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客房内,有人在密议。
“孔兄,你看怎么样?”问话的是小野。
“我看行,但必须做得更周全些。”孔方道,“这是通往两广总督衙门的必经之路,我已将左右隔壁的两间客房也包下了,就让两名枪手各住一间,待对头露面时同时开火,这样既可防范偶然哑火而失却大好时机,又利于从不同方位射击目标。”
“孔兄真乃细致周详。”高桥道,“我已仔细观察了地形,并让众人扮为摊贩和过客,待对头经过时,配合枪手突袭,以求能一击功成。”WWW.soudu.org
正是:且将客栈为据点,设就弓机射蛟龙。
“孔兄,有好消息,手下来报,说刘永福一行已进城了,正在前来总督衙门的路上。”
“刘永福是步行还是乘车?”
“依旧乘的马车。”
“让枪手做好准备,对头一露面就开枪。命令所有扮为摊贩和过客的手下作好准备,及时动手截杀!”
“好,”小野道,“我和高桥兄也下去凑凑热闹,把那老狐狸逼出车厢来,顺便也会会那个天涯隐侠,看其到底是何等人物。”
不久,有暗探来禀报:“孔先生,对方已到半路了,在车厢前后左右护卫的共有七人,至于车厢中除了刘永福还有何人,就不清楚了。”
“再去查探,多派几个人,轮番急速回报。”
“嗨!”
有顷,又有手下来禀报,说是对方一行已经快到了。
孔方得意地想,好,总算逮着机会了,随即传令楼上楼下的众人整束待命。
正屏息凝神等待间,忽有手下匆匆赶来报讯:“孔先生,事情有变,那刘永福一行突然转道离去了。”
孔方闻言大惊:“难道对方竟能先知先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下禀报道:“报告,刘永福一行正走着,路边突然走出一人来叫住众人,几句话说过,那人便进了刘永福的车厢,随即,一行人便改道离去。”
“真是邪门了,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那人是谁?”
“已有人暗中跟随下去,大约不久就有消息了。”
虽说只有一炷香的时光,孔方却觉得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有消息来了。
原来,将刘永福一行截请去的乃是本地医馆“宝芝林”的老板,叫做黄飞鸿,据说他是刘永福的知交,恰好在路上认出护卫马车的刘成良,便将一行人请至家中去了。
孔方思忖了一下,命人请来小野和高桥,商量起来,最后决定,既然刘永福是偶然遇见黄飞鸿的,那么说陷阱就未被识破,依然有效。而那那刘永福歇息聊天一阵后,必然还会前来拜见谭钟麟的,于是众人决定死等。
半个时辰后,情况突然起了变化,在通往总督衙门的街道上,来了大量的官兵,他们驱赶掉沿街的摊贩,对店铺里的顾客也仔细盘问,孔方手下大多不谙唐语,怕露出破绽,纷纷避走。只剩两名枪手在客栈的楼上窗户后,架枪瞄等着。
原来,是那黄飞鸿带着刘成良先行到总督衙门报讯,说刘永福随后将来拜见总督大人。那谭钟麟向刘成良问起路途情况,怕有闪失,特地派兵加强警戒,保护刘永福。
不久,三顶轿子相续而至,当轿子经过客栈时,那两个枪手弄不清刘永福在哪顶轿内,不敢贸然开枪,因为若一击不中,惊动官兵围堵过来,自己便难以脱身。
孔方思忖再三,终是下令放轿子通过。
“唉,怎么会这样,真乃匪夷所思。”孔方叹惜不已。
“孔兄,”小野道,“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看,这刘永福矢意与我大日本为敌,抗击我收台大军,却因困顿无援,节节败退,最终被我军击溃,狼狈内渡后,还遭受我等的追杀,按理说他的运气极背。”孔方苦笑道,“可内渡返家的一路上,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却都闯过来了,特别是此趟,我们已准备得周周密密的,稳当可得手,却出来个什么黄飞鸿,令其躲过一劫。照此说来,那刘永福的运气又极佳。莫非物极必反,这家伙开始转运了?”
“一路来,我们的运气确实不好,不过也别泄气,或许,接下去就该我等转运了。”高桥道。
“说得好。借高桥君的吉言,咱就紧追不舍,不愁没有转机的!wWw.”
正是:不怕山穷水尽,只待柳暗花明。至时蓄势一击,管叫鬼哭神惊!
密报六:
据悉,日前刘永福拜见了两广总督谭钟麟,?台南镇印及五六品功牌数百张缴送督署,并请求辞去官职,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谭钟麟不允,好言勉励,最后只答应先给刘永福告假三月,过后再说,并赠盘缠白银三千两,看来谭对刘甚为倚重。
密报七:
刘永福离开广州时,谭钟麟欲发关文知会所过府县,命沿途官府在其辖区内派人交接护送刘永福直至钦州。岂料刘坚辞不受,说自己护台战败,已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怎敢招摇过市烦劳沿途官府派人接送。后来刘自己通过黄飞鸿,向当地镖局雇好手八人,沿途护送。据说,该镖局的镖头乃黄飞鸿的金兰兄弟。而刘的一行,也只是微服简装,谨慎而行。
密报八(特急):刘永福一行行进的方向是湛江,越靠近其老家,下手机会越少。高桥、小野不耐一路久随,不听劝阻孤赌一掷,率手下强行突袭。岂料刘永福身边的任天翔等人武功极强,我方八人全数捐躯。对方镖师死二人,负伤三人。另外,刘永福的护卫也死了一人。
密报九:
刘永福厚恤伤亡镖师,送余者返家。
密报十:
河童已抵岸,正在待命,请指示。
看完电传的密报,桦山资纪连连摇头。刘永福脱险返回内地后,如蛟龙得水,能量大增。不过此时尚是浅水,若是被其返归老巢,则是龙返深渊欲制不能了。他想,幸亏自己还握有一张王牌――河童杀手,这招诡棋,看来到了该动用的时候了。
只是河童对自己今后也有很大用处,若是让他孤军深入中国内地去追杀刘永福,说实话,也须冒极大风险的。但是若就此放过刘永福嘛,又有些于心不甘。
桦山拿过斟满热茶的白瓷盅,把玩观看金黄色的茶水,拿不定主意。他啜饮了一口香茶,搁下手上的茶盅,转手去取记事本,想借记事来转换一下思路。当他翻看记事本时,却从本子里掉落下一张照片来。他拾起照片观看,照片上是位美艳如花的女子。桦山资纪一阵心疼。照片上的干女儿方娇艳,多么有发展前途哇,想当初,自己还准备在台战结束后送她去日本培训,凭方娇艳的聪明美丽,凭她为达目的而不顾一切的魄力,完全有可能成为一名极为出色的谍报人员,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可她却被刘永福给“正法”了。单凭这点,就不能放过刘永福!
桦山资纪思忖再三,终是报复心占了上风,于是他叫来机要官下令:命河童立即动手,追截刺杀刘永福。
刘永福一行,更显精干。
那程湘全和罗六琴及亚桐亚庆四人,已在南澳镇先由水路走了,只留下亚珍侍候刘永福起居。剩下的众人,更能专心地护卫刘永福。
话说这日,他们一干人来至一处山口,忽闻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众人止住脚步,把目光投向任天翔。
“出什么事了?”车厢内的刘永福问。
“大哥,前方有女子呼救声。”任天翔道,“若过去查看又怕中了对方圈套,不去吧,又担心真的有女子遇险被害,心中过意不去,故而犹豫。”
“派两个人去看看吧。”
“我去。”丁一山带上一名护卫,朝呼救声处赶去。
众人得隙,也停下车来,喝水歇息一下。
不久,丁一山与手下便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位女子。
来到近前,众人才看清,那女子的衣裙破裂成条缕,她自己双手掩在胸前,肩背上却披着件男子衣裳,众人认出,那是丁一山的外衣。
只见那姑娘目中流露出惊慌羞涩的神情,虽是鬓发凌乱,却也难掩天姿妙色,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
众人见状,已明白了几分。
丁一山告知众人,适才有两个歹徒,见色起意,暗中尾随至僻静处,杀死了女子的叔父,欲图不轨,随见有人赶来,两歹徒做贼心虚,立时逃之夭夭,只带得这女子回来。
任天翔见说,立即掏出身上的十两白银,向女子递过道:“这位姑娘,一点心意,你赶紧回去找家人,也好安葬死去的叔父。”
那女子闻言,双泪交流,跪叩道:“众位恩公容禀,我叫朱莹莹,自小被人骗卖,根本不知父母和家乡何处,适才被杀的所谓叔父,实乃骗养我的主人。如今见我长大,欲将我卖与他人,谁知遇上贼人被杀,这也是他的报应。只是小女子眼下已无家可归,独自一人离去,倘再遇恶人,赠银被抢事小,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请众位恩公可怜则个,收我做个粗活丫鬟吧。”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说实在话,众人怕的倒不是带上此女所添的累赘,而是担心她来历不明。若其中有诈,岂不是自寻烦恼。
却说那朱莹莹甚是聪敏,见众人为难模样,便道:“适才蒙救,保住清白之身,已是感恩不尽,死亦无憾。若众恩公为难,小女子岂敢奢求,就此拜别了。”
说罢连磕三个响头,也不接取赠银,竟自起身离去。
“且慢,”刘永福叫道,“路途荒僻,姑娘还是留下一道走吧,只怕你身质孱弱难抵旅途劳累呢。”
朱莹莹返身下拜道:“众恩公拯救收留小女子,乃我的重生父母,大恩不敢言谢,日后自当结草衔环,以报万一。”
“朱姑娘不必客气,”任天翔道,“天色不早,我们继续赶路吧。”
刘永福回看车厢,尚未开口,即被任天翔抢在前头道:“朱姑娘请见谅,本应让你坐车厢的,怎奈男女有别,只得委屈你骑马了。”
“蒙受救命大恩,岂敢挑剔,只是小女子从未骑过马,有些害怕呢。”
丁一山跳下马道:“没事的,我这马很听话,在下就为你牵马提缰便了,朱姑娘尽管放心。”
“有劳大哥费心,小女子感激不尽。”
朱莹莹咬牙壮胆踩上马镫,居然跨了上去,虽有些摇摇晃晃,终究还是坐稳了。
任天翔走在马车前警惕护卫。
那丁一山则牵着载有朱姑娘的马匹,走在最前头。
众人继续行进。
那朱莹莹从未骑过马匹,战战兢兢两只手紧紧抓着鞍把,身子前倾,几乎趴伏在马背上。众人觉得好笑,又不好笑出声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路上遇见几个过路人,问起路程,都说还须十余里路才到村镇。
刘永福问任天翔是否就地歇息,明早再行赶路。
任天翔却认为,在野外露宿有诸多不便,不如干脆再赶十余里路,到村镇客栈去安歇,也舒坦些。
刘永福同意了。
又走了约六七里路,已是傍晚时分。
在一拐弯处,那朱莹莹骑坐的骏马却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只见朱莹莹惊叫一声,身躯仰翻,已被甩落马下。
丁一山运力拉勒缰绳,总算制住了惊马。
立时有两名护卫赶过去看望朱莹莹。
这时朱莹莹已经坐起,但却手抚腰部,满脸痛苦,站不起来。
刘永福听见声响,拉开车帘探出头来,询问原由。
见是朱莹莹摔伤,刘永福道:“非常时刻,不可拘泥,还是让朱姑娘进车厢躺歇吧。”
“也好,”任天翔道,“大哥干脆也出来透透气,骑马活动活动筋骨。”
“好,好。”刘永福跳下车来。
亚珍也随着下了车,走到一旁。
这时,朱莹莹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朝车厢门走来。
“小心!”
随着任天翔的叫声,朱莹莹已甩倒两名搀扶的护卫,手袖一扬间,三枚亮闪闪的铜钱,嗡嗡盘旋着直奔任天翔。更可虑的是,她本人也手执铜簪,跃扑刘永福。
事出猝变,任天翔既要应付迎面而来的铜钱,又须保护刘永福,只见他使了个铁板桥,身子仰弯下去,避过铜钱。只是他这铁板桥功夫却与众不同,人家是双足立地使劲,而任天翔却是单足立地,因为在百忙中,他还须分出一脚,用足尖在旁侧的刘永福的膝窝点了一下。
这一点使刘永福的身子往后屈倒,恰拉开了距离,令朱莹莹攻到的招式使老落空。
就在朱莹莹变招欲进时,任天翔已回直身子,他左手扶住刘永福,右手同时出刀拦截对方。
另一边丁一山和刘成良以及高云也赶了过来,那两个护卫也已从地上爬起。朱莹莹见势不敢恋战,手中铜簪飞射任天翔,趁对方身势略滞之际,她足尖一点一旋,人已后转,双袖飞扬间,数枚铜钱分射丁一山、刘成良和高云,阻止他们靠近,随即凌空跃走――
就在那朱莹莹落地又起,即将如紫燕远掠时,蓦见银光一掠,任天翔发出的飞刀激射而至,好个朱莹莹,居然能腾空将身子曼妙地一旋,堪堪避过飞刀,随着身子落地,朱莹莹又是接连几个起落,遂不见踪影。
任天翔回看刘永福无事,方放心地上前,俯拾起一个东西,将之纳入怀中。接着,又走了数步,再次寻捡起一个东西,依旧收好。
这下丁一山看清了,任天翔捡拾的乃是朱莹莹发射的铜钱。
任天翔请刘永福带亚珍重新上车,并让刘成良进车厢随护,又叮嘱众人多加小心,然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来到一小镇,住进客栈安顿之后,众人又聚到一处,聊谈路上发生的朱莹莹行刺之事。
大家都夸任天翔的警觉性高,武功亦高,特别是那与众不同的单足铁板桥,更是精妙绝伦。
末了一个护卫道,那杀手朱莹莹也未免太性急了,要是她再隐忍些时候,我等的麻烦恐怕就大了。
“她若再不出手,恐怕就无出手机会了。”丁一山笑道,“由于任大侠的谨慎,使杀手几乎无机会靠近刘帅,而她若进了车厢,更不好施展身手了。再说到了村镇后,众人肯定会将她另作安置,至时她就再无理由随行了,故而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孤赌一掷,故意弄惊马匹,企图行险求?。任兄,我说得没错吧。”
任天翔笑了笑,并不否认,却从怀中掏出枚铜钱来,摊放在掌心上。
亚珍伸手欲取,任天翔将手一缩道:“小心有毒。”
丁一山道:“这是朱莹莹发射的暗器,我看见任兄认真地捡拾了两枚,料得是为研究对手而用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任兄真不愧为老江湖也!”
任天翔道:“这铜钱是沿边开刃的,非常锋利,且淬过毒,如鲁莽去格挡,铜钱易蹦开击中其他人,故而我只好闪避了。”
丁一山小心接过铜钱,掂了掂,观察了一阵,交还任天翔道:“原来乃普通铜钱,若是特制铸有名号的,就比较容易追寻踪迹了。”
“从对方避闪飞刀的身形和逃遁的快捷来看,绝非庸手,也不知是何来历?”
众人正自猜测,却见任天翔又从怀中掏出件东西来――
“这是什么?”刘永福问。
任天翔道:“这是朱莹莹逃遁时掉落的东西。”
丁一山一楞:“朱莹莹掉落的?”
“对,她当时虽避过飞刀,但我却看到,随着那柄飞刀从其腰边掠过,朱莹莹身上掉下个东西来,我就捡收起来了。”
“惭愧惭愧,”丁一山醒悟道,“原来你第一次捡拾的乃是此物,我还以为两次捡拾的都是铜钱呢。”
“这东西――”任天翔顿了一下道,“怎么说呢,反正让人瞧了之后,总觉得有些奇怪。”
众人见说,忙凑过去观看,只见灯火下,一块铜钱大小的椭圆形玉佩,乃青白玉雕就,雕工极为细腻,可雕琢的图象却极少见。
原来,那玉佩的正反两面各雕就一个诡异兽物。准确的说,正反两面雕刻的乃是同一兽物正侧和背侧的图象。从正面看,该兽物长有四肢且浑身长毛象是猿猴,但从它突出的嘴及整个侧脸来看,却是长着个老鼠头。而从背面看,还可看出这动物背负着一个龟壳。总之,这东西竟然象是猴、鼠、龟三者的混合物。更奇怪的是,这怪物的头顶还戴着一顶扁圆帽。
众人揣测了半天,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最后,刘永福道:“依我看,这玉佩应该是护身符一类的东西,那怪物,应具有某种符咒效用的。”
“有道理,”任天翔道,“可我看这玉佩,似乎不象是中土的东西,至少不是汉人的。”
“也不知何人能识得此物,以解疑惑。”丁一山叹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