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最高的是?王奕,当今皇上的亲五叔。名气最大的是叔侄两状元的翁同和。
与杜十娘这边相反,簇拥着马梦楼来的,反倒大多是她的同行。有春香堂、夏香堂、秋香堂、冬香堂四大堂花或堂主。西湖小班、秦淮小班、金陵小班、苏州小班、杭州小班及扬州小班,六大清吟小班的班花或班主,另有小堂主小班主及宅主散仙游侠几十位。
迎接马梦楼及助阵者进门的,居然是京城著名的“侯补王爷”百事通朱三“太子”。
他头戴乌纱,玉带蟒袍,厚底朝靴。额头上竟然画了一个审阴断阳的白月牙,俨然是戏台上倒坐南衙的包龙图包大人。
这令不十分情愿、一直心不在焉的马梦楼,忍不住喷笑出声。
马梦楼本无心应战,架不住各堂主班花义愤填膺地挑动窜弄。搭上杜十娘的挑战书,也太气人了点,无法不应战。便无可无不可地来了。
他不认识百事通朱三,但他一看朱三的打扮,便知道了,这是杜十娘找的公证人。
马梦楼猜到朱三是了事的公证人,却不知道他还兼任了主持人。
对于这场凤逐龙,杜十娘是认真的,并且下了大功夫。她要让马梦楼心服口服地滚出京师花国,费尽周折,找到了京城第一了事――公证人――朱三。
这朱三虽然没有评书《杨家将》讲的寇准寇老西那么有本事,审过葫芦断过黄瓜,没有包文正公那么威风,有王朝、马汉和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站脚助威,没斩过凤子龙孙铡过驸马爷。但他给东城的旗人、西城的汉人劝过架,替南城和北城的“杆儿”的了过事。
是北京四九城的民间铁判。
为给南北城“杆儿”的了事,朱三爷在自己左右肋上各插了一把刀,如若哪方嫌他事了的不好,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攮自己。
这样的民间判官,北京城里,朱三即便不能算是蝎子巴巴――独一份,也是执牛耳者。
因此,潇湘妃子杜十娘,特地请朱三来做个鉴证。待马梦楼一旦败北,踢他出花国。
马梦楼正喷笑之际,他左边的秋香堂主唐秋香,捅他一下,悄声耳语:“马爷,架势不对啊。杜丫头是要玩真的。把他都请来了,看来不是随便玩玩的意思。您可要仔细了!”
“他谁呀?”马梦楼茫然地问道:“怎么了?就是这个包公?他真把自己当包公了。”
马梦楼右边的春香堂堂花曾笑红,捏了马梦楼一下,附到他耳边低声道:“虽然官府没包公了,但这个民间包公却是货真价实。没功夫了,回头跟您细说吧。反正您要留神!”
在二位堂主堂花的叮嘱声中,朱三一摇三摆地过来。抱拳却不语。
跟在朱三左边的“大观园”管事上前一步笑道:“马爷来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姑娘请的主事人朱三爷。”
马梦楼抱拳同朱三寒暄。然后管事笑问马梦楼:“马爷没请个能担事的主事人?”
马梦楼淡淡一笑:“原以为玩笑而已,没当真。既然你们姑娘当了真,又请了主事。马某也就一客不烦二主,一并请朱爷代劳。不管结果如何,酬金照付。朱爷以为如何?”
朱三虽然打扮的滑稽,但态度却不卑不亢:“马爷好说。酬金免了。朱某不是吃了凶犯再吃苦主的那号贪官污吏。酬金自有托付之人付账。朱某不管谁掏钱,认理不认钱!”
“好!好一个不吃两头的铁面判官!”马梦楼击掌叫好:“天下的官吏要都能象朱爷这样,黄河水清有日矣!朱爷,不管这场争斗结果如何,事后马某愿意跟朱爷做朋友!朱爷意下何如?”
“就这么说定了!”朱三跟马梦楼打手击掌,然后抬手招呼:“里面请!”
马梦楼一行,随着朱三和两个管事进了大门,绕过花坛影壁。就见蘅芜君薛香雪,率众楼阁馆主,迎候在迎宾楼前。
这薛香雪人如其名,雪莹莹一张圆脸儿,如中秋满月,两只眸子,似寒星坠古潭,棱挺的鼻子,若葱白新剥,一张杏红小口,惯会说尽天下暖肺搔心的话。两只纤纤玉手,专能抚销魂摄魄音。
虽是小师妹,却是杜十娘手下第一员画眉将军。
见马余梦楼,薛香雪行了万福礼,巧笑道:“马爷万安!南曲《大观园》蘅芜院薛香雪恭迎。园主在里面陪伴贵客,无暇分身,命香雪前来恭迎大驾。马爷不会见怪吧?”
马梦楼抱拳淡笑:“客气!待会马某被扫地出门,姑娘能送马某出来,就感谢了!”
“马爷说笑了。文人以文会友,武士以武增情。烟花柳巷,自然是以才艺交好。园主此举,不过是博众一笑而已,哪有什么恶意。马爷请!”
薛香雪侧身引导,侃侃谈笑:“似我等这种浮萍柳絮,胭魂粉骨,不被风吹雨打,已经是万幸,岂敢有他想......”
马梦楼哂笑,置若罔闻。对这些烟花女子,他太清楚了。她们之中,不乏侠骨柔肠之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口是心非、口蜜腹剑,认银子不认人。
她们的话是开心的钥匙,她们的情,是开银柜的钥匙。要是真信了,银柜子可就被打开了。包你丁点银渣不剩。
自己跟她们并无往来恩怨,只不过是受到了一些宠爱,少花了几两银子。就是少花的这几两银子,也是用自己的心血交换的。她们就下帖子挑战,还能指望她们有啥好心?
马梦楼胡乱应酬着随薛香雪穿过迎宾楼正堂,尽管心怀戒惧,眼前还是骤然一亮。
本来,“大观园”便日日笙歌,夜夜欢宴,时时过节,刻刻过年,四季皆春,经年的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
这日又特别装点布置一番,越发的水明花丽,枝翠山青。加上群芳莺歌燕舞,鸟虫引吭高歌。正如秦少游《行香子》词云: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扬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