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着将手往他肩上重重一拍,算是打招呼。他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拿你没办法。”
嘴角轻扬:“谁叫那老东西犯了过还不知悔改。以为用一碗豆脑将我吓回去了,就能不找他的错?”
十几步外,假山缝隙中露出点点荷绿,在冬日的阳光下充满朝气。
显然胖海也看到了,他的脸迎着太阳光,只得将眼睛眯成一线:“小丫鬟估计又来催你吃饭了。”报复似的将手重重地拍在我肩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跳出了好几丈远。
差点一个踉跄,我咬牙切齿地从牙关蹦出俩字:“小人。”碍于阿花,末了甩了他一个老大的白眼,巴不得让他一辈子见鱼就吐。
回过头笑眯眯得向“荷绿”靠近。除了那次醒过来时注意过阿花长着一张包子脸,这期间一直没仔细看过她。如今经阳光一照,还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眉毛是柳叶弯,笑起来没了眼睛,可爱极了。脸红时像苹果,也是惹人怜爱。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脑中却在飞速旋转,温柔公子配小可爱,好像还是不错的。
这丫鬟不禁我看,脸立马就红了,低下头:“小姐,爷回来了,正在落雁阁呢。”这家伙终于回来了,心里一阵激动。决定不再戏弄她,让丫鬟在前面带路,主仆两人向落雁阁进发。
几天没看到,赵毅整个人风尘仆仆,下巴上还长了胡茬子,但却满面红光。
脑中像放幕布般,显出几个大字:找女人了?
屋子隔音不好,常常能听到外面的家丁丫鬟在嚼舌头,所以也算大致明白男人这副样子十有八九是找女人去了。
赵毅见我过来,张开双臂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脸埋在颈脖处,像小狗似的在我的发际间嗅来嗅去。
又困惑了,丫鬟们说,女人能够用鼻子判断出男人有没有和别人亲近过。那赵毅现在又算哪门子事,查我有没有女人?
脊背僵直,沉闷着声音:“别闻了,我没女人,最多也就阿花。”
“哈哈……”他放开我,笑得整张脸都亮堂起来。复又将我搂住,满是宠溺,“我的豆儿在想什么?”
这下彻底石化,脸上挂满黑线。大叹,男人心,海底针。
赵毅没什么爱好了,就喜欢拉着我吃饭。摸摸胀胀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只能象征性地在面前摆个碗,装装样子,陪他。
看得出来,他这几天都没吃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也不好意思空坐着,伸手在就近的鼎里给他夹了一块:“鼎煮羊羔。”
赵毅面色顿时就变了,苍松也是一脸惨白,阿花吓的立刻跪倒在地,似没有骨架般趴在冰凉的地板上,瑟瑟地抖动。马上就有丫鬟递上了唾壶,“呕”,一股酸水味在屋里弥漫。我手里还抓着刚才的筷子,两眼愣愣地盯着赵毅因痛苦而弯曲的脊背,脸上写满疑问。终于想起自己还算是别业半个主人,招呼下人将一桌的菜撤走。
赵毅吐了好久,连胆汁都没逃过,尽数进了壶口。我强忍住泛酸水的感觉,别过视线,帮他他轻拍脊背。
扶着赵毅睡下,我使了个眼色让苍松出来。苍松握紧拳头,指骨尽现,还能听到“嘎嘎”的骨头声,脸上满是愤怒。
“怎么回事?”忽略他的神情,“是在路上生病的吗?”眉头不自觉地皱紧,额间深深地陷了进去。
“主子是不能见羊肉的,这是别业不成文的规定,你居然还夹给他吃?”他几乎是在向我咆哮,眼睛红红的,闪着野兽的光芒。我想若不是他还惦念着主仆身份,几乎要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不能吃羊肉?为什么?”
他满是鄙夷:“我从未见过主子花这么多心思在一个女子身上。而你呢,只想着自己,可曾问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我,我只是……见转冬了,羊肉能热身。”声音越发微弱。没有告诉他,今天在假山后面,听到有丫鬟在议论赵毅最喜吃羊肉。
脸上火热,正准备推门进去,一只手拦在我面前。“主子有我照顾就行,你,回去吧。”他视线飘向远处,一副不待见我。
怎么,是怕我趁机害他吗?心中苦笑。
抬起头,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我知道赵毅和你感情非浅,但是担心他的却不只你一人。今天这事我错了,但既然犯下,我就会想着法子弥补。”看他不动声色,我继续说,“他那时吐得厉害,我就只能在一旁看着,你以为我心里就不难受?”
高大的身形挡在我面前,纹丝不动,像堵大石墙。
我抓住他的胳膊,声色俱厉:“让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赵毅选人了,莫非你还自认为这别业是你的不成?”
苍松当下也吓一跳,眼前的女人在别业的淘气惯了,在主子面前整日小鸟依人样,自己便认为她就该是如此,却忘记了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女人也叫伊豆。
门重重关上了,倚在背后,拍拍小胸脯,门神要再不让真不知该怎么办了。露出一个胜利笑容,刚才装的还挺像,把他都唬得一愣愣的。
走到床前,撩起帷帐。赵毅的脸还是白得吓人,汗珠不时地滚落下来,沾湿了黑发,一撮一撮地贴在脸上。伸手帮他将发丝拂开,顺在耳际。探下上身,贴紧他的额头,传来一阵滚烫。
“还是这么热?”明明已经喝过药了,无奈,只得将毛巾再次放进冷水中。突然笑了,刚刚怎么会想到用额头试温的?好像这个动作早已做了千百遍,那般熟悉。
折成四方形,轻轻地将他脸上的汗液擦干。
“母后,母后……”他的整张脸似乎都皱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惊恐。“不要,孩儿……救你,会救你。不要碰它,别碰,别碰……”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涌出来,重新打湿了鬓发。
握住他颤抖的双手,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不碰,不碰,你安心睡,母后就在这陪着你。”
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侧过身子,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胸口,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巨大的身体像婴儿般蜷缩着,还调皮地努努嘴,泛出玫瑰花般鲜艳欲滴的红唇,引得我差点凑上去啃一口。
第一次进赵毅的卧房,忍不住开始观察起来。可惜,床前用屏风挡着,隐约地只看到书案和一副高高的柜架。将手从他胸口小心地抽出,用被角代替,再塞回他手中。
高高的柜架分成一个个小格案,置放着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没想到卧室就有这么多宝贝了,激动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格架。饰有琉璃珠的剑、戈,错金银的器皿,最多的当属玉器,圭、璋、璜、璧、琮齐聚。眼球突然被吸引了过去,将一尺多长挂饰从木雕的蝙蝠爪上取下,细腻的纹络,氤氲的光泽轻轻晃动似水般在佩玉里流过,四片白玉雕成不同的龙形,每片之间用活环连接,整整十六节。
手掌从底部将它缓缓托起,室内的光线透过镂空的图案,在白玉内流动,诱惑着我去犯罪。双眼紧盯着玉佩,脑中有个声音支配着我的动作,指甲拨弄出榫头,铜销钉。很快,一枚活环静静地躺在手心。眼睛往四周瞅了一眼,忙不迭地将玉佩重新挂回。
嘴里小声念叨:“只是借来观察两天啊,不算偷,过几天就还。”
慌忙之中,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格案上的鎏金灯。
这架灯只有平常瓦罐大小,仿举灯宫女。刚刚碰撞的力气也算不小,居然纹丝不动。心下生疑,用手旋转灯盘,双重弧形屏板缓缓打开。屏板已经开到最大,灯盘似乎也遇到了阻力。不去理会,继续往前转,只听一声“卡卡”两声,案几背后的字画隐去,露出一人高的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