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城洛州


本站公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落,懒懒得罩着这片土地,沉睡的小镇便在那朦胧的月色和晨曦中苏醒了,石狮子码头上,纤夫早早得便将那货船拉了出来,几十名赭衣劳工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往返于货船和码头木桥之间,期间时不时传来监工粗哑的骂声,不知不觉般惊扰了这初晨的朝霞。

    “喂!你们两个!别站在这里碍事,给老子滚一边去!”一声粗鲁的低喝,袒胸露乳的黑衣监工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对着站在码头上的两个年轻公子骂道,恶狠狠的眼神好似要把两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几名劳工闻声望去,只见码头木桥尽头处的一白一青的身影,一看那衣着打扮便知道,不是世家子弟便是富家公子,只是这码头的背后有知府大人撑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任谁也不敢得罪码头的这些人。

    监工见两人丝毫没有动作,心中恼火,横眉怒目得捋起袖子就朝着两人大跨步走去,手中的皮鞭被捏的啪啪作响,使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为那两位瘦削公子担心起来。

    “臭小子!大爷我叫你滚开!,聋了!”那几声大吼震得码头的木桥都悄悄作响。

    目眦尽裂的监工三两步上前,手中的鞭子更是划过长空,朝着白衣公子飞驰而去,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粗长的皮鞭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落下,只见一旁的青衣男子手臂一扬,电光火石间便狠狠地拽住了那鞭子,随后一个旋身飞踢,那身材壮硕如牛的监工砰的一下跌进了水里,看的码头上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那监工猛咽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抓着码头下的木桩子,泼口便要大骂,却被青衣男子拽住脑袋,狠狠得摁回了水里,又提了出来,接连重复了好几次,直至那监工苟延残喘的连声求饶。

    玄风蹲在水边,一手抓着那监工的头发,一手懒洋洋的垂在膝盖间,痞痞得一笑,挑眉问道:“怎么?还嚣张呀”说着便右手往后一拽,直把那监工拽的脖子都要被扭断了似的。

    就在这时,至始至终都一派波澜不惊的白衣男子沉步走了过来,俊雅斯文的脸上喜怒难辨,直到那江边才立了下来,墨发轻扬,宽大的袖摆在风中扑扑作响,男子抬头望了一眼已然装满的三大货船,唇边不明意味的笑了笑,居高临下的望着狼狈不堪的监工,淡淡道:“让他们把那些货物都搬下来。”

    简洁的话语一如公子的装束,雅致却从骨子里透着丝丝高贵,他的声音低沉却有种不容辩驳的霸气,似乎一下子就能将言语穿透一切,刻入人心,一群劳工不知所措得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不由自主得朝着货船走去,准备去卸货了。

    “不能……咳咳……不能搬……”监工犹不知趣得叫道,只是这回青衣男子再没有将他摁进水里,而是扬首望着伫立着的白衣公子,像是在等待着他的指示。

    白衣公子浅浅一笑,薄唇轻扬,清润的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微微俯低了身子,漫不经心道:“不能搬?这世间只有本王不要的东西,没有本王拿不得的东西!”

    此言一出,监工便像是遭了惊雷狠劈一般,整个人楞楞得看着白衣公子,硕大肥厚的嘴大张着,似乎猛然明白了什么,惊恐的双目瞪得浑圆。

    “爷……这事情到底怎么处理?打草惊蛇可不是好事。”玄风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道,英俊年轻的脸上早已不复方才的雅痞和狠厉。

    漓江大堤三年内接连五次崩溃,朝廷三番两次拨出千万两银子赈灾,欲要重修漓江两岸的堤坝,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漓江依旧年年肆虐两岸,良田成海,桑农毁弃,搅得漓江两岸的八郡百姓人心惶惶。

    王爷此番下江南,其一是赈灾,其二便是调查此事,只是这江南洛州的九曲八郡,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帮派成群,党羽林立,想要查清此事何尝是易事?

    白衣公子两指轻轻一扯,将身边的的一个麻袋撕出了一道口子,露出一团团凌乱的白絮,只是再拨开几层,赫然入目的是竟是一定定金子,灿灿金光在晨曦朦胧中越发显得刺眼。

    “叫冷刚押着这三艘货船先回丘都!至于这些人……”公子回眸望着甲板的几十名劳工,眉头微蹙,似有几分悲悯之色,决然道:“按老规矩吧!”

    公子的浑厚的嗓音在漓江岸边久久回响,白日已经爬上了东方的天际,几缕亮光穿透云层,照得暗黄的漓江水面熠熠发光。

    这一天,小镇的百姓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什么,只知道半月后这十几名纤夫和劳工在返家的途中全数蒙难,沉尸漓江……

    *

    大乾国民间流传这样一句话:马踏青城豪雄怒,文传洛州天下知,北有青城,南有洛州,遥相呼应,是这个帝国极致荣华,称霸天下的象征。

    如今,青城非青,三年前那一战,倒得何尝只是那北部三镇,痛的亦不只是那屠城十日的血腥,而是帝国臣民傲视天下的雄心啊,从那一刻起,这群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繁衍了数十代的人们第一次感觉到了羞辱,刻骨铭心的羞辱!

    失了青城,丢了高贵,大乾子民便把他们的一腔赤城都赋予了这山水毓秀的洛州,在这里,他们舔舐着三年前的伤口,自我麻痹的一点点尊贵起来,他们依旧是华夏大地上的王者,依旧可以主宰天下。

    暮春三月的洛州,草长莺飞,柳絮纷扬,美得恍如人间仙境,漓江的滔天洪潮丝毫不能磨损这倾绝天下的景致,而洛州最负盛名的便是那虞县。

    这一日,虞县的大街小道到处是盛装的百姓,一簇一簇的群聚着穿着崭新衣裳的父老相亲,几名衙役一一搜身,然后每人发了彩绸、鲜花,谆谆叮嘱,似乎要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整个场景像是一出可笑的大戏。

    直到午时三刻,就连一向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县令都穿着官股侯在了城门口,一副恭谨庄严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城门出走来两位牵着白色骏马的公子,县令大人突然俯身跪地,大喊:“王爷千岁千千岁!”一旁的衙役和百姓见状,连忙跟着跪下,身子紧贴着地面,齐声高喊:“王爷千岁千千岁!”

    沉默,久久的沉默在城里扩散开来,只见一片伏跪在地上的人影,好似天生便是一副奴颜婢膝的骨头,正午的阳光照在人群跟前那白衣公子身上,肃穆凌然得令人不敢直视。

    却见公子一声轻笑,牵动缰绳便走了过去,看也没有看那一群人一眼,挺俊如松的身姿在一片伏地之人的跟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卓尔不凡。

    “王爷!王爷!下官愚昧,望王爷您大人有大量,莫与下官计较!”县令见状立马从地上起身,鞠躬哈腰得跟了上去,仓皇的问道,只差没有伏地抱住白衣公子的大腿了。

    “你从哪里听说我是什么王爷了?”公子唇畔勾出一抹讥诮浅笑,白了一眼的县令便又要离去。

    “嘿嘿,王爷,你这是和下官在开玩笑吧……您不就是当朝堂堂的魏王殿下,我大乾国威名赫赫的三王爷么!”县令一边抱拳,一边高声歌颂似的念道,嘴角露出的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

    三王爷!承光帝第三子乾瀚,字天泽,出身卑微,母妃柳氏,十岁封王,二十岁擢封魏王,少有贤名,文韬武略,蜚声朝堂,传言说,这魏王殿下备受晋穆太后宠爱,本可以凭此争夺一下这皇位,只是此人生性淡泊,多年来也不曾见有任何争权夺势的举动。

    县令屁颠屁颠得跟在白衣公子身后,不知疲倦得念叨着自己对魏王殿下的敬仰和推崇,一旁的百姓看的不明就里,只能傻傻得跪在原地,看着两个公子头也不回得走向了城中最大的茶楼门口,小厮出来接过两人的缰绳,将马牵了下去。

    阁楼分廊的茶楼里,所有人都围在窗口看着街上的这一幕,独独在角落里坐着一白衫方巾的书生,静静得举起淡紫的茶壶,一杯又一杯的品着茶。

    “我早就说了,这回那傻子县令准又白忙活一场,人家是谁啊?魏王!”木老板好不豪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一脚蹬着椅子,一手叉着腰,大声道:“那可是咱大乾国的希望啊,比那娘娘腔太子爷好了不知多少,你说?这世道啊,怎么就出了那老什子太子,整一个妖孽,祸国殃民!”说完,便夺过书生手中的茶杯,仰首一饮而尽。

    桑青不置可否得挑了挑眉,伸手在茶几上再拿了一杯子,似有似无得感叹道:“什么大乾国的希望,不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原本躁动的茶楼因这一句话瞬间凝滞了下来,连呼气声都清晰可辩,桑青一边注着茶,却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锁着她,便不由得转眸看了看,陡然瞥到一双深邃如洗的眸子,心头一颤,手中的茶杯不经意间便落地了……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