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之哪里是沉的住气的人?
他当下不管不顾,转向宣铎道:“好……陛下,陛下!朋友妻,不可欺,陛下就不必遵守么?做了皇帝,就再做不得朋友了么?”
仿佛一夕回到了昔日,宣铎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五个人是知己兄弟,从不拿君臣关系拘束了言语。
宣铎本也无可奈何,见他逼问,陡然又生了怒。“若朕有别的选择,怎会出此下策?子辰,你为何不早些将一切禀报清楚?”
“是臣的错。自然是臣的错。”路征双唇亦因怒火而颤抖着,“臣是刻意隐瞒,陛下是不得已。一切都是臣的错。”
聂仍嗤之以鼻。“子辰,不过是个女人,你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住口。”路征冷声道。他拂袖转身,提脚欲走。若照这样下去,他不知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走的好。
宣铎猛一拍桌子,亦悻悻站起身来。陈庭之斜眉抱胸,一脸不满。
“都给我站住!”上官右丞只觉再也忍不下去了。五人中他年纪最长,从前有什么矛盾,也都是他在几人间调和周旋。
为了今天开诚布公的一刻他亦提心吊胆了许久。如今一出言,那四人都僵住了。
“真是荒唐!”他训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战事在即,内廷未平,我们自己倒先置起气来了么?我倒来问你们,怎么程妃册封的如此顺利?为什么各派势力太太平平,无反对之意?”
众人均一凛,他们知道上官说的“各派势力”,指的就是太后势力。
“子辰,我在问你。为什么?”
路征仍背对着他,长叹一口气。
“是有人要顺水推舟,刻意挑拨我们不和。”
“不错。”上官右丞笑笑。“瞧瞧我们,他们这不是得逞了么?庭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倒来问你,我们是江湖匪帮么?我们做事是将所谓义气放在第一位的么?我们难道不应事事首先以大局为重?”
陈庭之像被霜打了一般,垂下头。
宣铎第二次坐回了他的龙椅,冷静了心神,终是压下了怒火,勉强平声道:“子辰,此事朕的确对你不起。若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
陈庭之在一旁嘀咕道:“其实如今换也不晚。只要子辰你说服她……”
路征仍沉默,殿内气氛如水凝一般,让人屏息。宣铎心虚地瞧着他的背影,颇有些怕他赌气走掉。
“不可。现在我们还要靠她来拖住长孙弈,那个驾休人来头不小。”
另外四个人均松了一口气。宣铎尤其庆幸,一场wWw.内讧在电光火石后终得平息,他感激地望了上官一眼,后者也摸了把冷汗。
“子辰,朕从来信你,以后……亦会信你。从此刻起,我们必须君臣一心,彼此开诚布公。”宣铎询问地看向路征。既然要原谅,自然是互相原谅。他信的过子辰,不会因一回变数而转移。
待众人离去后,宣铎低声对上官道:“今日的事,不必告诉凌衿。”他怕皇后又会为他的政事兀自烦心。
娇梨院。
?然抱琴独坐,举目望向窗外,正有雨丝落下。她舒然一笑,只道难得的风月清明之夜,起了春雨,让她的心情清爽了不少。无心弄起瑶琴,她忆起了曾经琴谱中的“风月清”,那是那琴谱中唯一一首喜乐。
幸而,她知道如何以乐景写哀情。
再次上高阁,她为全场播下了这曲“风月清”,心情竟真有了半点喜意。或者……她该为它谱词的,她欣喜道。
然而,老天不会给她一个平静的夜晚。
回到兰阁上,岳寅宇熟悉的身影,端坐案前,面上真挚的笑意自打他第一次走到她面前时就没变过。
“今夜倒是难得,你心情还好吗?”他柔声道。
她抿唇一笑,琴音中的雀跃果然是容易听出的。“忙完公事,还要夜夜瞧含宵的苦脸,真是难为公子了。”
闻言,岳寅宇一愣,只觉这话竟点破了他的心事。
若你能夜夜在我身边,自然最好不过。
借她将茶杯缓缓推过来的当间儿,他大着胆子握住了她的纤纤细手。她周身一震,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牢牢握着,挣脱不开。
“公子……”
“含宵,我要说的话,本就不必说的,是么?”他眉宇仍温柔,语气也是恳切的,手上却丝毫也不放松,“若无心无意,你为何要帮我?”
她无奈。
“若还是当日的穷书生,我也不说今日的话。”他真心道,“但……如今的我,已有能力许你幸福。”
“不!”她猛地用力抽出了手,起身走回了兰闺。他跟上一步,仍不依不饶地牵住她。
“为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清冷决绝已重回她黛眉晶眸。对着他的伪装,终究还是太累。
“含宵累了,公子请回罢。”她转身与他对视,咬牙间的恨意让他惊心。
岳寅宇毕竟是岳寅宇,不若哥哥能震慑她,更不若子辰肯聆听她。
数日来积蓄的温暖一扫而空,他不敢相信她的无情。
他放开了手,再多看一眼她的不屑,他苦笑了。“对不起……我不该逼你。”转过身去,他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本要告诉你关于程韵澜的。”
?然心中紧了一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不再开口,迈开了步。
“公子,”她急着叫住了他,见他不悦,心中暗悔,“对不起……”
他惨然一笑。果然他于她,只是利用罢了。“程韵澜被圣上封为德妃了。”撂下这话,背后一片静默。
“含宵,虽然你从来不会与我说什么,但……我总是会思考的。”
然而?然已惊得并不能听到他的话了。
韵澜被封为德妃。
她不是子辰的未婚妻么?她不是一心爱子辰的么??然紧咬了朱唇,恨意刻骨。或者是那皇帝逼她的么?子辰他又是忠君的人,是敢怒不敢言么?
不,这不可能。
姐姐怎么可能嫁给处死了父亲的人?
她再不顾岳寅宇了,拂袖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冷冷的背影。他正尴尬,棠儿却进来了,显是听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冲岳寅宇投去鄙夷的一眼,咚咚地跟着?然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