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几十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迅猛矫捷的身手宛如一体,手中的刀剑闪着寒光,身着夜行衣的武士急速奔驰在杏花满地的青石小道上,冷冽的风敲打着熠熠发光的剑身,扯出一片浓浓杀气。
一处小木屋里鼾声如雷,屋主正睡的沉,只是门外却蓦然响起一阵狂烈的狗吠声,惊醒了熟睡的刘老三。
一声咒骂骤然升起:“吵什么!老子宰了你!”
刘老三打着哈欠,粗犷的脸上满是倦意,很不甘愿得披上外衣,迷迷糊糊得走去开门,心中琢磨着这狗今晚怎么这么吵,真是烦死人了,呆会儿一定要狠狠打一顿,看它还怎么吵人睡觉。
顷刻之间,却只听得一声细微的低鸣,然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扰人的狗叫声,刘老三心里正孤疑着,打开门一看却只看到自家的狗已然倒在一片血泊中,铜铃般的眼睛犹然睁得老大,死死得似在诉说什么。
“妈的!谁……谁……干的!”刘老三一把拽起狗儿的尸体,满手鲜血,忍不住对着夜空叫骂开来,却蓦然觉得脖间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抵着,微微发痛,慢慢划开了他的脖子。
阴冷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禁令人毛骨悚然:“说!顾桑青在哪里!”男子一身黑衣劲装,有别于其他武士,墨绿色的发簪在夜色中发着阴寒之光,衬着一张俊美无俦,狂放不羁的脸庞。
刘老三双腿发抖,冷汗直流,结结巴巴道:“不……不……不知……知道……壮士……饶……饶……”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人已经瘫倒在地上,一个劲的磕着头,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招惹上这样的人,顾桑青是谁,他压根不知道呀!
另一道森寒沙哑的声音道:“少爷,废话这么多干嘛,相爷不是说了,一个活口也不留。”一黑衣武士说着就要拔剑杀人。
楚天狂斜睨了一眼武士,墨黑的眼眸闪过一丝轻蔑冷笑,森冷道:“本少爷让你说话了么!”
“少……”
武士尚未开口,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鲜血飞溅,武士的头颅和刘老三的头颅一齐飞出数尺之外,瞬间撞得粉碎,血肉横飞,夜色中,男子墨发飞扬,轻轻吹去剑身上的血迹,唇边冷嗜一勾,道:“动手吧!一个活口也不留!”
清冷的夜幕骤然响起震天的惨叫声,暗沉的天际勾出一道道猩红的血水,染红了漆黑的夜,仿佛地狱修罗般的数十名黑衣武士一步步踏着地上的尸首,手中的冷剑闪着嗜血的寒光,青剑之上暗红的血一滴滴顺着剑身滴落,似乎还能听到血滴落地的声音。
楚天狂伫立在火光之中,看着满目血腥,听着耳畔的凄厉哀嚎,狂放得大笑出声,眼眸中流露出一种近似痴狂的喜悦。
火光冲天的村口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嘴中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得讲着什么,一脸憨厚傻笑。
“桑大夫,你也不要难过,晚榆姑娘心地善良,张得又漂亮,一定会有贵人相助的,你们一家都是好人,老天会保……保……”车夫陡然顿住,惊恐的双目圆睁,双手颤抖,整个身子一个劲的往后缩。
“怎么突然停了?是路不好走么?”一道温和的嗓音道。
见车夫没有回答,桑青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抬眸之间,只见村子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暗红的火舌上窜下跳,将黑夜染的一片猩红,车夫早已吓得连滚带爬跑走了,她心跳如雷,脸色瞬间苍白似雪,指甲陷入皮肉,生生得吃痛,耳边传来的啼哭已然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桑青发足狂奔着,呼吸中止,冷风呼啸而过,每一道都似要将她凌迟至死,无边的恐惧和仇恨攫住了她的咽喉,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她想要嘶声巨吼,想要用双手撕裂那些人的胸膛,看看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的心是不是黑的,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动不动得看着眼前的一切
“爹!爹!……”孩童惊恐娇嫩的哭声自木屋传出,穿着碎花小裙的女娃坐在一名青衫男子尸首旁,小小的手死命得扣着男子的鼻头,纸糊的窗子上早已溅满了鲜血。
黑衣武士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光,眨眼之间,窗上又多了一道血痕,方才还在哭泣的女娃脖间是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直流。
“你……你……你们……啊!”一声惨叫。
“真是作孽呀!我和你们拼了!”刹那之间,老人的上半身已经飞出窗子,血流满地。
火光冲天,血腥蔓延,小小的村子全然陷入烈火之中,染红了整个天际,熊熊的烈火仿佛要将一切毁灭,火舌如魔鬼般一道道袭来,惨绝人寰的哭声淹没在猩红之中,仿佛人间地狱。
残尸,断臂,头颅……
仓惶的双眼看到全是血淋淋的肉身,甚至还有的断臂残尸在苦苦挣扎着,漫天的血柱腾飞,,火光下依稀可见沿着门框上缓缓滑下尸体,染红了白纸。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此起彼落,却等不及求饶就身首异处,老弱妇孺无一幸免。
血,到处是血,汇聚成一片赭红色的沼泽,冷风拂过,渗入泥土,凝结成块,四处窜逃的人,踩着那片片猩红,却终究化成了新的血迹!
“夫子!夫子!快跑!快跑呀!”狗儿死命的吼叫着,满面污泥,拉着愣愣的桑青就要往村口跑,身后是一片被烈焰淹没的房舍。
男孩瘦小的身子死死拽着桑莫青纤弱的身子,不明白夫子为什么不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夫子!快跑吧!杏花堂已经被烧了!被烧了!”他刚刚还看到了小南儿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大大,一双小手捏着一只小木马,那是夫子做的,夫子可疼爱这个小弟弟了,千万不能让夫子见到,小男孩在心中暗暗发誓。
被烧了?!桑青全身一颤,差点跌坐在地上,拔腿就向家里跑去,脑中一片空白,惊恐绝望将她抛入万丈深渊,寒冷如冰窟,杏花堂烧了……那南儿,还有水伯呢?他们呢?
一道冷冽的嗓音猝然响起:“那老头逃了!”
“还不快去抓回来!要是再让老头和桑青跑了,拿不回名册,一个都别想活了!”肃杀的一声怒吼随之而至,顷刻之间已是惊雷阵阵。
桑青正欲出去,一只血手蓦然将她拖到暗处,赫然是全身是血的水伯。
“水伯!……”尚未出口的话全数被血手堵住,鼻尖传来浓浓的血腥,桑青惊恐的张眸看着水伯,泪湿了眼眶。
老人拉着她就跑,疯狂杂乱的步子却不知逃亡何处,身后传来那嗜血恐怖的追杀声,桑青只全身抽搐,过往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头,凝结了她全身血液,满眼充斥着血光,似要将她拖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冷风在耳中穿过,嘶嘶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却发现再也没有逃生之处,眼前就是江水滔滔的漓江,深不见底。
看着滚滚的漓江之水,桑青突然笑了,苍白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人的气息,眸底一片悲恸暗沉,行尸走肉般道:“水伯……我不想活了……我们死吧……就这样死吧!”
“啪”的一声巨响,桑青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浮出鲜红的五指掌印,血丝密布,火辣辣的剧痛,一个眩晕,跌坐在地上,惊诧得望着一脸愤怒的老人。
“你不配做将军的女儿!”嘶哑的嗓音压抑的叫嚣道,一脸虬须的男子立在桑青跟前,怒发冲冠,刚毅的唇角紧抿着,手骨捏的吱吱作响,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
桑青心底蓦然一沉,这句话深深得刺入她心底最深处,她望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老人,这个无数次陪着父亲出生入死的男人,三年来一路守陪伴在她身侧,从来不曾逾距半步,一直毕恭毕敬的对待自己这个昔日的小姐。
三年前,父亲战死青城,三万顾家军惨遭敌军屠戮至死,无一人生还,这一切外人都不知,他们只知道父亲拥兵自重,投敌叛国,当年,水伯奉父亲之命逃回丘都,本想让顾家老小及早脱身,却不料朝廷早已封了顾家,将三百余口顾家人都打入了死牢。
她在死牢中见到他时,看到的却是一个血肉爆炸,双目消沉的男人,昔日父亲手下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虎贲悍将,早在父亲死去的刹那就死了,三年前,他保护他们兄妹逃离死牢,逃离丘都,一路上遇到杀手就狂嗜如魔,拼了命得杀,血染双眸,那一幕幕深深的刻在她心底。
老人看着桑青的泪水,虎驱一震,猛然跪在桑青跟前,老泪横流,肩背却挺得笔直,刚毅沧桑的脸冷硬如铁,老人从怀中掏出一丝帕塞进桑青怀里,白色的锦帕赫然是满满的血字,密密麻麻。
“水伯?”桑青孤疑得看着他,低眸凝视着手中的锦帕,这不是爹爹随身的锦帕么?从她有记忆以来爹爹就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上面还写了这么多她不认识的人的名字?而且还是刺眼的一片血字!
只是她早已没有时间去解开心中的疑惑,身后追杀而来的数十名黑衣武士已然近在咫尺,老人一把拉起桑青,一掌将她推开,吼道:“快跑!”
桑青身形一顿,下意识得沿着河岸跑下去,冷风撕裂着她的肌肤,她不停得跑,泪如雨下,怎么也停不了,就像脚下步伐,似乎体内有种魔力拉着她一路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一道狂啸怒吼震彻天地,似乎连黑夜中的鬼魅都为之一震。
只见数十把刀剑字四面八方插入老人的身体,生生将他整个人都托起在空中,老人浑身颤抖,黝黑的脸庞满是鲜血,双目炯炯有神得望着夜空,发出怒虎般一声贯穿天地的巨吼:“将军!老奴追随您来了!”下一刹那,身体就被撕裂成数十片,断肢残体在夜空中抛洒而下,血染了一片墨黑的天空。
“快追!”一声怒吼,几十名黑衣武士沿着河岸急速追寻而去,楚天狂冷冷得看着一地的血肉残肢,额头青筋暴突,滔天怒火将那俊美的脸扭曲的狰狞似鬼。
……
元佑四年,杏花村在一夕之间化为灰烬,灭门血案,惨绝人寰,震惊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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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下面就是第二卷——《帝都风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