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该收手了。不过我马上就平静了。幺点牌都在我们手中,还有大小鬼、百搭牌……一八九也许有的是钱,但是我们有一套王牌,我们不怕他。
我从中抽出一张的票,写上我的车牌号。在车费栏里写上六百美元。这笔钱用来打个长途的士都绰绰有余了。
自听差离开二十分钟后,我的电话铃响了。哈里斯刚刚收到我寄的东西。
“你觉得这样做是明智的吗?”我一拿起电话他就说。听回音他是在使用免提。
“别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我是认真的,马休。我们玩的可不是垄断者的赞助款。如果你把所有的赌注都加起来,我们就有六千多美元了。现在你想不想在此基础上再增加六千美元?”
昨晚在讨论最多能投入多少赌注的时候,我告诉哈里斯我的银行存款还有八千多美元,包括我所有的住房首付款在内。他说他最多有四千美元,可能还不到四千。他不像我,每月的薪水都要拿出一部分寄给他住在宾夕法尼亚的叔叔。他父母几年前去世了,所以……不过,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还是得拿点钱回家。
“我们的钱足够的。”我告诉他。
“那也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呀。”
“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哈里斯说。“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应该及早抽身,没必要冒这个险,把全部家当都押进去。我们也可以押另一方,这样你只须保证这个项目不被纳入议案。”
游戏就是这样——如果你下的赌注不能超过某个玩家,那么你和其他人可以把你们较少的资金集中起来,转而押到另一方,去努力阻止“事件”的发生。这个办法也比较公平:资金力量较弱的个体团结起来,也是一大笔资金,就能与最有胜算的那个人抗衡。这样一来,只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愿意把你赢来的一切与众人分享吗?
他知道我说得对。为什么要让人搭顺风车。
“如果你想减少风险,我们可以请一个人入伙。”我建议。
这时,哈里斯顿了顿。“你说什么?”
他以为我想弄清楚他的上一级是谁。
“你以为他是巴里吗?”
“事实上我觉得他会是巴斯特纳。”
哈里斯没回答,我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也许巴斯特纳最有可能是引他入伙的那个人,但是我和哈里斯从大学一年级就认识了,对老朋友他不该撒谎。
“我不能说你猜对了,”他开口了,“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人是不会参与这事的,况且现在已经太迟了。我是说,即使一八九确实与他的上一级联手,那笔钱也还是数量不菲。”
“如果我们赢了的话,那笔钱就是现在的双倍,总数有可能达到两万五千美元。想想看,如果你能把这么大一笔钱寄回家该多好啊。”
这下连哈里斯也有些心动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点声响,他停止用免提,拿起了听筒。“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句话,你到底有几分把握促成这件事?”
我沉默了,心里在揣度着各种可能性。他也不出声,预测着各种可能的后果。这种情形跟平时可真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自信满满,而他却踌躇不前。
“你能成功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想我能。”我告诉他。
“不,不,不……别说‘你想’。‘你想’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作为一个朋友来问你——你如实告诉我,别绕弯子。能,还是不能?”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哈里斯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就像所有的政治家一样,他不害怕跳下悬崖,但是他必须先知道悬崖下的河里有着什么。这次我很幸运,因为我的手中握有救生圈。
“这次我赢定了。”我告诉他。“如果谁还能比我更有把握,那只有科迪尔本人。”
他的沉默告诉我,他不信。
“你说得对,”我忍不住开始嘲讽他,“太冒险了——那我们现在就放手吧。”
他沉默得更久了。
“我敢对你发誓,哈里斯。科迪尔他不在乎这种小钱的。可是我的工作恰恰是处理残羹冷炙。我们不会输的。”
“你保证?”
他问及这个问题,我看着窗外国会大厦的屋顶,说:“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
“别在我面前油腔滑调。”
“好吧,那我就实打实地说。你知道拨款委员会的黄金定律吗?谁手中有金牌谁说了算。”
“我们手中有金牌吗?”
“有。”
“你确定吗?”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我笑着说。“现在,你是干还是不干?”
“你已经填上赌金了,是不是?”
“是的,但是得通过你向上递交。”
又传来一个响声。哈里斯挂上听筒开始使用免提。“齐兹, 请你送封信。”我听见他对他的助手说。
很好,又回到正轨上来了。
时间指向七点三十分,有人轻声敲我办公室的门。“人都走光了吗?”哈里斯探进头来问道。
“进来吧。”我说,示意他到我的办公桌前。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整件事情。
当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他是低着头的,脸上略带着一丝微笑。我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是对我肃然起敬吗?
“一切都写在你脸上了。”他说。
“你说什么?”
他笑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忙蘸了下手指,把脸上的钢笔水擦掉,没理会他的玩笑。
“嘿,我在电梯上碰见你的老板科迪尔了。”他说。
“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哈里斯开始嘲讽了。“他说他觉得这几年很对不起你。你支持他竞选,你帮助他参加各种各样的活wWw.动,但你却从未料到最后会发现他竟是个混蛋。他还说,他为否决了所有的环保提案而感到遗憾。”
“真不错。他还真有气度,敢于承认错误啊。”我的脸上露了微笑,但是哈里斯却总能看出我的心思。我们一起来国会工作,哈里斯总是对事不对人,而我总是对人不对事——实则我冒的风险更大。
哈里斯坐在桌角,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他正盯着电视——已经锁定了C-SPAN台。只要众议院还在开会,听差们就还得工作。现在是怀俄明州女议员西尔玛的发言时间,她走上讲台,开始废话连篇。我们有的是时间,时间简直过得太慢了。现在是五点三十分——黄金时间——这也是刘易斯女士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表她那又长又臭的演讲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来自新墨西哥州、北达科塔州和尤他州的议员都排队等在后面的缘由。他们一窝蜂似的都来了,却连一个听众也没有。
“民主政治下的人口统计论。”我喃喃自语。
“如果他们聪明点的话,还不如等上半个小时,”哈里斯说道,“那时,本地新闻就开始了……”
没等他说完,有人敲门。
“马休?”一个留着刘海的女听差走了近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哈里斯和我迅速对视了一眼。我们等待的东西来了。
她把信递给我,我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激动,装出很平静的样子。
“等等……你是哈里斯吗?”她突然冒出一句。
哈里斯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对不起,我们以前见过吗?”
“在新人培训课上……你做了个发言。”
我翻了翻白眼,这倒是真的。每年都有四名工作人员被安排去为新听差作演讲,哈里斯就是其中一个。对于大多数人WWW.soudu.org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对于哈里斯来说却不是这样。其他三个只知道宣传政府工作的重要性等等。只有哈里斯对他们讲自己的心里话,从美国的历史开始讲起,最后告诉他们,听差也能在美国历史上写下自己的一笔。正因如此他的倾慕者也随之逐年增加。
“你说得太棒了。”她说。
“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哈里斯告诉她,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我无法把视线从信封上移开。“哈里斯, 我们还有事要谈……”
“哦,对不起。”女听差急忙说。可是她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精彩的演讲。哈里斯宽厚的肩膀……他的酒窝……甚至他那浓密的眉毛——他看上去很具有古典气质——就像人们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黑白照片上常常能看到的那样。也许他惟一缺少的是一双深邃的绿色眼睛……但是他根本不必不在乎这些。
“听着,你……你实在是太棒了。”那女孩临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盯着他看。
“你也是。”哈里斯答道。
“请把门顺手带上。”我冲着她喊。
门一关上,哈里斯就把信从我手里抢了过去。要是还在大学里的话,我肯定会跟他闹成一团,把信再抢回来。但是今天不行,游戏做大了。
哈里斯伸出手指,很随意地把信封打开了。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保持这种高度镇静。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而他的黑发却还像干草一样。
为了平静心绪,我扭头去看墙上挂着的大峡谷图片。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第一次带我去看大峡谷。站在峡谷南岸往下看,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么渺小。现在在哈里斯面前,我又有了同样的感觉。
“说什么了?”我问。
他从信封口往里窥视,然后沉默不语。如果赌金又增加了,里头就会多一张的票。如果我们押的赌金是最高额,没人超过我们,那么我们填的那张的票就会是信封里惟一的东西。我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但是他已从政太久,连额头上的皱纹动都不动一下了,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把一张的票从信封里倒到手掌上。
“什么?”我问。“他加了赌金了吗?到底有没有啊?我们完了……”
“其实,”哈里斯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我,慢慢地扬起眉毛,露出兴奋的表情,“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们还没完呢。”他手里的的票被甩得哗哗作响,就像那是一条政治标语——是我的笔迹,是我们押的赌金,六千美元。
看到的票,我终于放声大笑。
“今天是发薪日,马休。现在,你做好准备,我们要大干一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