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方有精兵强将,本是一切具备只欠东风的一役,天朝军队却被敌人先一步知悉了设计好的计谋,被人夺了先机,大败而归。
皇帝自是大怒,追查军机泄露的罪魁祸首。
这一查,却查到了谁也想不到的人。
翰林院的四大棋待诏之一,程伫时,一介文官,本是与战事毫无关系的。
然而,一名驾休人在决战的半月前出现在了程府中,与程伫时下了一盘棋。那人,正是驾休族的王子端木玄舆。
程府的下人亦道,那夜端木玄舆与程伫时对弈至夜半时分才离去。
主审的廷尉可谓雷厉风行,不出十日便查出了程伫时曾与驾休族人多有秘密接触的证据。
然而文官怎能知军国大计?军中很快有参战将领被揭破曾与程伫时共宴饮酒。而酒后说过些什么,他再也记不得了。
答案已在半月后的惨败中揭晓。
于是程伫时的叛国罪属实。
反逆,乃不赦十恶之一。程家立刻被抄检清洗,男丁全部处死,女眷则充入掖庭为奴。程家的独女程韵澜,原本养尊处优惯了的女子,一夕之间,沦为了最低等的婢女。
少年为丞相,路征看着这一切发生,震惊之余,愤怒之余,更有一层与人不同的情感在其中。
程家与路家世代为交。
程韵澜,本是与路征青梅竹马,早已定下了婚约的女子。
韵澜到明年二月即满十七了,两人的婚事亦就定在明年。然而程家出此变故,路征不被牵连实属万幸,婚事已是再不可能了。
路征是内敛之人,心中再如何失落怅然,面上是显不出的。
沈凡只觉,即使从小一同长大如韵WWW.soudu.org澜姐姐,也并不十分了解他的性情。
如今瞧着他独立夕阳之下,紧夹的一对修臂,紫袍之间腊月的冷风飒骨而过,那双儒雅眉宇结满了隐忍的黯然,她心中却意外地wWw.透出一丝光芒。
那光芒来自他深邃的双眼。
他心中是有成算的。
她纯洁懵懂的心中并不能确知这成算是什么,然而,只要他有成算,她便不会担心太多。
征哥哥的头脑,是谁也比不过的呢。
一丝纯靥终于绽放在她淡樱唇畔,她抬起了小脚,迎着京城已满街明的灯火,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沈宅。
此时已入夜了,大红灯笼高高悬起门前,盘龙锦绣,金碧辉煌,上书一金字“沈”。门前两座石狮雕工精细,气势威武。门上两圈门环,皆是足金打造,沈凡数次笑爹俗的紧,也不见他介怀。
似乎只有这般的流光金彩,配得上豪富沈家的地位。
沈家钱庄纵横天下,每年收利无数,再加上沈老生财有术,颇懂如何让钱继续生钱。因此,沈家的基业足够京城每个人侧目,亦足够让沈家的女儿出入如皇家公主一般,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更重要的是,请到全天下最好的师傅。
沈凡从小又是好学的女孩子,饱读诗书,闺才敏锐。
沈家与路家也走的极近,情窦初开的沈凡又倾心于那个少年英才的丞相路征,本也是一门良缘,怎奈彼时路家与程家已有了婚约,才只好作罢。
温和柔善若沈凡,知道征哥哥与程姐姐真心相爱,因此只将少女情愫默默系于芳怀,寄于微风,只愿心爱的人能幸福。
然而,如今的变故是谁也料不到的。
沈凡与程韵澜也是闺中密友。作为生意人,沈老是极怕与官家不睦的,因此出了这样的事,再不许她去与牵涉其中的人接触。
她今天偷偷出门,在路府一待便是一整天,估计早也被家里人发现了。
她心虚地贴墙走着,眼看离门只几十步之遥了,心中忐忑不安,爹本是极宠她的,只不知娘会怎么教训自己。一阵寒风吹来,她裹紧了白狐腋披肩,一双墨瞳瞥了瞥大门,停住了脚步。
正犹豫着,门忽然开了,她吓了一跳,本能似的躲到了一棵树后,颤抖着抬头瞧去。
这一瞧,又是惊讶了。
十步之遥,她将将可看清那个推门出来的人。
那是个妙龄女子,身形纤柔娇小,着的一袭艳桃红色云纹的风拂芍药摺丝锦裙,绣工精细,花色明艳,珠翠铺就,绲边丰标。那头如云乌发中簪了几只绛紫海棠,似是劣等着些的紫晶所造,流苏垂下,大略一看虽是丰神冶丽,却颇有几分艳俗。
沈凡微皱了细眉,这番打扮,对良家女子实是过于招摇靓丽了些。
待那女子转过身来,沈凡刚欲看清她的面容,却见她以湘妃色的细纱遮了容颜的大半部分,只留一双清澈悠远的明眸,即便在夜幕下也熠熠生着晖光。虽不能瞧见她的相貌,但自那玉额的似雪明肌和这双流转摄人的剪水秋瞳看来,应是个绝色的佳人。
她自门出来,四下瞧瞧,见无人,才加快了细步。不一会儿,那柔媚的背影便融入了苍茫夜色之中,渺然而去,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沈凡这才满面狐疑地踱了出来,跳将着上了石阶,仍向那女子消失的方向不解地望了一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