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神骏的一匹马!
身上虽沾了不少尘土之色,可长嘶清亮,铁蹄烈烈,一观全貌,一般男子的肩竟还未到它的背部。那骏马神情甚是倨傲不驯,更奇的是它的眼中不时闪过一道金色异芒,此刻它被亲卫压制着,却也丝毫不显狼狈,并时不时让那些亲卫磕上一两下。落蕊注意到它的额处,竟生生长出一支尖角。
“独角兽!”她禁不住惊讶唤了出来。
亲卫长站在她边上,见她浑身脏兮兮的,又听她呼喊出声,心中很是不喜,大声斥责道:“胡乱叫唤什么,虽是称为独角兽,可那是麒麟马王,是出动了王府大半精锐花了一年的工夫才捉到的,普天之下仅此一匹!”
说罢,又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没眼识的东西!”
落蕊没将亲卫长的话放在心上,但见那马王左突右跃,极是不甘心被人捕获,从此任人驱骑,她想来自己这般身不由己,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马王在马厩处安顿好,结果又出了问题。那些寻常战马忌惮马王万分,不敢与它同食同住,沈易筑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搭建了一个临时马棚供那些战马食宿,可怜落蕊的职责又加重了。
将一切都交代了清楚之后,亲卫长又恶狠狠地吩咐落蕊好生照看,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定罚不饶。落蕊满口答应,心中却恨得牙痒痒:“这么烈的一匹马,就连武艺那么高强的王府亲卫也要五六个才压得住,你现在要我一个人照看着,还说出了问题要罚我,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整吗?”她磨了磨贝齿,“哼,到时候看我怎么报答你们!”
亲卫长急着去向王爷回报,匆忙之间忽略了落蕊眼底一扫而过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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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落蕊起了个大早,到后院去弄些新鲜的食料,一路上听得府中的人们都在讨论着那匹麒麟马王,这回她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那匹马是要呈给当今圣上的。这位皇帝可端端不得了,现才十五岁光景便临朝听政,借着已殡天的帝后为他留下的强硬人脉硬是将各类难题通通给解决了,也将当初反对他即位的那些个大臣打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文治武功无人能敌,却又偏偏生了副俊美无俦的相貌。一时间整个玥国都是国泰民安的景象,沈家王朝的统治稳如泰山。虽说已经成了一代明君,但毕竟也是个热血男儿,在闲暇之时也极爱驯马狩猎之类的娱乐,王爷沈易筑作为皇上的叔叔,这次献上这匹马王,不仅是向皇帝表示对子侄的疼爱,更是希望能借助此举进一步稳固瑜敏王府的地位。
“这下可是大大地不好了,”落蕊抱着草料往马厩走去,“这么稀罕的生灵又要成为皇族享乐的牺牲品了。”行至半路,她停了下来,狠狠地跺了几下脚,暗忖道:“那马王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它逃离这个牢笼。”她急急地向前迈去,却忘了这一次若是出了差池便定是要杀头的罪了。
落蕊即将走进马厩时便听见马王不甘的嘶鸣声。“马王毕竟是马王啊!”落蕊在心头笑了起来,“从昨晚被栓住开始就一直在闹腾,直到现在也没见消停,实在是精力好得惊人呐!”
再走近一点却看见一个身型略显单薄的少年站在离马王不远处,虽不继续靠近却也没有后退,就那样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和马王僵持上了。落蕊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下可真的把她吓了一跳,那可是王爷的独子啊,要是伤在马蹄之下,她就真的没有活命的机会啦!
“小王爷!”落蕊在马王终于不耐烦开始踢蹬前蹄时快步将他扯退了几步,也顾不得那些规矩,轻拍前胸道:“您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伤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沈谨言,这位十三岁的小王爷,虽因着年少还未长开,那儒雅之气却也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了。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弱不禁风,但显然并未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倒是转过头来反问落蕊:“你看起来比我还小,要你照顾这匹马岂不是比我更危险?”
落蕊一楞,在心中干笑了两声:“这是因为你天生尊贵,生在皇家,岂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企及的?”
可嘴上却忙不迭地说:“因为这是奴婢的职责啊!既然是奴婢的分内之事,便定当要将它完成的,再说——”落蕊话还未说完,却已经彻底愣住了。
小王爷正扯着他那件华贵锦服的袖子将她脸上的那些圈圈道道擦了个干净。
沈谨言见到了落蕊重现白净的脸,猛地一下子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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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一个突,那似清泉一般纯净的脸,让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
落蕊见状,心中也是一紧,她很快地退后了两步,跪了下来:“是奴婢愚钝,请小王爷恕罪。”
“起来吧!”沈谨言刻意淡淡地说了声,顺势干咳了两声,瞥了落蕊一眼,又很快地转过头去,柔声说道:“此处鲜有人声,不必这么拘谨,以后在我面前不需自称奴婢,我也不喜欢说‘本王’二字。”
接着又是一瞥,见落蕊站了起来一副又是纳闷又是不安的神情,不禁暗恼:“我今天是怎么了?神使鬼差地去帮一个小丫头擦脸,还跟她说了这么些不合规矩的话。”
好在落蕊也还是小孩子心性,并未对他的话深究,转而语调轻快地问道:“小王爷也是对这匹马王感兴趣么?”
听着落蕊叮咚作响的声音,沈谨言不知为何一下子便觉得欢快了起来:“嗯,我还从不知道独角兽也会有黑色的,果真是百年难得一求。这匹麒麟马王矫健神骏如此,称之为绝世极品也是当之无愧。想父王花了这么多工夫与气力,倒也真真是值得了。”
“只不过,”沈谨言话锋一转,竟听出其中丝丝担心,他轻问落蕊,“你说,这马王性子这么烈,皇兄能够不受伤害就将它降服么?”
落蕊一听,先是一呆,回过神来才发现小王爷口中的皇兄定是当今圣上无疑,方才惊觉到一个铁板钉上去的事实。
皇上乃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岂能因为驯马而受伤,如若有了一个小小的闪失,且不说于江山社稷不利,单就瑜敏王府必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一个蓄意伤君的罪名压下来,那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难逃罪责。而那匹马王,触犯天颜定是死路一条啊!
落蕊忍不住为这一想法颤了一颤。
沈谨言见她脸色突然苍白了起来,以为她是有些害怕了,轻叹一声:“其实父王在刚捉获马王之时皇兄就已经知道了,硬是向父王将它求了去,本来父王打算将它驯服之后再作为坐骑呈上去的,可皇兄这一回却是铁了心的要自己驯服这匹百年难遇的异兽,还立下了保证说所有的后果均与王府毫无关系。父王找不到理由反驳,将这马王呈上去表面上看似是逢迎圣意,实则也是无奈之举啊!”
言罢,他又满是惋惜地盯着仍在扑腾的马王:“只是这马王,若到时候仍是野性难驯,哪怕它再是如何珍贵异常,也一样是难逃一死!”
落蕊悲哀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自己私放了马王,那整个王府都会因为自己这一举动而牵扯获罪。
可是若任由马王被呈予圣上,那马王便是定死无他。
落蕊心中虽纷乱不已,还是强自扯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这等珍奇异兽哪是能用寻常的强硬手段便能驯化的?一定要用亲近之心才能将其感化的。”
她慢慢地想着,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继续喃喃道:“皇上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没准还会因为有了感悟将它放归山林呢!”
接着,落蕊似是自我肯定般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对,一定不会这么糟的,这一切肯定都会向好的方向走的。”
说罢竟忘记了小王爷还在她身边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连告退之礼都没行一个,抱着草料径自就向临时搭的马棚走去。
疏不知沈谨言在听了她的话后,亦是望着落蕊的背影暗自出了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