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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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在繁华的街市上,并行走着三个少年人。只见他们衣裳光鲜,面色红嫩,分明是富家子弟。这打扮的三人,就是亚桐、亚珍和亚庆。

    他们怎么跑到街上来了呢?

    说来话长,原来昨夜他们在妓院过夜,与姑娘缠绵了一宿。

    少年人甫经此事,加上那些姑娘们放出笼络手段,软玉温香绮语昵话,直弄得他们神魂颠倒,几疑是入了仙乡。

    今早离开妓院后,若立即起行离开厦门也罢,偏偏刘永福病了,众人只得另寻住处耽搁下来。

    亚珍他们闲着无聊,想起昨夜之事,脸热心跳,心痒难禁,便暗中商量了一阵,待其他人午睡过去,便打扮一新,悄悄从后门溜出,用刘永福分赏的银钱到街上店铺买了胭脂水粉铜簪手镯等梳妆用品,摇摇摆摆直往昨日的妓院寻去,想重温鸳梦再续前缘。

    亚桐还特地买了把玲珑的修甲刀,因为昨夜陪他的姑娘留有一手非常漂亮的指甲。

    三人说说笑笑正走着,亚珍却在拐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抬眼一瞧,叫道:“亚珍,原来是你!”

    亚珍定睛一看,不禁暗暗叫苦,原来他撞到的,竟是隗茂仁的亲随庞三,与庞三同行的还有其两个同伴。

    只听庞三道:“刘钦差呢,我们大人正欲拜访他呢。”

    亚珍道:“刘大人昨夜就离开厦门了,不然我等哪得这般悠闲。”

    “当初我们大人的印信乃交付与你,你今儿可得还来。”

    “什么印信,你还是直接去问刘大人吧。”亚珍说罢,就想开溜。

    “你怎能这么说,”庞三道,“反正印信是交与你的,你就陪我走一趟,去向隗大人回话。”

    与庞三同行的两个同伴,也上前堵住去路。

    亚桐插上道:“要问话让隗茂仁自己来,这里又不是彰化府,他充什么大爷。”

    庞三上前来欲扯亚珍,却被亚庆一手拨开道:“我等才没闲工夫陪你,再说,你说印信交与亚珍,有何凭据?”

    庞三一时语塞,他见双方各是三人,难占便宜,便使了个眼色,随即有一同伴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叫人。

    亚桐见势不妙,拉上亚珍亚庆就走。

    庞三与另一同伴紧随纠缠,拖延时间。

    走过街角拐入巷内,僻静无人。

    亚桐拈出买来的玲珑修甲刀wWw.,挥舞着叫道:“干脆宰了这两条狗。”

    亚珍亚庆也摩拳擦掌,蓄势欲扑。

    庞三见不是路,与同伴返身疾走。

    亚珍他们也不敢追赶,急急朝巷内寻路走去。

    谁知才走出不远,便听得身后有咚咚咚脚步声追来,分明是庞三一伙已搬来援兵,三人心中大急,左穿右?脚下加力。正奔跑间,只闻叮当一声,原来是亚桐买来的玲珑修甲刀掉落地上了,当下也顾不得捡拾,继续奔跑。

    亚珍落在最后边,见庞三追近,便嗖的掷出一物――

    庞三曾听说刘永福的家仆大多都练过几天拳脚,不敢大意,侧身避过。不料那暗器打在墙上迸溅开来,庞三眼一迷,停步一看,却原来是块香粉,已碎为粉屑。

    庞三大怒,埋头急追。

    亚珍一行抓住对手一滞之机,已出得巷来,却认出前面不远处就是货栈,三人大喜,加速奔走。

    怎奈后面追赶之人脚力不差,亚珍他们刚跑到货栈前,对方的六七人已逼近并围拢上来。

    只见庞三摩拳擦掌,指着亚珍叫道:“就是这厮,别让其走脱了!”

    众人一拥而上。

    纠缠中,亚珍被庞三一手揪住衣领。他心中一急,抽出一物即朝庞三手肘狠狠扎下,扎得庞三松开了手。亚珍因慌乱,手一滑,那东西未能拔出,就留在庞三手肘上。

    庞三手虽松开,脚却未停下,就势一勾,把亚珍勾倒在地。他伸手从手肘上把扎入的东西拔出一看,却是支铜簪。

    这时亚珍正撑身欲从地上爬起,庞三一步上前,握住铜簪朝其高翘的屁股上狠扎下去。

    亚珍发出杀猪似的哀叫,重又趴倒地上。

    庞三举起铜簪意欲再扎,那亚珍疼痛中本能地一翻身,掏出一物对面出去,正打在庞三脸上。

    庞三也不觉得疼,正欲上前,不料那些同伙却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庞三有些困惑,摸了一把脸上,一看,手红突突的,一惊,莫非已受了伤,随即察觉那是胭脂泥。

    庞三大骂道:“今天怎净消受些女人用的东西,他娘的,倒八辈霉了。”

    这时亚桐已从卖水果的摊担中抢了支扁担,挥抡而上,这亚桐倒真练过功夫,一支扁担呼呼抡得如车轮旋转,庞三一伙纷纷退避。

    亚庆也从摊位上抢了把菜刀,上前乱舞。

    亚珍得此机隙,连滚带爬窜入货栈,亚桐亚庆立时退守住货栈大门。

    而货栈中原有的伙计,不知打斗来由,怕受无妄之灾,纷纷躲避开去。

    庞三一伙,也就近抢找了木棍扁担等,呐喊着攻上前来。

    亚珍瞥见货栈中有一大堆待装箱的瓷碗,立时捧了一叠,忍住屁股之痛,瘸脚呲牙地,连续用力掷击而出,对方一时竟无法抢入。

    庞三正指挥同伙设法进攻,却听得手下有人叫道:“胡大来了。”

    庞三闻言大喜。

    原来,这胡大乃是李魁二的拜把子兄弟,长年练拳WWW.soudu.org善于打斗,庞三一伙见过其身手,心里很是佩服的。

    却说这胡大见手下缩手缩脚的,便欲一展功夫,在众人面前露一手。

    他挥手叫大伙退后,独自一人上前邀斗亚桐。

    亚桐初生牛犊不怕虎,平持扁担连刺数下,却均被对方闪卸过去。

    亚桐怒从心起,进步抡起扁担,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那胡大窥得机会,滑步抢入,贴靠过去,一招“一柱撑天”接挡来招。亚桐的扁担是砸下去了,可因双方距离过近,只是扁担的中部击打在对方上举的手肘上,劲道已轻,加上扁担刚一沾对方手肘即往下滑行,力道均被卸掉。胡大趁势手腕一翻,叼住扁担,往里一带,亚桐站立不住,撞向前来。胡大右足支地,左足一缩一蹬,正蹬在亚桐的腹上,亚桐顿时仰身跌入货栈门内,饶是他身壮皮厚,也是摔得头晕目眩,一时爬不起来。

    庞三众人一阵欢呼,冲上来要进门捉拿亚珍,岂料刚到门口,即哇哇一阵哀叫,纷纷退避。那冲在前头的庞三,更是如下锅之虾,又蹦又跳。

    原来适才亚珍慌乱中瞧见门旁的炉火上烧着一大锅开水,即拿起瓢子舀水,接连朝拥来的庞三等人泼去,逼退了众人。

    趁着对方退却的空挡,亚珍拉起亚桐,随亚庆一同跑上货栈的小阁楼,守住梯口。

    庞三又急又怒,脸上脖子被开水烫得红肿起泡,随手一抹,有两处脱了皮,疼痛不已,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大喝一声:“都给我上,打死他们!”

    众手下得令,簇拥而上。

    亚庆手提菜刀守在楼梯口,亚珍和亚桐则就近移过楼阁上的货笼箱桶,从楼梯口推滚下来。

    进攻的众人见势不妙,连滚带跳方躲过货笼箱桶的撞击。

    双方一时竟僵持着。

    正危急间,忽闻一阵呐喊,从街口奔来四个手持棍棒的人。

    庞三以为是己方的人前来支援,正欲上前询问,谁料对方一上来便棍棒相向,庞三和胡大等人赶紧组织抵挡。

    原来是货栈有人通报于程湘全,说这边出了事,程湘全连忙遣人前来搭救。

    亚珍和亚桐就近在阁楼上各抓了根扁担,同手持菜刀的亚庆从楼上冲杀下来。

    庞三一伙眼见抵挡不住,幸亏又有人手赶来助阵,这次来的乃是隗茂仁的三名手下。

    于是双方大打出手,一场混战。

    渐渐地,战场转移出货栈,混战在街面上展开。

    只见双方拳打脚踢,棍挥刀舞,沿街的小贩们可倒了霉,打斗双方是见摊棚上有什么就抓什么,一时罐掷盘飞,桌翻椅折,连火钳板凳都成了临时武器。

    货物遭损者呼天抢地,挑担农贩急急收摊逃避,店铺纷纷关门。

    一时鸡飞狗跳,双方打得衣裂履脱,头破血流。

    亚珍这边人手较少,但大多练过几天拳脚,会两下子。对方除了胡大是练家子和后至的三人会点打斗工夫外,其余多是摇旗呐喊的无赖,今儿只是仗着人多势众,以众对寡,堪堪战成平手。

    正混斗间,忽闻有人叫道:“官兵来啦,官兵来抓人啦!”

    双方见惊动官府,顾不得再斗,各自夺路而逃。

    话说亚桐他们在前来搭救之人的带领下,三转两拐,来到刘永福隐身地点,从后门进了宅。好在沿途民家闻说有殴打抢斗,怕有歹徒乘机打劫,家家紧闭门户,所以亚桐一行没有惹起近邻的注意。

    大家进门后,才突然发觉少了亚珍一人,不禁大急,若他落入对方之手,那麻烦可就大了。

    众人不敢耽搁,一面派人分头寻找,一面迅速报知刘永福。

    正当刘永福和任天翔等人在筹商紧急对策时,忽有手下禀报,说那亚珍已找到了,原来是他在路上跌了一跤,爬起后没跟上前面的人,跑岔路了。

    众人闻说,这才放下心来。

    刘永福余怒未消,叫过亚珍亚桐和亚庆,欲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可一见亚桐鼻青脸肿,亚庆衣裳破碎眉角流血,特别是亚珍手捂屁股瘸脚走路的狼狈相,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火气先消了一半。转而想到他们一路上忠心耿耿,比起那卷款逃逸的亚鹤强多了,便只斥责了两句,又详细询问了隗茂仁手下生事的经过,便作罢了。

    自有人来帮亚珍和亚庆敷贴伤口,那亚桐也自去擦脸换衣。

    看来此间也非久留之地,众人商量了一下,便请丁一山陪着程湘全,去另找稳妥的落脚处,好在夜间转移。

    午后,任天翔得报,在附近一带的各个路口均出现可疑人物,约有二三十人之多,他们徘徊溜达,似乎有所期待。

    据推断,那些人八成是隗茂仁的手下,他们因遇见亚珍,料得刘永福尚在厦门,便寻到这一带来,想藉机报怨。说不定他们已被日谍收买,想碰碰运气,捉人邀功领赏。

    说实在话,那区区二三十人,即便再加上其后备增援的人,任天翔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凭自己的一身功夫,要解决他们并非难事。可那么一来,刘永福尚在厦门的传闻就被证实了,这会引来诸多不便。若是被日谍探得踪迹,布下更周密更强大的罗网,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对方若用上火器,就容易伤到弟兄们,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任天翔不愿硬闯。

    黄昏前,外出联络的程湘全回来了,他告诉任天翔,住宿处已寻好,丁一山已留在那边帮忙并等候接应,就等众人夜间过去了。

    要走就必须趁夜走,这样便于隐蔽行踪。任天翔想,先让众人吃饱饭再说吧,今晚须出力的地方多着呢。于是请程湘全吩咐厨房做饭,让大家早早吃过,以便觅机行动。

    话说任天翔来到厨房前,却见厨师张师傅正提着一大桶洗涮水出来,往旁边的小水沟倒入。

    因水流不畅,张师傅顺手拿起搁靠墙边的竹竿,朝沟里捅了几下,登时通了,水迅疾消逝。

    “这水沟通向哪里?”任天翔随口问。

    “通向街中的暗沟。”

    “暗沟又通向哪里?”

    “通向街后的大渠沟,那里有座小石桥,桥下就是出水口。”

    “噢,你知道这街中的暗沟有多深吗?”

    “我知道,”张师傅道,“宽有三尺,深嘛,大约有五尺吧。三年前曾疏通过一次,我见过。至于桥下的出口,稍小一点,也有三尺见方。”

    任天翔心中一动:天助我也!

    夜深了,任天翔带着众人来到门墙后,将虚掩的石板移开,露出已挖开的洞口,一股湿臊味扑鼻而来。

    原来,听到厨师张师傅的讲述后,任天翔灵机一动,决定从暗沟脱身以甩开窥视者。

    他预先命人挖开了宅中小水沟与街中暗沟的连接处,露出暗沟的入口来,并亲自下了暗沟,探寻通往石桥下的出口,沿途又作了几处记号以供辨认待用。

    返回后,他又让程湘全跑了趟来回,将行动计划告知丁一山。

    夜已深深,行动的时刻到了。

    只见任天翔从行囊中找出双羊皮靴来,递与刘永福使用,那靴身长过膝盖,靴底乃垫有薄铁板,穿上后可在水中行走,既不透水,又可防锐利之物扎破靴底伤足。

    众人也早已穿戴好预备的桐油布靴,并紧紧绑牢,准备行动。

    刘永福忽然想起道:“良儿,连累人家货栈遭受损失――”

    “没事”刘成良道,“程叔已将赔偿之事办理妥当了,父帅勿挂心。”

    却说任天翔拿过蜡烛点燃,弯腰欲钻入暗沟。

    “让我来!”刘成良道。

    任天翔也不推辞,将蜡烛交于刘成良。

    刘成良弯腰钻入水沟,试探了一下,水不及膝,更可喜的是蜡烛居然不灭,分明暗沟中空气流通。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低头弓身朝小石桥的方向摸索过去,刘永福走在最当中,身后跟着任天翔与程湘全。

    正是:上天疑无路,入地尚有门。

    众人循照任天翔事先留下的记号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阵风过来,将蜡烛吹灭了。

    刘成良知道,风这么大,肯定是接近出口了。

    果然转了个弯,已见前面有黯淡之光,那是从出口处泻入的月光。

    任天翔持刀上前,学了两声鼠叫,只见一扇代替船只的门板轻轻从桥下闪划出来。

    接应者是丁一山。

    任天翔躬身一跃,已稳稳落在门板上。接着,刘成良用预备的绳索将刘永福缒放下去。

    丁一山告诉刘永福,说这里是对方包围圈的最外围,对方安插在桥头的暗哨已被自己放倒,让众人不要耽搁赶紧下船,以防对方查哨时会发觉。

    在刘永福挥手示意下,众人相继缒身下船,从小桥旁侧的台阶上了岸。

    大家分为前后两拨,隔着两三丈距离,刘永福走在前拨。任天翔手扣飞刀,沿途护卫,所幸并无意外。

    三弯两拐,来到一处。程湘全上前,尚未敲门,门就自行开了,原来早有人在等候接应。

    两拨人先后进入后,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