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沉默了很久,女孩的泪珠渐渐化为憧憬,漂上夜空成为星河中泛起的一朵浪花。莫妮亚驾着月车正驶过天顶,不知那些至真至诚的话语她是否听到了,又是否会为这对小爱侣感到由衷的欣慰。庭都士总是把她叫做“小月娘”,可是莫妮亚至少也该有几万岁了吧?从古至今,被她祝福过的人又有多少呢?如果真的有来生,是否还能重获月神的庇佑呢?想到这丹娜有些隐隐的不安,不知在那个世界里,库尼是否还在身边。
“问你个问题,两千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只要月亮还会升起,我就不会忘记你。”
“可是我们没有相遇怎么办?”
“相信我,只要契利安还让我们活在同一个世界上,我一定会从人海中找到你。”
刚进了九月,第一场大雪就先期而至。这天一早,小公主芙洛卡就在门廊上尖叫起来,大家惶惶地跑到外面,才发现雪面已漫过了廊阶,庭院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孩子们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雪,又恐惧又新奇。切罗脚伤刚刚痊愈,亢奋地跳进雪地里,只露半个身子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冻得大叫,被兄弟们七手八脚拖了回来。通道清理出来之后,右贤王饭也没吃,带着太子乌克托尔匆匆离开王庭,去巡视四方的雪情了。
对城外的部族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山谷中的积雪尤其深厚,竟封住了门板,没过了窗棱,穹帐变成了可怕的冰窖,很多老弱妇孺被冻死在睡梦里。等救援者赶到时,雪被下面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日光惨淡的草原上俨然一片洁白的地狱。地平线升高了很多,往日的风光早已不在,雪面上起伏的是牲畜的坟墓。成千上万的羊群被埋葬了,牛群也几乎全部冻死,偶有存活的境况更惨,鼻子露在雪盖外面,只求速死般拼命吐着体温。救生通道终被打通了,尸体被一具具抬了出来,昨晚还鲜活生动的肉体已经变得又灰又硬,像石头一样令人绝望,即使让阳光暴晒三天,也再无复生的可能了。
此时此景,右贤王的心情比冻僵的贺利亚山还要沉重,他对谷蠡王说:“我们要赶快行动起来,调集山洞里的牲畜在整个右地范围内统一分配;各部就地征集剩余或闲置的毛毯,加厚现有的毡帐;尽一切可能保护和重组破碎的家庭,妇孺老弱必须尽快得到妥善的安置;各地务必尽早恢复道路交通,焚化死者的遗体,死畜的尸体集中起来以备狼患。三天后我们将在全境范围内巡视灾情,赈灾不利者必将受到严惩!”
两天后,各地的灾情统计先后传到了居延城,更糟的情况摆在了右贤王面前。各地的人口伤亡很大,牲畜的损失也均过半数,由于没有及时开凿足够的洞穴,南方温偶酴王、白羊王和楼烦王三部的牲畜损失竟然接近了八成。当右贤王和谷蠡王决定对南方部族提供无私支援时,两部图格民众之间出现了不满的情绪。这种不满迅速演变成了全城的大恐慌,因为今年南方的稻谷全面歉收,仅存的牲畜只够半月的食粮,如果食物的来源得不到及时补充,不久之后,人们就必须吃掉那些留着过冬的牛羊了,这样一来,明年的生计也就没了着落。
在这种境况下,有人建议向央地和左地寻求援助,随后就有消息传来,其他两地也正面临着相同处境,虽然状况没这么严重,可现有物资也仅够自保,恐怕难以支持右地了。
令人绝望的是,正在人们举步维艰的时候,第二场雪又无情地飘下来,虽然规模不算浩大,却洋洋洒洒持续了两天。在两重大雪的覆盖之下,草源又成了新的危机。
然而,就在匈尼亚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乌孙人却发兵六万,突破了车师和蒲类①(分蒲类国和蒲类后国,皆属汉时西域天山十二国之一,一度为匈奴盟国。)两道屏障,悍然攻入天山以北东蒲类王的领地。战报传到居延城,整个右地被激怒了。右贤王迅速调集了日逐王、浑邪王、谷蠡王以及本部的六万人马,即刻开赴天山,去支援孤军作战的东蒲类王。这时候,右地人民终于走出了雪灾的阴影,他们心里明白,只要右贤王陛下找到了对外战争的理由,右地就得救了。
正像人们预计的那样,今年龙城大会之后,十四岁的乌克托尔被立为太子,同时接管了本部的五千名塔坎骑兵,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塔坎骑兵校尉。右贤王本部人口超过了十二万六千人,共有七个兵团,三万五千名士兵,其中一个轻骑兵团和两个塔坎兵团驻防在居延城外,太子统帅的第三塔坎兵团就是其中之一。由于长期在外,乌克托尔率军出征时,兄弟姐妹们一直把他送过了黎乌水上的大桥,右贤王的儿子终于开始了光辉的战斗生涯。
整个上午,太阳几乎被冻在了天空上,一块冰冷的云从北方飘来,让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期间如果再有降雪的话,后果就真的无法想像了。下午天空终于转晴了,太阳升起时,映出一片灿烂的雪照云光。女人和孩子们手提篮筐,成群结队地来到草原上,在雪被下面寻找贵如黄金的牧草。王子和公主们也加入进来,与百十名士兵混编为三组,由卓兰、萨兰和车林各自带队,占据了三个小山坡。虽然这工作“事关琅邪宫的存亡”,可他们的心情却比鸟儿还要快活,谈笑间,一筐筐的青草已装满路边的几辆马车,队伍即将启程归返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