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刁民,竟敢侮辱王爷,目无王法!来人!给本官拿下!”
就在这时,茶楼里顿时爆出一声怒骂,只见穿着一身笨重官服的县令挥着他肥大的大掌叫嚣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接着立马又鞠躬哈腰的对着白衣公子傻笑。
身后的几个衙役闻命就要上前钳住桑青,却被身材壮硕的木老板单臂拦住了了,立马识趣的站在那儿,为难的看着县令,只见木老板戳着一个衙役的胸口,道:“嘿!嘿!嘿!你们这是做什么!在大爷眼皮子底下抓我的人,”大手一掌拽起衙役的衣领,“不想活了!”
乾瀚望着至始至终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的文弱书生,习惯得伸出食指轻抹了几下鼻梁,唇角一抿,似笑非笑,便看好戏般得坐在了一旁,直到茶楼的小二上完茶下去,众人还是面面相觑得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白衣公子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魏王?这是所有人都在思索的问题,只有桑青,淡淡得扫了一眼乾瀚便顾自低首去捡掉地的茶杯了。
县令一见木老板摆出这阵仗,心中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木老板,本官这是在例行公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这桑青目无法纪,藐视本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说着便对着乾瀚一抱拳,恭敬道,“平日里他怠慢本官也就算了,只是这回竟敢出口狂言,污蔑王爷,罪不可赦,本官势必要严惩!”
桑大夫和县令的恩怨由来已久,一年多前,桑青初来虞县,一身精湛的医术传遍乡里,再加上她常常免费为穷人和老者看诊,赢得了极好的名声,更是和不少当地豪雄私交甚深,木老板便是其中一个,无论是商贾大户还是地方官员,家中有病患的都会请桑青代为医治。
去年年末,县令家中的三姨太重病缠身,请桑青医治,不料却被她当面拒绝了,任他县令如何威逼利诱也不肯去看诊,最后那三姨太几天后便香消玉殒了,县令本想公报私仇,奈何桑青身后有铁轲寨罩着,也就是木老板他爹,最后,也只能作罢,只是这嫌怨便从此结下了。
后来百姓才听木老板说,桑大夫发誓,此生都不会为任何楚姓人士和其家人看诊,就算你拿着黄金万两也没有用,从此,众人便知道了这素来谦和温柔的桑大夫原来也是个执拗的人,想来是过往有难以启口的恩怨吧?!
桑青拉住正欲上前辩驳的木老板,好笑的看着县令,言语淡淡得戏谑道:“楚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目无法纪了?试问我杀人放火了还是劫财掠货了?……我升斗小民一只,只求酒足饭饱,实在不敢冒犯大人您,更别说什么王爷了,小民惶恐至极!”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对着县令鞠了一躬,十分安分的模样。
楚文才被桑青三两句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面红耳赤得干站在那里,气得牙关咯咯作响,一对鱼目大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见那白衣公子听了桑青的话竟一点也不生气,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起知府给他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再加上大清早把货丢了的事,吓得他魂飞魄散,现在还不敢上报呢,这下子又一塌糊涂……
“亨!本官早晚收拾你!”
楚文才横手怒指桑青,鼻孔出气般的叫道,最后气呼呼的拂袖而去,背影狼狈至极。
直到最后衙役的身影在旋栏口消失,玄风才对着乾瀚道:“不知道这傻瓜知道今早的事没有?还有这力气来街上丢脸……”
乾瀚手执着一白玉茶杯,轻抿了一口,不急不慢,语态温和道:“州府的人马上就会来了,发生这么大的事,那些人沉不住气的,待会儿我们先去平阳县看看那里的堤坝整修得什么样,就在那里等着他们找上门,静观其变。”
……
茶楼里的人见县令离去了,那两公子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觉得这什么魏王之说纯粹是空穴来风,人家堂堂一王爷没事跑这乡野小县来做什么,于是便讪讪得坎了几句,各自娱乐去了。
木老板看着那两人,越看越觉得奇怪,两道剑眉皱成了疙瘩,忍不住往前挪了挪上半身,努嘴示意桑青看那边,窃窃私语道:“小青头,你见多识广,你倒是说说这俩人是什么来头?看看的确不是简单的家伙。”
桑青两手撑在桌上,歪头瞥了一眼,两手一摊,别嘴道:“我怎么知道,来头不小就是了,别去惹人家,小心你爹又揍你!”
俩人顾自说着,丝毫没有觉察到乾瀚和玄风看他二人已经很久了,顷刻之后,俩人不约而同的朝着那里又看了看,一下子四双眼睛撞在一起,那情景煞是好笑。
乾瀚潇洒的扬了扬手中的白瓷茶杯,直视着桑青的眼眸,挑眉一笑,几分豪气道:“两位兄台,鄙人柳天泽,丘都人士,这是在下的护卫,初来宝地,还望两位多多照应!”说着便抱拳谢礼,眉眼含笑,十分温和的样子。
柳天泽?是个好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丘都人……桑青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下,一口茶硬是喷了出来,溅在对面的木老板身上。
“哎呀!”木老板一声惨叫,眉毛眼睛纠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得抹着脸上的茶水。
“对……对不……起……”桑青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抚道,心里却毛毛的,寻思着这家伙还真是魏王,她就算再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这丘都的柳天泽是谁。
乾瀚心情愉悦得看着桑青,唇角微勾,颇有意味得问道:“怎么?这位兄台,在下的身份这么令你吃惊么?”
桑青嘴角微抽,勉强对着乾瀚挤出一抹笑意,摇头像波浪鼓般道:“没有!没有!”说完便灌下一杯茶,背起药娄子,逃一般得走了,连声道别也没有,看的众人甚是不解。
一抹白袖在身边拂过,乾瀚看着那几分仓惶的身影,失笑得摇了摇头,却蓦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很淡很淡,却丝丝钻入他的鼻间……
这小子好像猜到他是谁了?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这小乡里竟也有如此如玉般的书生,面目清秀的像个女儿家,如若在丘都,一定会被认为是哪个朝中大员的男宠,不过,他不像那些人,身上没有一丝脂粉气,很干净清爽。
“这个小青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莽撞了,还老是说我!”木老板白眼说道,有些忿忿的,“让两位见笑,我这小兄弟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
木老板两脚一跨,在乾瀚那桌坐下,粗犷豪放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意,道:“别看这小子个儿小小的,本事大着呢!一年多前,他穿的像个乞丐似的,到我家的地里偷地瓜,结果被我家的手下一顿毒打,竟眉头都不皱一下,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就大摇大摆得要走了,我爹气不过,又让人把他抓了回来,你们猜,这家伙说什么?”
乾瀚和玄风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还真是看不出那文文弱弱的书生有这么副傲骨,只见木老板大笑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道:“那小子就站在我爹跟前,面无表情的说:你们把我打死就打死了,记得多送点地瓜到我家……当时,我爹一愣,立马哈哈大笑……”
“两位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在下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茶楼里,茶香袅袅,只见墙角的那三人有说有笑,直到傍晚,夕阳透过雕窗落在地上,淡淡的金辉,罩在三人身上,好似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