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牟云清的意思就找一间讲究点的客栈安歇几日,可文清却考虑到如今年兵荒马乱,住在外面怕是不妥,最好能寄住一户善良人家,熬过眼下这道坎再重金厚谢,可如今定州百姓各个慌张失措,自身都未必能够保全,到哪里能接纳他这一行人。
正是鉴于此事不能落实,他兄妹主仆才四下里转悠,寻找合适人家,却不想恰好巧遇龙天宇,这才有了一番相识。
龙天宇略一沉吟,这牟家大郎虽出身名门,却没有一丝纨绔之气,行为更是颇有几分豪爽,当个朋友结交也还值当,于是笑着说道:“牟兄若不嫌弃在下寒舍简陋,不如就请移居寒舍,每日三餐一宿,在下倒也安排的周全,只是不知牟家小姐可愿屈驾?”
牟文清也不曾想到遍访无果,却在这里山回路转。初见龙天宇,他虽衣衫平常,却难掩饰出尘脱俗的一股傲然之气,看似不拘小节,实则行止有度,隐隐有名士之风,便起了结交的念头。
现在看来果然是慷慨豪爽,不过龙天宇说的也在理,这还需要妹妹允诺,否则也只能拂了天光的拳拳盛情。
牟文清转身回到妹子那一桌,低声将天光美意转告,那牟云清美目流动,不住将龙天宇打量,只见他剑眉舒展,身材修长,玉树临风,饮酒间动作狂放却不失潇洒、刚劲,只是似乎有点呆滞,自己一个妙龄少女如此端详他,却无一星半点反应。
云清姑娘看了半天,有些好笑,不禁水袖轻掩,偷偷开眉一乐,随即低头对牟文清点头小声说道:“大哥既然同意,小妹也别无意见,只是如此搅扰他家,到时还需多付些酬资。”
牟文清见妹妹并不反对,大喜,径直走到龙天宇跟前,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龙兄扶危济困,文清无以为谢,请受一拜!”
当下众人结算饭资一起去牟家兄妹暂行落脚的客店取了行李直往街口龙天宇家宅而去。
天湘阁这几日生意有些暗淡,楼里的姑娘也是众说纷纭,将那登徒子床头私房话相互传播,个个闹的心绪不安,只有张十娘神态自若,仿佛天塌下来她一个人也撑的起来,这不,她一个人在屋里摆下几品果碟,筛上一壶成酿,好不逍遥自在。
眼看着夜色入幕,月儿悄悄爬上树梢,门外‘噔’的发出一声轻微动静。张十娘‘嗤’的笑着出来:“孙大哥吗?妹子候你好一会了,快些进屋吧,酒烫着正温热呢。”
一条矫健的黑影从数的背后溜了出来,一下扑到张十娘身后,猛到见她一把抱住:“我的个妹子,这两日可与想着你孙大哥。”
张十娘娇笑着把孙忠的脸亲了一口:“大哥,这次你可是献了好大一件功劳,这回怕不是升官了?”
孙忠微微一笑:“这可得多谢妹子消息准确,元少穆那老狐狸可是吃了大亏,你可没有瞧见,涤山之麓连那乱石都被血给染的鲜红鲜红,尸骨堆积如山,惨状可是连我这杀人不眨眼的汉子都有些怯。”
张十娘冷眉一挑:“孙大哥,这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看你们这些想当将军、封爵的手里怕不要沾个万儿八千人的血海?只是无缘无故的将奴家一个妇道人家牵扯进去,却也没有半分的好处。这从古以来,可还没有听说一个女人家被封侯赐爵的。”
“我这妹子感情是想邀功,大哥给你个准信,北院大王这回可说了,斥侯功不可没,赏千金,我这不将你的金子一起给带来了。”说话间孙忠解下背上裹的褡包,放在桌上,打开包裹只见大锭的黄金灿灿发亮,把个张十娘喜的眉开眼笑:“这么多物事都是大王赏赐于我的?还是大哥待妹子好!”
孙忠被这几个媚眼早将魂都勾去了,哪里还按奈的住,一把搂住这风骚的女人。。。。。。
“大王这回可是要求在十日内将四门守将最少要拉拢过来一位,让他约定时间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
张十娘闻听一怔,这事情不象上回打探消息简单,是要担风险的,闹不好被人出首就是要掉脑袋的:“大哥,这样好比登天的差使你还是另请高明,我这三教九流的妇道人家如何去收买守城的军将?”
“你真是糊涂,上次不是那金银开道的?这次咱依样给他照葫芦画瓢,保准马到功成。”
张十娘凝思不语,暗自合计这事能有几成成算,“这只要能找到个合适的人选,送他个百两黄金倒也差不多。”有了头回的经验,她也不十分的杵,反正一回是干,二回也是干,只要能有进项,那就比什么都强,想到这里,张十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心中一喜:“孙大哥,我这想起一位好汉,只要他出马,这定州没有三、五日就是大王的治下。”
元少穆虽说病势沉重,却也没有真正什么大碍,只是又羞又愧的,心里实在无法接受涤山之败。偏偏这时节,自家营盘里又起了一股不和谐的声音。
尔朱玉律仿佛个老猎手似的,布了多少天的陷阱,总算守来了猎物。这两天他频频以京师太尉特使的身份会见定州诸位官员,上至东道行台下属的佐官,下有六曹的参军。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尔朱玉律终于是坐不住了,开始抢班夺权,不过在老夫看来,他这只能是竹篮打水,定州只要有老夫在一天,又岂能容他胡作非为?士继,老夫令你帅三百甲胄之士,从今日起将尔朱公子驻地好生卫护起来,断不许任何鬼祟之人前去骚扰公子。”
“遵令!”
元少穆平静的看着司马耿晃:“休全,辽人今日可与进攻迹象?”
“大人,末将正为这事奇怪,辽军这番颇为蹊跷。安营扎寨,四门围定,却也不见他们有任何进攻的准备,这却是为何?”
“辽军远来,粮草疲敝,若不速攻,不出一月,彼无能为也!休全,你每日将巡逻士卒由常日的四班给加到八班,小心谨慎些总不会有错。”
“得令!”
元少穆摆摆手,示意耿晃坐下说话。“这辽军如何能提前设伏于涤山?就算耶律休哥是围点打援有不会安排的如此凑巧,老夫这两日躺卧在床上,脑瓜里反复在思索,耶律休哥是个将才,但他最为擅长的就是运用铁骑冲阵,如果真有心阻击我军,依他的性子只会在阳平坡那片开阔之地调集数万铁骑,从两翼迂回,插腰给我军一刀,又怎么可能放弃辽军擅长的铁骑战术,设伏涤山,依山傍险,运用大量步卒?这似乎不太近合情理。除非就是他早已经断定咱们必出军援救卢奴,而且一定是走涤山,这就使老夫费解了。”
“大人,所言确实不虚,这辽军的确象是摸清了咱们的脉络,对症下药。”耿晃连连点头,这其中的古怪他也有所察觉,单说辽军能准确判断前锋数千人马并先行放过山谷,主攻中军,顺势将二万精锐拦腰斩断,使其首位不能相连,这就值得推敲。
元少穆所了许多话,有些气虚,咳嗽不断,几位嫡系将领官员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休全,你先留下,老夫尚有要紧话与你说。”元少穆勉强支撑起身体,靠在床塌上,指着床沿让耿晃坐下:“休全,老夫与你私语几句,权当是密令,你回去后立即安排心腹将校速速对当日接到行军命令的各位展开调查,所有人皆一视同仁,全部查实。老夫担心军中有人暗自与契丹辽私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