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义犬黑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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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刘永福请丘逢甲、任天翔到书斋畅聊。

    这书斋布置特别,主墙上挂着一幅任伯年的关公读春秋画轴。画的下方靠墙摆条小香案,上摆一个宣德铜香炉和几盏清茶。画的两侧是对联:“见义勇为,功昭日月;于心无愧,志在春秋。”

    任天翔知道,刘永福非常崇拜关公,既佩服他的武艺,更佩服他的义气。刘永福在几次关键时刻,都曾到关帝庙抽签,以坚定自己的信念。

    丘逢甲瞥见,桌旁摆着个制作奇特的三足几,乃以乌木作成,油光滑亮,几的一侧有个扶手,却雕成狗头模样。

    正好奇间,刘永福抚着三足几的狗头扶手道:“这是为纪念爱犬黑虎而特意制作的。”

    说起爱犬,刘永福的眼眶潮湿了。

    原来,在那次内渡前的临危之际,正是黑虎引开英国牧师唐达通及日谍汉奸,解救了众人。但黑虎却也因此伤残了一足。后来罗仓托人辗转将受伤的黑虎送回刘永福手中,刘永福对它百般照顾,甚是疼爱。将息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但从此瘸了。

    只道人犬从此亲昵相伴,岂料日谍不肯罢休,千方百计想谋害刘永福,竟然赶到钦州窥视下手。这次来者不善,乃是日本国极负盛名的忍者杀手河童。

    就在河童一行十二人经过观察打探和谋划,于大年三十夤夜潜入三宣堂欲行刺刘永福时,却被警觉的黑虎首先发觉,但那河童身手奇快,在黑虎尚未发出吠声时即迅捷出手,一柄飞镖洞穿黑虎咽喉。

    黑虎倒地后,河童以为它已死去,便不在意。岂料黑虎异常顽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挣扎着起身,拼尽余力撞倒花几,致使花盆落地发出巨大声响,令内宅的守卫及时警觉并迅疾反应。

    结果经过一番恶战,三宣堂的护卫仗着堡垒、哨楼和夹壁墙及火枪还有机陷弓弩的优势,终于全歼来敌。

    待众人找到黑虎时,它已浑身冰凉死去多时了。

    刘永福叹道:“事后连家人也感到不解,说我当时抱着死去的黑虎椎胸顿足,孩子般地嚎啕大哭,甚为失态。其实他们不知道,黑虎就象我亲兄弟一样呀!”

    任天翔道:“想当年在越南同法军作战时,黑虎多么勇猛哇。”

    丘逢甲闻言道:“如此说来,那黑虎已跟随刘帅有十几年了!”

    “谁说不是呢,当初它还是狗仔,就异常勇猛,在与法国军队对垒冲锋作战时,黑虎总是冲在前边,而且它甚有灵性,每次都寻扑向法军的执旗士兵,朝其喉咙咬去,吓得旗手弃旗而逃。”刘永福笑道,“据说后来的法军士兵都相互推诿,谁也不愿当旗手!”

    “是吗,”丘逢甲叹道,“太神奇了!”

    任天翔感慨道:“大哥和黑虎的交识,可谓是千里因缘呢!”

    在丘逢甲的询问下,刘永福讲起了黑虎的来历。

    那是在第二次纸桥决战的半年前,有一天,敏锐的刘永福鉴于军事形势有些异常,突然心血来潮,带上任天翔和两个护卫亲随,乔装打扮出远门实地察看情势兼观游山景。

    渐渐地,他们踏入了越南官员管辖的地界。

    当他们路过一条山道时,忽闻左近有狗吠声,只是那声音不是平常的吠叫,而是带有悲伤和绝望的哀嚎。众人寻声过去,却望见远处一株树上,倒吊着只小黑狗,一个衣裳褴褛的壮汉,正挥舞手中的棍棒,揍打晃荡的小狗。每打一下,小狗就发出一声悲吠。

    “住手!”走近的刘永福用越语叫道,“干吗对一只小狗下此狠手?”

    打狗人回过身来,却原来是个流浪乞丐,约莫三十多岁,身架壮实。

    那乞丐见有人前来干涉,并不十分害怕,他仗着自己身材魁梧,又会点功夫,对刘永福一行嚷叫道:“别多管闲事瞎嚷嚷,这是俺的一顿香狗肉。”

    任天翔道:“你要杀狗吃肉,杀了便罢,为何还要虐打它?”

    “你懂什么,”那壮汉眼中掠过一丝凶光,“这样揍打出来的狗肉才有味好吃呢。”

    “这狗不是你养的吧?”

    凶汉未答。

    “你凭什么要杀它?”刘永福质问。

    “凭什么?俺正无钱吃饭,来了只流浪狗,正好填我的饿肚皮。”

    “你饿了我这里有干粮,”刘永福道,“请你发慈悲放了它。”

    “凭什么要我放了它?”

    “你是流浪汉,它是流浪狗。”任天翔道,“同是天涯沦落者,难道你就没有同情心?”

    “你在变着法儿骂我?”那人恶狠狠道,“别看你们人多,老子浪迹天涯,什么世面没见过。惹恼了俺,那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凶汉说罢,故意撩开衣襟,露出腰间的匕首来。

    “你说它是流浪狗?”任天翔上前道,“不会吧,我看这小狗清洁模样,哪能是流浪狗,况且它看样子尚不足半岁,岂敢在这山中流浪,就算不饿死也早被林中的猛兽吃了,轮得到你享口福?”

    对方一时语塞。

    任天翔趁势进逼试探:“这小狗一定是家养的,快说,你对它主人怎么了?”

    “你乱说什么,我在此设索套捕兽,它自投罗网,我哪知它来历?”

    “那就放了它!”

    刘永福不由分说,上前解开索套,放下小狗。那人却不敢再阻挡。

    “小家伙,快回家去吧。”刘永福对小黑狗道。

    那小黑狗却不逃命,反倒昂首对着凶汉狂吠不止。

    “狗东西,我砸死你!”那人举起棍棒。

    那小黑狗认定刘永福是保护人,退到其身后,依旧朝凶汉吠叫。

    “这小狗好象对你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欲打杀它,它当然恨我。”

    “料来它家就在这一带。”任天翔瞥了凶汉一眼道,“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如化敌为友,陪我们一齐送小狗返家,也了却一段恩怨。”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不让你白忙,”任天翔道,“到了小狗的主家,我等请你吃饭喝酒,还付你脚钱,如何?”

    “我才不稀罕,好人还是让你等去做吧。”

    凶汉说罢,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别走!”

    任天翔一声高喊,惊动了对方,那人反倒撒开脚丫奔跑起来。

    只是他再快又如何快得过任天翔,当他方拔出匕首时,已被赶上的任天翔点倒了。

    任天翔细搜其身,搜出了十多枚铜钱,还有一块三两重的银锭。

    “你不是说没钱买饭吗,这是什么,看来你是说谎了。”

    “这有什么,”其人依旧嘴硬,“有钱也要留着缓急之际使用,有现成的难道不吃,你们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任天翔捡起匕首端详有wWw.顷,又放到鼻间嗅了嗅,道:“这匕首刚饮过人血,虽拭擦过,依然留有血腥味。”

    任天翔解开凶汉穴道说:“你就陪我们走一趟吧。”

    那人却不愿随行,又明白自己工夫不及对方,难以硬来或逃匿,干脆就耍起无赖,躺在地上死活不起。

    任天翔也懒得与其多费口舌,顺手取过索套,像捆死猪一样将对方捆了起来,又将对方的棍棒穿过绳索,命两护卫亲随像扛死猪一样扛在肩上,然后向小黑狗示意带路。

    那小黑狗甚有灵性,居然听懂似地点点头,然后欢欣鼓舞地在前面小跑带路。

    约莫走了七八里路,来到一个小山村。小黑狗加速跑入村口的一家房舍,并发出吠叫。

    遂闻一个声音说:“好了,小黑回来了!”

    刘永福命两护卫在外面看住流浪汉等候,自己却带着任天翔进入房舍。

    蓦听房舍中有人说:“小黑,你到哪儿疯去了,你家主人被杀了你知不知道?”

    原来这房舍中发生了命案。

    房舍中已有一些人众,二人意外地发现,其中还有当地的官员和差役。

    见有外人进来,众人有些意外,那官员和差役即走上前来意欲询问。

    却说那越南官员端详了刘永福一番,毅然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刘大人光临,失敬失敬。”

    原来先前越南王曾宴请刘永福,此官员当时有幸出席作陪,故而认得刘永福。

    双方寒暄了两句,便转入正题。

    原来今早有人发现房主人被杀,而主人所养的小黑狗却不知去向。众人推测死因是谋财害命,因为主人昨日卖了一个玉镯,得了三两银子,准备娶亲,如今那银子已不见了。众人惶恐之余,赶紧报了官,当官员带仵作来勘验现场时,小黑却回来了,且带来了刘永福一行。

    刘永福闻说,高声叫外面的护卫亲随将那流浪乞丐抬入放于地下,又让任天翔出示搜出的银锭和铜钱。

    一位乡亲看了后道:“没错,就是这银子,昨日我见过,重三两,不信可过WWW.soudu.org戥。”接着,仵作又从死者紧攥的拳掌中找到一丝碎衣片,一验凶汉所穿衣裳的破裂处,正好纹丝合缝,一验死者颈上刀痕,恰与凶汉的匕首吻合。

    “好样的!”刘永福赞许地拍拍小黑狗的脑袋,对众人解释道,“这小家伙乃是一路追踪凶手而去的,能擒获凶犯可全是它的功劳呢。”

    任天翔上前踢了踢凶犯的肩膀道:“老兄,怎么样,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人躺身地上,紧闭双目一言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将凶手和凶器及证物交与官员后,刘永福当即拜托死者邻居帮忙埋葬尸体,然后便与官员及众人告辞离去。

    岂料那小黑狗却一路跟随,汪汪吠叫,不肯离去。刘永福见其是一只有情有义之犬,不禁动了怜爱之心,便将之收养下来。后来,又感于小黑为主追凶勇不畏死颇具虎气,而为之改名叫黑虎。

    (此章未完,明日补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