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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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隗茂仁和李魁二未能羁绊住刘永福,现在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说话的是孔方。

    “河童什么时候能到?”问话的是小野。

    “我也不知道,他可能有事耽搁了。”孔方道,“眼下只有靠我们这些人手,来阻击刘永福,以赢得时间待河童赶到。”

    “我才不信,”高桥接口道,“没有河童,我们自己就不行?”

    孔方道:“不是这样说,若有河童帮手,事情就比较有把握。”

    “或许我们自己就可解决了。”

    “能如此当然最好。”

    密报一:

    刘永福连夜由厦门过渡后,经同安圩,次日到漳州,住两夜。刘有心腹六人,紧随左右。当地官员闻讯前往拜会,并派兵勇保护其宿地。离漳州时,当地官员亲临送行,并派兵勇八人一路护送,无机会下手。

    密报二:

    刘永福离开漳州后,到章浦县,住一夜,次日起行。辞去护送兵勇,章浦县另派衙役六人护送。

    密报三:

    数日来,由于所经各地的官府均派兵勇护送刘永福至下一站,且护卫严密,无从下手。现已派人赶往其必经之路,预先买通该地官府的衙役,准备在刘留宿衙门时给予致命一击,已初具眉目。

    密报四:

    刘永福心思缜密,到诏安县后突然辞去护送兵勇,?扮客商,改向绕道而行,致使原定计划落空,只好另觅机会。

    密报五:

    刘永福已到?平。

    据确凿的消息,在刘永福的众亲随护卫中,有一个就是天涯隐侠,其真实姓名叫做任天翔。

    正午,一辆载客大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有人护卫。

    这是刘永福一行。

    在马车左侧,任天翔骑着高头大马,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动静。在马车右侧的,则是佩剑骑马的丁一山。刘成良和高云也骑马率着步行的众护卫在前后护送。

    车厢内,坐的是刘永福、程湘全和罗六琴及亚珍共四人。那亚桐和亚庆原本也在车中,但少年人不耐闷坐,便自顾奋勇地下车行路,观看沿途风景,两人的手中还各自提着根哨棍,象模象样的当起护卫来。

    这一日已接近诏安地界。

    傍午时分,马车驶入了一座茂密林子,只见沿路古木参天,浓阴遮地,光线甚为昏暗,地势十分险恶。

    任天翔吩咐众人小心看护,大伙都持械在手,凝神护卫。

    轰然一声,拉车之马突然陷入暗坑,那驾车人顿时被甩落道旁。马车因惯性前行,一轮陷入坑中,车厢倾斜一侧。

    任天翔横刀立马在车厢旁,顾护着车门,并对惊慌的亚桐和亚庆叫道:“莫慌,到这边来!”

    二人闻言赶紧傍立在其左右,顿觉胆气壮了许多。

    突然,两个蒙面人,从路旁大树上跃下,竟直落在车厢顶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蓬蓬蓬数响,车厢顶突然迸射出密集的暗器,两个蒙面人惊呼声方出口,已翻毙车下。

    这时又有数名蒙面人分从两侧扑上,自有丁一山和高云率众护卫上前敌住。

    任天翔依旧护看着车门。

    叮叮当当刀剑相交,一番厮杀下来,蒙面人已有一人受伤,他们知道遇上劲敌,不敢缠斗,为首者一声尖啸,众人立即撤围而走。

    丁一山和刘成良纵马追下。

    任天翔叫道:“丁兄刘公子小心!”

    随即下马提刀来到车门前,却见程湘全提剑掀帘露出脸来。

    “刘帅如何了?”任天翔问。

    “颠簸了一下,没事。”刘永福在车内答道。

    “大哥先别下车,”任天翔叫道,“暂且在车中稍待。”

    这时那摔落的马夫方从惧怕中回过神来,他从原先伏身的草丛间爬起,揉了揉腰,拍了拍腿,所幸没有受伤。亚桐和亚庆也过去帮他拍打衣裳。

    亚珍跳下车来,望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吐舌道,“任大侠真是能掐会算,这车厢顶的暗器,还真没白装。”

    这时却见丁一山和刘成良骑马返回来了。

    “怎么样,”任天翔叫道,“两位有什么发现?”

    丁一山道:“邪门,我俩马快,眼见追上,谁料一眨眼工夫,对方的人全部消失了。”

    “是啊,”刘成良接口道,“林中幽暗,不宜深入,加上挂念父帅这边,我俩就回来了,也不知对手来头。”

    这时刘永福闻得说话声,料到无事,便在罗六琴和程湘全的搀扶下下得车来。

    任天翔走到两具蒙面人尸身旁,以刀挑开蒙面巾细看,却不认识。

    他返身走回刘永福身边,对众人道。“从对方所使的刀型和招式来看,袭击者当是东瀛忍者一类人物。”

    “东瀛忍者,”刘永福闻言道,“日本杀手?”

    “对,东瀛忍者就是我们所说的专业杀手,”任天翔道,“他们所修的忍术,均是杀人功夫。这种忍者,勇猛不畏死,宁可自杀不愿被俘。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自称有隐身之术,其实乃是策划行动时,预先备有退路。适才丁兄和刘公子追击时对方突然消失,当是从预先备下的暗道潜逸。”

    “看来桦山资纪尚不肯放过我,”刘永福笑道,“还真承蒙他挂念。”

    陷入暗坑的马匹已被坑内埋设的竹签刺死。

    任天翔检查一下车轮车厢,见尚完好,便卸下死马,命众人合力将马车扛推起来,并将自己的坐骑套了上去。

    丁一山见了道:“这―wWw.―”

    “没事,”任天翔道,“到了大村镇若有顺便,再另行选购拉车的马匹。”

    说罢,他请刘永福等人重新上车,继续赶路。

    正是:行路多险阻,步步有荆棘。

    “刘永福一行,出厦门,过同安,经漳州,入漳浦,趋诏安,奔饶平,一路上防范严密,居然令我等难于下手,这回可真是碰上对手了。”有人叹道。

    “境地有别哇!我们走的乃是险棋,孤军深入敌境,处境艰难,行动亟须戒慎。那刘永福名气甚大,随处都可能有援手,对其若不能速战速决而稍事拖延,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咱就是拼个杀身成仁,也要杀了他。”

    “对!”

    “死,咱并不惧怕,但要是既能得手又能全身而退,岂不更佳。”说话的是孔方。

    “莫非孔先生已有法子?”

    “你们发现什么有趣的迹象了吗?”孔方神秘地道。

    “没有哇。”

    孔方若有所思地道:“我终于知道刘永福他们想要干什么了。”

    小野闻言赶紧道,“还请孔兄赐教。”

    “显然他们是要觅机走水路了。”

    “此话怎讲?”

    “你们别忘了,刘永福原乃南澳镇总兵。”孔方不紧不慢地道,“饶平过去是潮州,潮州再过去就是南澳镇了,那本就是刘永福的辖区。”

    “有道理,有道理!”

    “那南澳镇三面环海,地势重要,还有其对岸的南澳岛,均有官兵驻防。刘永福必定是想赶往他的老地盘,运动原有的关系,利用水兵和官船的护卫,直接乘船驶回钦州老家。”

    “噢,原来如此,这老狐狸!我们该怎么办?”

    “没事,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想利用他的权力和关系,却也给了我们利用的机会。”孔方高深莫测地道,“我等不妨抢先一步,赶到头里去预作安排,来个守株待兔。”

    “只是我们的人手略嫌不足。”

    “放心,我自有办法。”孔方道,“立即与上峰联系,说明情由。”

    正是:窥准破绽施杀手,江湖行船风波多。

    “各位,在下已与上级联系好了,我军的两艘小型铁甲舰,已在南澳外海待命。刘永福若从南澳乘船连夜赶往钦州,我方铁甲舰得悉消息后,便可借助夜幕的掩护,加速驶入内海拦截,一举将之击沉,然后迅疾撤离,让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诉。”

    “但他们若是白天行船,入夜则泊靠岸边歇息呢?”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此一来,我们成功的机会就小多了,因为白天动手容易被清国的水军觉察,对方也容易施救。”

    “那怎么办?”

    “问题还不算太大,因为我还有续招。”孔方胸有成竹地道“为保险起见,在下已同‘水上飘’联系好了。”

    “水上飘?”

    “对,其人原为海盗首领,曾横行闽粤一带海面,谁料后来在南澳遇上刘永福,被追打得狼狈溃逃,几乎无处容身。其父兄皆在海战中丧命,因此他与刘永福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已同其谈妥条件,对方也已开始行动,派出手下装扮成渔船或商船,游泊在南澳一带海面。既可立时截击,亦可沿路跟随觅机突袭,刘永福若胆敢走水路,则十身不足赎也。”

    进入南澳镇,刘永福松了一口气。这里的老朋友老部下相续前来拜会探望,还给自己的住处加派了巡护兵勇。

    转眼两天过去。

    “刘军门,”罗六琴道,“众人都准备停当了,船已在岸边泊等,你看――”

    “行,”刘永福道,“你们就先上船。”

    罗六琴走后,刘永福对身边的任天翔道:“任老弟,你看此行稳妥吗?”

    “再稳妥不过了,应该不会有事。”

    “那咱们也准备准备吧。”

    “二位,事情的进展正象我们预测的那样,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孔方对小野和高桥道,“我已派人暗中加紧监看,只要对方的船一驶出,我们将立即启动计划!”

    “若事情进展顺利,就毋须河童来回奔走了,也显得咱有本事有面子。”

    “那是,但愿能天从人愿。”

    “孔先生,”有手下急匆匆赶来报讯,“对方的船开出去了。”

    孔方一看怀表,正是上午九时:“好哇,马上派人同铁甲舰和水上飘联系。”

    “只是――孔先生,据可靠情报,那坐船出海的只是刘永福的几个家仆、幕僚和朋友,而刘永福本人还有任天翔及其护卫并未上船。”

    “什么!”孔方一惊,“莫非泄漏了风声?”

    孔方当即同小野和高桥急速商量了一阵,得出结论:这驶出的船只是对方用来试探风向的小诱饵,真正的大鱼尚在后面。

    “真是只老狐狸,”孔方叹道,“火速派人通知水上飘,不要对驶出的船只动手,让其平安通行,我们的目标是第二条船!”

    正是:抛下金钩饵,稳坐钓鱼船。

    第一艘船驶出已有一整天了,刘永福一行仍按兵不动,虽然在岸边一直有艘官船在泊等着。

    得到消息的孔方冷笑一声道:“好,那就比比看谁的耐性好,咱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死捱到金乌西坠,对方仍隐忍不动。

    为打发无聊,孔方命令摆宴,同小野和高桥等人喝酒消时。这一喝,一直喝到深夜。

    翌日醒来,有消息来了,可那消息却令孔方一伙目瞪口呆――刘永福一行并未乘船,而是在清晨突然驱车驶离南澳镇。眼下负责暗中监看的手下正在紧密跟踪刘永福的去向……

    WWW.soudu.org直到夜晚,孔方才得到确凿的消息,刘永福突然失踪且去向不明!

    正是:欲动还止兵家计,虚虚实实杳行踪。

    刘永福的突然消失,令孔方大费踌躇。

    据手下报称,眼线暗中盯随刘的马车,整整一个白天,到黄昏,才发觉乘坐那辆马车的乃是刘永福的几个护卫和亲信,而刘永福本人不知何时已失去踪迹,刘的朋友天涯隐侠也同时不见。而沿途预先布下的暗桩眼线,却怎么也找不到刘永福的丝毫踪迹,好象他突然蒸发似的。

    “拿地图来。”

    孔方展开地图看了半晌,一捶桌子道:“我看刘永福是走了水路了。”

    “走水路,他不要命了,在水上前不着地后不靠岸,若暴露了身份,靠任天翔一人能罩得住?”

    “兵不厌诈,”孔方道,“其实这只是一种伎俩。你们看,就在这岔路上,刘永福让其他护卫乘坐马车引开盯梢之人后,就在任天翔的掩护下,转道由水路而行。他们也知道水路的危险,所以当入夜后,料得我们觉察被骗时,刘永福等人一定也已暗中泊靠上岸了。”

    “这一个白昼,船能走多远?”

    “对了,”孔方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道:“他们八成是在这一带上岸的。”

    小野道:“不会吧,那一带也安排有我们的人,怎会不见对方的踪迹?”

    “毫无疑问,上岸不久后,他们就躲起来了。”

    “躲?有道理。刘永福身旁大概只有任天翔一人,势单力薄,一定会暂且藏身,等待那些将我们引开的手下回来会集,问题是他会躲在哪里?”

    “这恰恰是需要费神推敲的地方。”孔方盯看着地图,良久方摇头道,“依我看,要找出刘永福的藏身处实在很难。”

    “是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亏了我方的谍报人员手段高明,还有孔兄的见多识广善交朋友,否则我们恐怕是寸步难行呢。”

    孔方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刘永福早年入天地会参与造反,成为黑棋军首领后,又投靠太平军,割据一方。其江湖朋友遍及闽粤桂一带,他们几个人要找个歇脚藏身处还不容易,而我们要想找到他们可就没那么顺当了。”

    小野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高桥也道,“他们要是老藏着不露面,就棘手了。”

    “这不大可能,在外人地盘,总不如自家安稳,他刘永福懂得这个道理。再说,”孔方道,“他们若是耽搁下来,正好让河童更容易赶上,岂不正好,我们实在毋须过虑。”

    “这群老江湖,真鬼!”小野道,“他们先前驶出的那条船,不但制造假象迷惑了我们,还趁机送走了那些幕僚、朋友和家仆,甩掉了累赘。唉,这些人还真不好对付呢。”

    “别泄气,咱出道这么些年了,什么棘手事没见过,多少桩大买卖,从未失过手,这招牌可不是纸糊的。”高桥道,“若论摆兵布阵打仗,咱不如他刘永福,可这江湖风波中驶船,他还是不如咱。”

    “唉,我忘了一件事!”孔方拍桌喟叹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小野道:“孔兄的话我听不明白。”

    高桥则递过一杯茶道:“孔兄,我等何处疏忽了?”

    “先前我按常理推测,那刘永福是想从水路直接回钦州老家,可我却忘了一件重要之事!”

    “什么事?”

    “南澳再过去不远就是汕头和广州,而两广总督府就设在广州,作为下属,刘永福无论如何都必须去拜见总督谭钟麟的,怎敢自顾着回家呢。”

    “果真是这个道理。”

    “不必再寻觅刘永福的踪迹了,”孔方道,“马上赶往广州安排等待,让那刘永福自己来撞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