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走了。”
“公子在此是卖扇子的，现在没有卖出去一把，这就要走，又是为何呢？”
“只是——”
李世安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是的，自己还没有卖出去一把扇子，来的目的就是卖扇子，现在还没有开张就要走了，本来是带着好心情来的，是想着应该可以卖了一把扇子，那么晚上就可以吃饱肚子。
“公子且慢，我需要买你一把扇子，不知道公子可否愿意卖呢？
“这个——”
李世安简直就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成了一个哑巴，只会说“这个、那个的”。
“怎么，公子这扇子不愿意卖我一把？”
“不不不，只是——”
这时，丫环梅香又站出来说话了。
“喂，你是哑巴了，我们家小姐在跟你说话呢？你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你不但不谢恩，还装腔作势，摆起谱来了，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吗？买你一把破扇子是你的造化了。”
“梅香，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梅香的无礼，让你觉得很难堪？”小姐冲着蹲在地上的李世安说。
李世安心想，哪里是梅香的过，这个过其实是你，为什么你要生的这样漂亮？你明明是来游春的，确非要站到我面前，你让我见不着你，不好吗？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站在我的面前就是来看我的笑话，你们憋在深宅大院里感觉到郁闷了，今天刚好看我这个穷书生好欺负，就来讥笑一番，愉悦身心而已。你哪里是要买我的扇子？哪里是不想让我走呢？只是你还没有觉得太尽兴，觉得这样放我走了有点可惜。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经过这一路的琢磨之后，李世安的心平复了下来，终于是会说话了。
“小姐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象我这种破扇子只能是被人家拿去当柴火烧了，哪里能配得上小姐您用呢？小姐放我去吧，我再也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公子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要么不说话，这一开口，说出来的话真是莫名其妙。我几时拿你开玩笑了？不错，这扇子是只能拿去当柴火的，这只不过在农妇村姑的眼里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在我的眼里，这扇子上的诗文断不能当柴火的，这扇子不值几文钱，可是这诗文书法却是有价值的，我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还是识得几个字，知道好坏的，我不是为了买扇子，而是为买这诗文。”
李世安见这位小姐说出这番赞美之词，不觉心花怒放，是的，自从卖扇子以来，哪里会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夸过自己呢？那些买扇子之人只怕连扇中的诗文还认不得几个，更别说这诗意了，只是当作炫耀的摆设而已，买完付钱走人。而今，这样的一位大家小姐居然对自己的诗文大加赞赏，对于李世安而言，这简直就如同是遇到了高山流水一知音，就象当年的俞伯牙遇到钟子期一样的心情。他在美美地享受着这盈耳的美言，这如同是遇到了千年的甘霖，一下就把他枯竭的内心滋润了，这春风也似是刚刚吹进心田里来。他还是不发一语，现在不是他不想说话了，而是怕说出一句话，就一下丢失了这样的感觉，这些从小姐口里说出来的话，也或许是从小姐那温润的心里经过认真的分析才吐露出来的心声，足以让他神魂颠倒，如若游离于梦境仙府，哪里想脱身出来，回到现实的窘迫里再次遭罪呢？
这边梅香实在又憋不住了，自家的小姐与一个江湖中不闻一名的酸穷的书生说话，可是这个家伙却象是白痴一样装聋作哑，好生无礼，这家伙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自家小姐是何等人物，别说是在一个小小的清远县再也找不到算象小姐这样标致的可人儿，就是在全州府打着灯笼去找，只怕也难找一个能向其右的女子了。但是，今天小姐放下身驾，与这样一个破落户中出身的穷酸说话，这人不但不感激涕零，还在装模装作样，好象他识得几个破字就不得了了。尽管小姐今天对自己是一再的喝止，不让自己多言多语，但是梅香已经怒不可遏了，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小丫环的脸面，而是为了自家小姐这不容慢怠的千金之躯，这不容戏谑的高贵颜面。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整天在书里做白日梦做傻了吧？你自觉认得几个破字，会写个文章就身价倍增了？我看你这圣人之书是读到了鼻孔里了，你看你现在这样，简直就是臭不可闻，别污了我家小姐的馨香玉体。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可知我们家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若是一个男儿之身，只怕现在都是状元了。若论诗词歌赋，你远非是我们家小姐的一个小零头，然而现在你端着这副架子，也不怕被人笑话？我们家小姐礼待于你，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把你当作人来看，你却不领这份盛情，越发的没了礼数，走走，拿着你的破扇子滚一边去，别戳在这里象一堆臭狗屎一样，让人看了心里作呕，坏了我们游春的心情。”
这梅香果然是好一副伶牙利齿，说出话来就象是放出的一把又一把小刀子，非得要把人的颜面全部给割去，让你露出内在的丑陋本象，李世安被梅香一顿数落，已将读书的颜面扫地，更不敢把羞赧的面部抬起来，刚才已经有这个抬面与小姐说上两句谦词的念头，比如说，小姐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随意涂抹几句，哪里能得小姐的如此美言。但是刚刚壮起的胆量，又被这小梅香流利的抨击吓得缩了回去。兀自低头，象是一个受了重刑宣判的十恶不赦的囚徒。
“梅香，你今天是吃了什么兴奋药，如此不听我的话，回去看我不让家人揭了你的皮，你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看从今以后你就不要跟着我了，趁早打发你跟了一个混帐小厮，好好治治你的臭毛病。”小姐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瞪着梅香。
梅香却说：“小姐若是嫌弃我侍候不周，尽可以把我打发出去，但我即使是被赶出去，我也要为小姐出这口恶气。我是小姐的人，承蒙小姐对梅香疼爱，情同姐妹，梅香感恩不尽，死都不会忘了小姐的大恩大德。”
梅香说完，鸣鸣地哭起来。梅香心里有无限的委屈，自己明明是在为小姐出气，小姐却这般对自己，还要把自己给打发出去，说出这等绝情的话。象梅香这样的小丫环，自小必是因为家庭贫困，抚养不起，被有钱的人家买了来，当作是小猫小狗一样地养着，陪着有钱人家的小姐们，也就是一个使唤的仆人而已，但是好歹要比在家里好吧，好吃好穿的，做些并不重的侍候活。若是遇到一个脾气好的小姐，那就是平生修来的福份。梅香跟着的这位小姐人慈心善，待梅香就象是妹妹一样亲。梅香能不感恩戴德吗？而自己的命运又确实是握在主子的手中。若真的是自己对主子起了异心，或是有侍候不到的地方，主子不高兴就不要自己了，牙打掉了往肚子里咽，就当是自己活该。可是分明是小姐在人前受了羞辱，可是人家毕竟是小姐，这等难听的话断然是说不出口的，从小也只怕没有学过这等骂人的话。我自己只能是充当恶人，羞辱这个俗世男人，小姐当以感激才是，却反倒把气撒到自己的身上，这算什么呢？好象小姐与这个陌生男人的感情远甚过自己。自小我梅香就与你小姐身在一处，同睡一衾，为你铺床叠被，帮你梳洗打扮，同你花间逐蝶，陪你读书诵文，你居然因为一个外人，而如此对我梅香，我真的是做错了什么吗？今天只是我在这里，如果老爷在场的话，只怕是老早就差人把这家伙绑了，打个几十大板。梅香是越想越生气，越想心里越委屈，越想越转不过弯来，又不敢与小姐理论，只能不停地抹着眼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