞中观看,只见隔壁的庙宇内雕塑着刘备和他的两位夫人的塑像,就叫其他两位秀才也过来观看,并开玩笑地对两位同伴道:‘关帝爷在生之时何等的赤胆忠心,千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留下千古佳话,想不到死后封神了,却像小人一般,把这墙壁凿成一个个小洞,夜里偷看兄嫂亲嘴。’说着便哈哈大笑,另两个秀才见他说得有趣,也跟着放声大笑。

    忽闻一声怒哄,如打雷一般,把三个秀才吓了一跳,却不见是谁发出这么大的怒吼声,他们四处观望,猛然间看见关公神像的胡须慢慢地向上翘起,怒目横眉,眼珠子溜溜直转,脸孔变得更加血红,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叮叮铛铛地作响,原来是关帝爷他受冤枉,神灵发怒了。三个秀才吓得脸如土色,屁滚尿流,跪在地上救饶,叩头如捣葱。

    隔壁的糜夫人想昨天晚上和刘皇叔光屁股亲嘴的情境,不觉脸红耳臊,羞不可仰,而甘夫人则‘扑噗’一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扬。刘备见两位夫人神态各异,责备道:‘你们俩怎么啦?’糜夫人满脸绯红道:‘羞死人了,我不知道那里有洞孔。’并用手肘去撞甘夫人:‘你还笑……’甘夫人笑得更凶,刹都刹不住,直笑到眼泪都滚出来,她喘气道:‘这下叔叔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当年曹操耍尽种种诡计都未能损叔叔半分的威名,想不到今天小人一句话让叔叔身败名裂,人言可畏……’刘备点头道:‘是啊,我兄弟忠心不呵,不会那么无聊的……’关公听了兄嫂的对话,‘吁’了一口气,总算大哥相信自己,但毕竟还有一位嫂子怀疑自己,一位嫂子幸灾乐祸,他满腹不是滋味,恨不得将那多嘴的秀才一刀劈死,但他现在是神了,不好拿刀杀人,便起五雷,要把那秀才劈死,却被刘备劝住:‘兄弟,大哥相信你,不要跟这小人一般见识吧。’关公又羞又愧,只不知那愧又从何说起,从此他不在那庙里呆下去了,不当那什劳子的汉寿亭侯了……”

    何炳南知县听了哈哈大笑,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天赐道:“后来那个开玩笑的秀才因吓破了胆,不久就一命乌乎了;直到现在,我们那里关帝庙里关公神像还是怒眼圆睁,脸红如血,胡须往上翘,因此在我们那儿至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嫂嫂的隔壁不是关公’用来嘲弄那些对寡嫂心怀不轨的小叔们,大人,贾彪就是这样的小人,他污辱他的嫂嫂,却反咬一口,说他嫂嫂的不是,大人,关帝爷是神,他被冤枉了都感到委屈,何况是人,所以小人告贾彪不是关公!”堂下之人不无点头称是。

    何炳南听他讲的故事有滋有味的,倒也不再发怒,说道:“那好,你说贾彪不是关公,有何凭证?”天赐道:“大人,这贾彪还是个水怪……”众人一听,不觉又是大笑起来,何炳南大拍惊木,让众人肃静,然后问天赐道:“贾彪如何又成了水怪,说来听听?”于是天赐就把贾彪如何藏匿在水缸中,如何污辱其嫂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何炳南不得不招贾彪和花起珍上堂对质。花起珍的叙述和天赐所说的半点不差,贾彪无从抵赖,却一口咬定花起珍和许玉忠有奸情,他是为了捉奸才藏匿在水缸里的。天赐见这厮如此狡辩,不由急了,红着眼圈儿道:“大人,那婴儿是小人的妹妹,因小人父母双亡,妹妹太幼,小人无力抚养妹妹,小人怕饿死冻坏妹妹,才想把妹妹送给人家,岂知没有一家人愿意收养我妹妹。前天小人兄妹流落到寡妇村,小人无意中闯进那个立牌坊的柯家……”他把进园后的情境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他不敢说遥遥是捡来的,只怕当真是林俊的女儿,害了遥遥的生命,因感怀自己的身世,说时泪声俱下,堂下听众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一片哗然。何炳南愈听愈是振怒,他费了不少的力气替那柯氏立贞节牌坊,自是心有所图,岂知让贾彪占了便宜,不由怒视贾彪。

    贾彪眼见谎言被揭穿,自己和柯氏的奸情也被抖了出来,又见县太爷怒视他的目光,不由心中害怕,恨不能吃天赐的肉,剥天赐的皮。他道:“大人,这小子说谎,是的,这女婴不是奴才嫂子的私生子,但也不是这小乞丐的妹妹,她是反贼林俊的女儿。”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一惊,何炳南立即站了起来,指着贾彪道:“你说那女婴是反贼林俊的女儿?”贾彪道:“是的,大人,奴才敢用生命担保,这女婴是林俊的女儿,这小乞丐不是说奴才藏匿在水缸里吗,是的,奴才藏匿在水缸里,可事情被这小子给搅黄了,奴才恨死这小子,第二天在半路上拦住这小子,当时他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妹妹,他被奴才打得半死,不期被带着妻女逃亡的林俊那匪徒撞到——奴才后来才知那厮是林俊,他看见奴才毒打一个小乞丐,就出手教训奴才,还骂奴才是‘奴才的奴才’。当时奴才不明白是啥意思,就问他,他笑哈哈道‘你家老爷是皇帝老子的奴才,而你呢,是你家老爷的奴才,所以说吗,你是奴才的奴才。’”何炳南大怒:“混帐的东西,你丢人现眼还不够吗?”堂下爆发出震耳欲聋地哄笑声。

    贾彪道:“是,是,是,小的该死,奴才得确给老爷你丢脸了……林俊那厮将小的打夸之后,就把他的女儿交给这小乞丐,自己带着妻子逃走了。这小乞丐带着女婴到处招摇撞骗,好在人人都知道女婴是林俊的女儿,无人敢收养。大人要是不信,可派人四处去打听看看。”何炳南为人本就歹毒,林俊窃走他县衙的粮仓,他如何不恨,便二话不说把天赐和遥遥两个孤儿打入大牢,严刑迫拱,要天赐说出林俊夫妇的下落,可怜天赐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里能经受得了成年人都难于承受的酷刑。还好许玉忠是有个举人,有功名在身,何炳南不敢对他乱来,没有将他和花起珍一起打入大牢,事后将他和花起珍一同释放,天赐这一场的官司总算没有白打,但他和遥遥两人的命运却岌岌可危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