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时分,卫兵们正在坐在阙门下谈论心上女人的胸脯和屁股,卫戍王庭的佰长忽然跑来,用马鞭把几个戴铁盔的脑袋抽得当当响:“外面着火了,你们这群蠢货却在这胡扯!”
这时候墙外已经大乱,冲天大火漫过庭垣,把坚厚的堞石烧得通红,流火随西风飘进王庭,火星和灰烬落了满地。露安娜和乌克托莉娅穿着睡裙跑到露台上大声尖叫,整个王庭都被惊醒了。右贤王带着侍卫们冲到外面,灭火大军早已行动了起来,所幸失火处离水渠不远,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此时使者闻讯赶来,见那些绸缎已是满地乌烬,跳着脚尖号起来。
“损失的情况怎么样?”右贤王问佰长道。
“只有堆放衣料的帐篷起火了。”
“我的天哪!”使者的胖脸聚成一堆痛苦的褶子。“绸缎都烧了,我怎么向单于交待,我的天哪――”
“这和你无关。”右贤王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转而问值夜的士兵们,“最近天气很潮湿,火灾肯定和人为因素有关,你们见到什么可疑迹象没有?”
士兵们都不说话,目光聚到一个少年兵身上。这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满身满脸都是炭灰,活像瓷窑外烧坏的毛坯,经不住右贤王威严的注视,浑身瑟缩起来。
“我看到有人爬上了宫墙――他穿着白色的短衫,然后火就烧起来了。”
“很好伊夫罗。”右贤王说,“没事了,大家继续睡觉!”
士兵们哄然散开,在渠水边洗净身体各自归宿,那个佰长望着伊夫罗,咬牙切齿地冷笑:“非常好伊夫罗,你干得简直太好了!”伊夫罗赔笑答谢,忽然被他一脚踢翻在地上。
第二天上午,右贤王在内城广场召开了公审大会,身穿白色短衫的王子们在花坛前面站成一排接受问训。乌克托尔见父亲和庭都士表情严肃,私下警告兄弟们说:“看来祸闯大了,不管是谁放的火,他们问什么都别说话,所有人都不许说话!”
右贤王和谷蠡王堪称绝配的断案搭档,可无论他们如何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这群小鬼就像一个模子烧出的陶俑,都歪着脑袋装聋作哑。人们饶有兴致地议论起来,贵宾席上,阏氏和公主们也在激烈探讨,每个人似乎都有纵火的嫌疑,看上去又都很无辜。大家都为库尼和乌维不平,在她们看来,库尼不可能焚毁汉朝的物品,而乌维根本就没这个胆量。温狄娅干脆皱着眉头说:“我看不用审了,他们倒像是一个团伙的。”
“这家伙不仅可恶,而且可笑。”右贤王冷笑道。“纵火时他自认为是个英雄,现在却变成了胆小鬼,像只老鼠那样躲起来不敢说话!右贤王的家族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沉住气兄弟们,”乌克托尔小声说,“父亲快没办法了。”
庭都士只好请出目击者,可伊夫罗忽然不开口了。王子们的表情仿佛二月的汀渚,渐有盎然的春色浮动起来。右贤王有些恼火,高声说道:“既然你们都在这里装哑巴,我只能认定是你们协同作案,至少你们在联手包庇纵火者!好吧,责任由你们一起承担――”
“火是我放的,我不能再连累王子们了。”
说话的是卫兵萨托。所有人的意外都是可以想像的。可右贤王却笑了。
“是你?给我一个理由,萨托,你为什么要放火?”
“因为我嫉妒,我知道这些东西没有我的份。”
“那么你要绸缎做什么?给自己做条裙子吗?”
人群上本来一片骂声,此时变成了满场的哄笑。萨托红着脸说:“这么美的花布,也许我将来的妻子会用得着――”
“住口!”右贤王厉声斥责道,“你表现出的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听好了萨托,你不但无法为纵火者开脱罪责,反而会让他们罪加一等!到你的王子们中间去吧――还有你,可恶的伊夫罗,你也站过去,准备和他们一起受罚吧!”
右贤王的愤怒像阴云笼罩了广场,空气凝滞了。两个年轻的士兵站到王子们中间,脑袋耷拉到了胸口上,西罗斯望着他们两个直叹气。从他的目光里可以看出,大家不希望任何人遭受惩罚,可每个人都期待着真相,究竟是谁敢冒如此大的风险焚毁单于的礼物呢?
这时候,库尼站了出来。
会场上一片哗然。母阏氏们面面相觑,公主们像惊巢的蜜蜂乱作了一团;就连王子们也瞠目结舌,好像被汉朝巫医点中了穴道,眼球几乎要滚出眼眶,落到了嘴里。
“很好库尼。”右贤王踱步到他面前,咬着牙微笑。“你为什么要烧掉单于的礼物,这很好玩吗,嗯?”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的。”
“可它们产在我们的土地上!”
右贤王的咆哮让满场惊骇,库尼的面色却更加凛然。“如果我们学不会自己创造财富,现在的国土也会丢掉!”
“好样的――说得好库尼!”王子们纷纷鼓励道。
看到右贤王哑口无言,使者尖声叫道:“无论如何,这是单于送给右地的礼物!”
“住口混蛋!”乌克托尔骂道,“当心我砍下你那胖脑袋去喂野猪!”
右贤王喝止住乌克托尔,使者躲到他身后,频频用丝帕擦胖脸上的冷汗。库尼指着使者说:“这人的确是个混蛋。看看他就知道丝绸会把匈尼亚人变成什么样子!匈尼亚和汉朝情况不同,我们更需要马匹和武器,那些绸缎虽然很漂亮,却能让人失去勇气和斗志,会让我们在战斗中失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