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今晨前来请安,知县与夫人非常吃惊,最近在如烟的身上上演左一出右一出的闹剧,已经够让他们莫名惊诧的了,一会儿病秧子一样,一会儿又犯疯癫病,一时哭一时怒,摸不着头脑。可是今天再见如烟,却是神彩奕奕、精神焕发的样子。那个听话的乖巧的漂亮的如烟又回来了,看来小姐的神智已经清楚,那个附体的恶魔大概已经离开了。这两个人总算把悬着的心给放下。
知县说:“女儿,你的身体可尽好了?我观你的气色已经好转,你可知这几日可把爹娘吓坏了。”
夫人说:“是呀,我的儿呀,你是娘的命根子,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为娘也就不想活了。”
如烟说:“女儿让爹娘操心了,是女儿的不是。女儿在此向爹娘赔个不是。”
夫人说:“女儿不必多礼,身体好了就是万幸,想着人一天天地消瘦,娘心疼,看到象个疯子一样打那个老媒婆子,娘心里也很难受。总算好了,阿弥陀佛,多亏了老神仙法力无边,他虽然人没有来府上,可是在道观里可没有闲着,帮你把身上的鬼魂给拿住了。这几日为娘一想到你的状况,水都喝不下一口,其它的话也就不必说了,女儿身体才刚恢复,不宜多走动,还是回去休息吧,让梅香好生侍候着,你也别太宠着梅香这丫头了,这丫头胆敢偷懒,我先收拾她。女儿,你想吃什么就说一声,其它的事情一概不要多烦,至于那个风家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只怪爹娘错揣了女儿的心意,原来想替女儿完成心愿,却差点要了我儿的命,我们这样的人家和我儿的模样,哪个官宦富贵人家不想攀亲呀。就算你爹不是知县,单凭我儿的样貌与才学,当然也会引得凰求凤的。我儿不需要急,等过些日子,为娘亲自为你托人走动一下,访访附近有没有待娶的公子,再不然让你爹去趟京城,最好是嫁给一个高官,永远离开这个小小的清远县,绝不委屈我儿。”
知县说:“哎,也怪我们自作这个主张,如果早些与你通个气,也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丑事,这事一定会传扬出去,不免会损了我儿的美誉,反倒让人家嫌弃起来。”
夫人瞥了一眼知县,“哪个敢嫌弃我儿,我儿论人品与样儿,别说这百把十里无人能媲其右,就是去了京城,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就会在此说些晦气的话,还一县之父母官呢,这鬼主意就是你给出的,才让我儿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今后女儿的事你少掺合。”
知县说:“怎么又把这责任赖到我头上了,当初你不也一样的支持我这样做的吗?如今却全推到我的身上。”
如烟说:“爹娘再莫为这些事争论,女儿的事女儿自有主张,女儿今天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禀明二老,这是关系到女儿一生幸福的大事,万望爹娘能够应允,这是儿的选择。若爹娘实心是疼爱女儿,请尊重儿的意志,不要从中作埂,儿便感激不尽。”
夫人听如烟这么一说,听出如烟这话中的意思。刚才还是有些倦倚着的身子,立时就坐正,等着如烟的下文。那个知县眼睛一眨不眨地瞪得溜圆盯着如烟。他有多精明呀,你说出一来,他便知道接着便是二,你说天,他便知道接下来你要地。他在官场混迹多年,谁的心思能瞒得了他呀。除了这次错估了如烟的心意外,他好象还没有这样失算过。对于他来说,一是关心如烟所要说出来的这个人姓字名谁,家居何方,是否有功名在身,是否有殷实的家产,祖上是否有人在朝中做官,如此诸多的问题都是他需要了解的。独独就这么一个女儿,得寻一门好人家,在他的眼里,这人家最好有一定朝廷背景,这样,自己既是找到向上爬的梯子,同时又给女儿的未来找到幸福。并且他想从中得出什么经验,自己在判断这件事上到底是错在哪儿了,这一直很令他苦恼的,他很执着地想知道答案。
如烟说:“这事还要从那日我外出踏青游春说起。”
知县说:“果然还是那天的事,莫非女儿看上的不是风公子,而是另有其人?那这人必是与你有了交往,这才让你动了心,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我所得到的线索都是关于风家公子的,所以才出了这样的错。这些家人差役都该打板子,还有那个梅香,隐瞒了实情,也要重罚。我说我怎么会判断失误,这几日我就在反思错在哪里了,原来是这些人都谎报了军情。”
夫人这时正等着听如烟说出这个人,见知县插入这些不和谐的话来,非常生气。她瞪眼看着知县,“你就少说两句会憋死你呀,你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了,怎么这样胸无城府呢?什么打呀罚的,还嫌这事闹得不够大吗?让如烟把话说完。”
知县很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知县吧,也是一家之主吧,现在连自己说话也要受到这样的批评。我这不也是为了女儿的事才动这样的肝火吗?好象我就不想知道女儿的意中人是谁。但是他多多少少还是怕着夫人几分,当初他就是贪慕夫人的美色,指天发誓要一辈子对夫人忠心,并且言听计从。男人在遇到美艳的女人时,通常都可能表现出让人不可思议的举动。只为那一刻,刀山火海,上天入地,皆不在话下,只为你那春宵一刻,过后,誓言可能已经不在那样强烈地约束自己,却又不好拉下脸来否定自己说出去的话。天长日久,女人的暗香已散,再无气味吸引,男人便开始痛悔当初的冲动,还要为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象是年少无知,为情所困。这个知县便是了,当年之表白言犹在耳,时时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被管束几十年,如今情是不会再生了,女人也不会如他换件衣服那样的简单,但是官运亨通这个梦还是做到的。
如烟说:“那日出游我果真是见着一位文才出众的公子,其人相貌也是清朗脱俗,举止儒雅,谈吐风趣,并有着兰之清傲,竹之清高。女儿一见便是十分的喜爱,仿佛是千年之前便与这位公子识得的,今若是与此位公子结好,便相慰平生,再无索求。而相比于风公子这样的不学无术,只知道贪恋美色,行走于烟花柳巷,沉溺于乱花迷香之中,这位公子便是宛若天上的星星一样的高高在上,熠熠闪亮迷人的光辉。世之男子能有几个可以拿来与之相比?他可堪比潘安与宋玉。女儿也是略读了一些诗书,自知是心智慧聪,目光慧黠,还是能识得人性人情的,此公子与女儿心心相印,情趣相投,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那个知县与夫人听到如烟讲了这许多盈耳的美言,也不知所然,对于他们而言,如烟尽然没有一句话是切入到实质的,没有让他们听到关于这公子更为吸引他们好奇的具体内容,他们对于这些形容词汇并不感兴趣。在他们眼里,如烟的表达实在是还不如那个媒婆来的直截了当,一语中的。那个媒婆子也不识得几个字,可是人家的表达就是中听呀,句句都点中要害,深入人心。比如说这人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十间的房,几百亩的良田,几千倾山林,家里有存粮多少,银两多少,奴婢家丁有多少,还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官场背景,这些听起来会有感性的认识,总比这些清风明月抒情朗诵动听悦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