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眠之夜，夏雨骤至，夹雷带电，流息中却浓着恼人的燥热，仲夜无梦，?然却只觉数日来她终于是清醒了一回。
棠儿还在唠叨。
“其实岳公子也不是不好。姑娘你虽是才貌双全，毕竟沦落这花月场，好人家本就不该指望的。如今有了一个，该抓住才是。”
?然笑笑，呓语一般。“你不是说，丞相……”
“丞相倒确是位高些，权重些，长的也那般好看，”她眉开眼笑道，“你果然心里喜欢丞相的，是么？”
“不，不是因为他。”?然咬唇。
哪怕伤了岳寅宇，她也无法。
子辰，确是她仍有希冀的。然而，更重要的是……若长孙哥哥有一日回来，她一定要在原地等他。
这些日子她竟懈怠了。
大事未完，绝不能因为哥哥离开便乱了她的清醒。
更何况，如今那个皇帝又添一条罪状。
她紧咬着牙，攥起了纤指。
次日，路府。
华灯初上，月隐青云，夜暂醺未浸，一抹橙黄的倩影彩蝶般飞进了门。沈凡刚踏进来时便感到了一丝不对。路府的下人们一个个俱不安的神色，管家见是沈凡，急切地将她拉了进来。
韵澜姐姐竟要成为皇帝的德妃了，沈凡闻言掩WWW.soudu.org口惊呼。她颦了秀眉，怎么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征哥哥……”她提起裙子，疾步走进了正阁。
路征的父亲自打告老辞官后便带着夫人云游四海去了，一年也不会归一次家。沈凡亦从未担忧过征哥哥，他虽然年轻，却是极理智极聪明的人，一个人也足以应付任何事。
她本以为，他一定可救出韵澜姐姐的。可如今……程?然的冷语犹在她耳边，征哥哥不是神仙，他的计谋亦有出错的时候，他亦是会心痛的罢。
她寻进书房，见路征正立在书桌前面写字，笔毫急走，如利刃般切割着他面前的宣纸。
“凡儿？”他柔声道。
沈凡见他仍是不动声色，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是很痛的罢，为什么要喜怒不形于色呢？
“征哥哥，韵澜姐姐的事……”
“总归是我的错，不是么？”他温然笑道，“凡儿，你瞧我是不是自作聪明了许久？不过是我爱的女子，我却不能保护。从提亲的那一天，我便发了誓再不让她弹奏那悲伤的‘飞霜满’，我便发了誓要让她心中的知音不再只有那一簇毒之花。”
那时，他不知她平日的温顺娴雅下隐藏了怎样的伤痕，他只想了解她，让她终有一天能够真心的微笑。
沈凡只觉他越是平和她就越是恐惧。
“怎么是哥哥的错呢？”
路征笔锋忽地一转，墨汁溅起，染污了红木的书桌。他皱起了眉，苦笑。“?然说的一点不错，我不应以为自己事事在人先。何必动许多心思？我只该在那一天就牢牢抓住韵澜的手，不让任何人带走她……一切都是我错！”他怒极，左手握了拳用力砸在书桌上。
砰的一声，沈凡骇地落了泪。她低头去瞧他写的字，又一次惊了目。那是“飞霜满“，那是“坐看飞霜满，调此红芳年”。
她心中百感交集。
飞霜满，红芳年，果然你爱的其实是?然姐姐罢。
“征哥哥……有件事你不知道。”她不忍见他这样伤心。韵澜姐姐也可怜，但她终究心疼征哥哥多些。
路征俊目微抬。
“其实……”
然而，她的话被打断了。一抹梅色纤影飘然而至，玉颜上一挂珠纱，只余一双水晶眸深邃悠远。
程?然。
路征和沈凡俱是一怔，定睛瞧着她寒眉峭立，怒意融在眸中。
?然冷笑几声，瞧也不瞧沈凡一眼，直直走到路征面前，抬头仰视着他。“好啊，我真想不到你是如此窝囊的人！你……你还我的姐姐来！”
还不等路征回答，沈凡倒先急了，挡在两人中间，与?然针锋相对。
“征哥哥是不得已，你怎能怪他？”
沈凡气?然此刻的火上浇油，更加气她曾经的谎言。
“不得已？”?然冷哼一声，仍面向路征，“你不是很聪明的么？你不是料事如神的么？你不是保证过会好好保护她的么？你也会不得已？”
沈凡心虚，只觉得句句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她，在娇梨院替征哥哥对?然说了大话。是她害的他在受伤后还要被?然责问。
“姐姐，那是我……”
路征沉默许久，此刻却缓缓开口道：“凡儿，你回家去。”
“什么？”沈凡跺脚道，“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她一双星眸盯住?然，“征哥哥，你不知道……”
然而她的话又被?然打断。
“怎么，你叫凡儿回去，是恼羞成怒了么？姐姐和凡儿妹妹，还有我，你辜负了三个人的信任，如今知道羞愧了？”
路征被她一声高过一声的诘问激怒了。他转头向沈凡道：“凡儿，听话，回家去。”
话语中已不容抗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