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男人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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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郝正川一觉醒来,借着窗外漏进的微光判断,可能已经七点多了。他不用从枕头下掏出手表来检验他的判断。平常上班就没有严格的时间表,今天是星期天,更没有时间表。今天该干什么呢?他不由自主地在思忖。美国人是极少在星期天进办公室的,可是他自己似乎除了进办公室,并无其它合适的去处。去办公室一方面或多或少可以干一点所谓的正事,另一方面如果想放松一下,也可以在网上找人下围棋或者浏览一些中国发生的或和中国有wWw.关的新闻。

    昨天夜里他们自己家没有做饭,因此也没有准备好的午餐。他喝了一点牛奶泡米饭,临时做了一个三明治。郝正川这人并不一定很爱国,但他的胃口却有十分强烈的民族气节。汉堡三明治,这些洋玩意他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吃起来觉得没味,吃过之后不一会儿就觉得饿了。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带上三明治凑合作午饭,反正办公室还有作为储备粮的饼干。他出门时已经八点多钟,陈笑铃还在床上。他知道陈笑铃也许早已醒了,只等他出门她就起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他当然也知道她并没有什么要背着他的,但他就是觉得她那样让他很不舒服。

    郝正川还是照例骑着自行车出去了。已是十一月下旬了,今天外面的雾特别浓,并且特别寒冷。六月份到九月份,郝正川单位附近的停车场由于客访研究人员增多,加上各种暑期培训班开课,单位规定只有副研究员以上和客访人员,可以在附近的停车场停车,其他人员都必须在离单位两英里之外的停车场停车,然后再坐穿梭巴士进来。这样一来,好多人索性骑自行车上班。郝正川也是因此从六月份开始一直骑自行车上班。夏天在海边的专用自行车道上骑车上班,的确畅快。九月份以后天气凉了,郝正川想,一方面陈笑铃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要开车出去找人玩;另一方面也觉得骑车也算是一项体育锻炼,所以一直坚持骑车上下班。偶尔下雨是由陈笑铃接送上下班的。现在冬天已经到了很冷的时候了,早上出来时,有时有雾,旁晚五点钟回来,天WWW.soudu.org已经很黑了。

    两周前郝正川以商量的口吻对陈笑铃说:“现在骑车上班不太方便了。”

    陈笑铃以她惯有的高腔说:“怎么不方便啦?你又不锻炼啦?――冷?”

    郝正川说:“冷是一个方面,另外现在老有雾,旁晚回来天黑得早,骑车也不安全了。”

    “人家康涛说他下雪天都骑自行车上班”,陈笑铃以少有的快速抢着说。她接着又说,“在中国人家冬天不骑车啦?你不走自行车专道啦?”

    “自行车道不也只有一半嘛,这边这一段还是人车共行――”,郝正川有些支吾。他有点窝火,但又觉得陈笑铃说的也是真的,所以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陈笑铃说:“你不想骑就是了,那你开车去吧,我就闷在家里吧。”

    郝正川尽管心里很不高兴。既然她说了如果他要开就开走好了,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把车开走。

    上周一他们吃完晚饭一起去上英语课时,郝正川突然说:“好长时间没开车了,我来开开。”

    陈笑铃说,“要开你一个人的时候开”,说着她不容分辩就坐进了司机的位置。

    当时郝正川气得险些憋过气去了,但他一个声也没吭。那天晚上来去上课的路上,郝正川就像被拍死的蚊子,连嗡也嗡不出一个声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听那么一说,正时有胸肺都要炸裂的感觉。他想知道,到底是陈笑铃的话本然地伤害了自己,还是自己脾气急,过分敏感。他总是习惯在直觉感到难受时思忖一下,是不是自己脾气太急,情绪太敏感了。他知道自己的臭脾气为自己闯了不少祸。

    自从陈笑铃六月份再回到哈佛园以来,郝正川很少再开过车。陈笑铃从六月份来的那天起,大概只坐过一两次郝正川开的车,包括她来的那天,他开车到机场去接她的那次。起先她坚持要开车,说坐他的车不舒服。他没太争执,尽管那时她拿的还是实习驾照。后来郝正川上班也不开车了,他几乎也不单独去什么地方。他们一同出去时,偶尔他说他来开车,她说他开她就不去。九月份陈笑铃的表哥到哈佛园附近来开会,会后顺便把她接到他家去玩几天。郝正川那天打电话时,有意试探地问她,要不要他开车去把她接回来。她说她不敢坐他的车。他说他把车送到,然后由她开车回来。她说,行。后来郝正川告诉她,他对这件事感觉很不好。

    也许是今气的特别,也许是想到开车的事,一想就气。郝正川今天早上这胸气一鼓起来,很快就连接到昨天晚上的气。这两鼓气陪伴着冬天早上孤独的冰凉的骑车人。郝正川感觉不到是在骑车,倒像是吊在两个气囊下,风吹着气囊,拽着他贴在地面上拖。好在星期天的早上,路上碰不到什么人。否则的话,突然冒出一声“哈喽”,郝正川的气囊很可能嘎然撒了气,惊慌之中他一定有摔到地上的可能。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觉得没意思,觉得要么坐下来好好谈谈,要么就此拉倒,这样过着也没什么意思。“拉倒不过了”是他想过千百次,千百次又自我否定了的念头。只要这个念头一闪现,他马上就会告戒自己“你想到哪去了”。“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是多么朴素多么自然的想法。他何曾止千百次,简直是万万次地尝试过。她要么是在他激动地说了半天之后说:“说完啦?你不止说一百遍了吧?说能解决问题那我们的问题不早解决了吗?”;她要么压根就不吭声;最好的情况下她会说:“你说的这些有道理的话,我也觉得有道理。光说没有用,就是要做,我看我们谁也做不到”。自八月底以来,郝正川已经很害怕惹她生气。他宁可自己心里窝火生气,也要极力避免惹她生气。因为他给自己定下的策略是,尽可能顺着她的脾气。他相信如果她心情高兴了,他们之间处融洽了,所有的问题都能够解决。与其说是他相信这样,不如说是他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最后一招。过去两三个月中,他觉得这一招基本上是见效的。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也在有意无意中掂量这所谓忍的一招,在哪些方面解决了一些问题,哪些方面,解决不了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