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下来,新公布的位列前三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正沿着朱雀大街游行,三匹系着红花的骏马并行在宽阔富丽的大街上,身后是数十名身着大红官服的官差,一路上引来无数百姓驻足观看,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声。
“快看!快看!过来了,那就是状元!”
“这状元长得真是俊啊!”
“笨蛋!是漂亮,像四公子那样才叫俊,你看这状元爷,唇红齿白,文文弱弱的,一张俏脸比姑娘家还白嫩细滑……”
“那你们就错了,听说这状元爷可是文武双全,金铭玉的武功不弱吧,还不是三番两次被他当街撂倒!”
如果要说谁是丘都百姓茶余饭后的新宠,那必是这位新科状元郎桑青莫属,这位斯文俊雅,天人之姿的年轻公子初到丘都就掀起了不小风波,再加上被风骚满天下的金铭玉一纠缠,桑青的名字短短几天内就满天飞了,青楼花坊间流传着各式各样流言。
这白衣胜雪,温文如玉,那当真是翩翩公子,直把丘都四公子都比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说起这帝都四公子,大乾国的百姓们都是净净乐道,尤其是对于丘都的百姓们,曾经的那四名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是何等的风光无限,那是这个煌煌古都的骄傲,是帝都的风骨。
诗使谢青离,数百年的钟鸣鼎食名门谢家的长子,三岁成诗,六岁成书,诗书冠盖满京华,才名一动天下知,三年前成了当朝丞相楚丘的乘龙快婿,从此平步青云,又备受太子宠幸,要知道,至今为止,大乾这位喜怒无常的太子爷身旁的人常常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就是吓破胆,从此战战兢兢,痴傻渡日,唯有这位当世第一才子,在太子太傅位上一呆就是三年。
财使金铭玉,人称“狂书生”的翰林院掌院学士金谦义末子,出生书香世家,却如他那数十年不改狂傲不羁之风的老父一样,离经叛道,好好一个世家门阀的大公子跑去经商,且风流多情,性喜渔色,家中妻妾成群,娇花艳花,一应俱全,每每出行都是脂粉萦绕,美人相随,所到之处,春色无限。
铁使楚天狂,当朝丞相楚丘独子,俊美无俦,武功卓绝,三年前,在顾青臣叛国投敌,连失北方三大重镇后,挥军北上,势如破竹,收复蓟州,一战成名,不愧为名门之后,时任禁卫军飞鹰营统领,总管守卫皇城之事宜,权势喧天,流言还说,这位楚公子将要成为静辰公主的驸马了。
医使顾青怀,人称“天下第一神医”,这位出自暨北世家顾家的长子,并没有如他的祖辈和父辈们一般驰骋沙场,而是凭着一身精湛诡秘的医术名动天下,以至于顾家的满门抄斩时,曾有不少人都为这位神医求情,如今,神医已逝,空有一身医术却无力自救,死无全尸,令人唏嘘不已。
如今,四公子之一的顾青怀已经死去多年,也许这状元郎正好填补这空缺呢,人们乐滋滋得想着。
“哎呀……这简直比男装的静玄公主美多了,说不准是个娘们呢!”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呼,说话之人直勾勾盯着桑青,面露几分淫色,此话一出,无数双眼睛便直直盯着桑青,好似一个个都在求证这话语真假。
桑青眉头一蹙,不由得瞥了一眼说话之人,唇边微微一勾,顾自荡着马缰前行着,无须她出言,自然有人会妙笔生花般添上几笔,这世间雌雄难辨的人多的去了,那太子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此刻,有一双眼睛依旧悄悄注视她许久了,队伍正经过丘都最负盛名的青楼流烟阁,引得楼中的花娘一个个都探出了脖子,纷纷挥舞着手中锦帕玉带,花枝乱颤,娇美入骨。
“皇兄,看来你这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就要被人抢走了。”一道清脆的嗓音扬起,流烟阁的阁楼上一名锦衣公子对着身旁的红衣男子说道。
只见红衣男子一阵愉悦轻笑,魅惑深邃的凤眸注视着白马之上的桑青,眼中神采飞扬,似惊诧却更似兴奋得道:“静辰,也许太后为你挑的这位驸马不错,到时候等三弟回来了……呵,不烦就请他为你主持婚礼吧。”乾封诡异一笑,望着身旁的锦衣公子,唇角一勾:“他和乾瀚可是关系匪浅呢……哈哈……”
男子眸色骤深,葱白如玉的手指支着下颌,望着桑青的眼光瞬息万变,好似眼前的她是个怪物般。
锦衣公子轻哼道:“我才不管呢,太后她老人家只是一时兴起,我才不要嫁人,一个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我要嫁就要嫁三哥这样的男子,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天到晚就会一些之乎者也,一大套伦理道德,爱滚哪里滚哪里去,本公主不稀罕。”
乾封望着一脸桀骜不驯的静辰,眉眼一挑,眼眸泛着异样的神采道:“是歪瓜裂枣还是真材实料,试试不就知道了,你不是最喜欢找人打架么?”男子扫了一眼桑青,似有几分幸灾乐祸,下一刻,大掌一抓,倏得提着静玄的衣领就把她扔下了流烟阁。
耳边一阵哀嚎骂声,桑青还没有过来这声音的来源,就感到腰间一紧,一具温软的身子靠在她背后,来人似乎十分狼狈,手脚并用的挂在她身上,嘴中还气呼呼得咒骂着什么。
这是个女子,几乎就在静辰靠在她身上的一刹那,桑青就感觉到了。
人群中一阵倒吸冷气之声,无数双眼睛惊诧得看着那白马之上的两个抱成一团的公子,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丘都闻名遐迩的悍妇公主此刻就坐在状元郎的马后,画面诡异至极,这两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应该颠倒一下。
半晌之后,桑青才清了清嗓子道:“厄……这位公子,如果你喜欢这白马,我可以割爱相赠,你可以放开我了么?”被一个人这么抱着,她真有几分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
刹那之间,腰间一松,一阵香风拂过,急劲如电,一道纤长的身影已然立在桑青马前,一双晶灿灵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眉目之间英姿勃发,生机无限。
“哼!从头到脚就像个娘们似的,没一点阳刚之气,还想做本公主的驸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静辰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这新科状元,当下对桑青更是不屑,眉眼之间不掩鄙夷之意。
桑青挑眉望着眼前英气十足的男装女子,心下立即明白了她的身份,轻轻一笑道:“下官从不敢高攀奢望,公主您金枝玉叶,又是巾帼女英雄,武艺了得,只有强悍一点的夫婿才配得上您,下官一介书生,不敢不敢!”言语之间淡淡的嘲讽,她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女子,但这样的骄横跋扈就不是她所喜欢的了。
“好个状元爷,那就让本公主领教领教吧!”她岂会听不出桑青的言下之意!
女子嗓音方落,便骤然纵身一跃,踏风而起,双脚如疾风劲雨般袭来,一阵踢打攻击,猛烈精准,脚法灵活,直看到的人眼花缭乱,桑青见招拆招,身形灵活轻巧似燕,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硬是让静辰公主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有两下子!”
静辰一声低喝,足下一蹬,才被桑青击退的身子如飞剑般袭来,剑锋闪烁凌厉,拳脚交错,招招果断凶猛。
桑青心下一阵无奈感叹,左手一把勒住马缰,腾空飞起,掠过那直冲而来的招式,动作干脆利落,柔中带刚,一个回旋,双脚迎着对方的的如雨般袭来的拳头,一阵对攻,稳稳得落在地上,疾风拍打着衣袂,发丝轻扬,猎猎招展,仿若天外飞仙般,沉静的目光冷冷得看着备战状态的女子,不喜不怒。
“公主身手矫健,下官佩服,不如就点到为止吧,你我打斗把这街道也给堵了就不好了。”桑青双手抱拳,恭敬得说道。
“点到为止?哼!……本公主和人比武从来没有点到为止!”女子爽朗一笑,扬起下巴,倔强道:“倒真是看轻了你这书呆子,今天咱们不比个高下,你就休想逃,本公主可不想让人笑话,说我欺负读书人。”
她原本以为这桑青不过又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伪君子,如今看来,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言语清淡,眉目如画,文弱之中自有一股英气,淡淡的,气质干净如玉却似有几分深沉的苍凉,不似一般书生的迂腐之气,但是那静海流深的双眸却让静辰十分窝火,她讨厌这样的目光。
桑青苦笑着迎接又一轮攻击,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打算做任何保留,只见她一个轻巧迅敏的转身,掠过急速攻来的女子,电光火石之间,双掌齐出,一手抓住女子的左臂,腾空而起,顺势一个扭转,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右臂,刹那之间,已经将静玄的双手困住,丝毫动荡不得。
“公主,你输了!”她唇角一勾,眉睫之间冷淡依旧,似乎看了一场可笑的大戏。
六年的隐忍,三年的煎熬,够了,现在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身家性命都置之度外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呢?一个公主又如何,她,不会再任人宰割。
静辰公主双手被桑青交叉困住在背后,狼狈至极,恼羞成怒道:“还不放手!”怎么也想不到这书呆子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人群中的嘘声让她心中的气愤再加一成。
下一刻,桑青才放手,正欲退下,却蓦然胸口一紧,砰的一声,女子劲道迅猛的一掌已经打在了她胸口,她喉头一热,强力控制着,足下踉跄得退了两步,冷凝淡漠的目光微瞥了一眼静辰,眸中三分嘲讽,七分无奈。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行进了丘都城门,两名褐衣侍卫骑马并行在前头开路,身后还有六名护卫,一脸严肃得行过喧嚣的街市,直到停在流烟阁门前的石狮旁。
“静辰,你又在惹麻烦了。”
那是一道温柔细腻的女声,似甜润的蜜糖,又似温柔的泉水,轻轻的,柔柔的。
下一刻,一只白皙莹玉般的女手轻轻撩起了帘子,女子美丽的容颜如花般绽放开来,淡秀天成,两弯新月柳眉笼烟含翠,一双美眸犹如秋水清泓,却又不失端庄明丽,雍容娴静,一身雪纺轻纱白裙,银狐白裘裹着那曼妙的身子,美得温婉秀致,如诗如画。
“莲衣!”静辰公主一声惊喜的大叫,轻灵的身子已经飞到了女子身前。
桑青脑中哄的一声,缓缓抬眸望着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和羡慕,刹那间便又隐去了,捂着吃痛的胸口,步履略微凌乱的走向属于自己的那匹白马。
莲衣,他的妻子,那个传说中贤良温柔,娴静端庄的魏王妃,好美好的女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