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险滩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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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从海坛号下来的,乃是英国厦门轮船公司的总司理吉尔安。

    他带着两名随员登上迪利士号后,不满地瞥了船上的日兵一眼,便问戴维斯出了什么事。

    戴维斯见来者是吉尔安,心中甚喜,他知道这吉尔安是个非常有背景的人物,职位虽不高,可亲戚朋友在军政商各界担任要职的不少,此人乃军人出身,性格暴躁,日兵遇上他,那可够瞧的了。

    当下戴维斯便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述说了一遍。

    吉尔安听罢大为气愤,转首用日语对平山嚷叫道:“你就是平山先生,请问你奉了何人之命,胆敢如此妄为?”

    平山不知对方来头,只得答道:“在下奉桦山总督命令,在此执行任务。”

    “桦山资纪算老几,我在你们日本军政界的朋友中,官职比他高的大有人在。他桦山资纪在台湾设宴请客,请了三次我都没空去,难道他恼羞成怒,想借题发挥?”

    “作为日本军人,我只服从上级的命令。”平山不卑不亢地道,“若你能让桦山总督下令叫我撤走,我立马离开。”

    “你服从上级命令,我们也只服从我们上级的命令,凭什么你在我们大英帝国的商轮上指手划脚发号施令!迪利士号乃商轮,载有大量的货物和乘客,你为何――”戴维斯掏出怀表看了一下道,“为何阻挡滞留我商船达七小时之久,何况如今船客又死去一人,满船乘客鼎沸,即将激出事变,若再耽搁,我绝不依你!”

    说罢,吉尔安转身用本语命令两个随员道:“你们随戴维斯船长到轮机房等处,传令开船。

    旁侧日兵听不懂英语,又不得平山命令,岂肯放行。

    吉尔安的一随员一肘撞开阻挡日兵,举步而行。

    不料那日兵却将枪放置甲板上,顺势一勾脚,那随员一个踉跄,那日兵随即贴靠过去,捉拿住他的手肘,就势一个背摔,把对方结结实实摔在甲板上,众日兵哄然大笑。

    “你们想干什么?”吉尔安厉声叫道。

    “阁下,我的手下不过是练练身手,”平山道,“你不知道吧,这就是我们日本国最有名的柔道功夫。”

    那随员从地上爬起,侧身竖起双拳对着那日兵跳跃。

    那日兵也学着模样取笑他,岂料对方突然迅疾出拳,叭叭叭三拳连击,那日兵方挡得一拳,只觉得颊下着实地被击中两拳,身子顿时飞了出去,满目金星,半晌爬不起来。

    众日兵见势,持枪围了上来,总司理的两名随员也拔出佩带的弯柄手枪来,迪利士号的水手火工杂役等,也纷纷持枪挥械逼靠过来,一场流血冲突眼见不免。

    平山冷冷地对吉尔安道:“阁下莫非真的想动手?”

    “哼,”吉尔安不以为然地道,“阁下适才不是说你的士兵乃是练练身手吗,你看我这随员的身手练得也还可以吧。我也告诉你,这就是世界闻名的西方拳击功夫,如果你的士兵有兴致,我的手下乐意奉陪。至于真刀实枪地练,我的人决不会比你的差,要怎样练,随你便。”

    这下倒令平山为难了,适才他故意不阻止手下出手,为的就是探看对方的虚实,想先声夺人控制住局势,岂料来者不善,自己倒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此番并非为的练身手而来,”平山转口道,“再说贵公司的生意还须长期做下去,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值得为一个刘永福双方翻脸吗?”

    “我才不管是刘永福还是桦山资纪,”吉尔安道,“你说刘永福在船上,那你就把他找出来,这样干耗算什么,我才没工夫陪你罗嗦。戴维斯先生,命手下开船!”

    “你这是逼我,”平山作了个手势。

    众日兵立即举枪待发,八重山丸号上的日军炮手也各就各位,气氛极为紧张严峻。

    突然,吉尔安从衣兜里掏出把玲珑手wWw.枪,一把顶在了平山腰间,道:“若开战,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平山笑道:“就算你敢开枪,大不了我就尽忠天皇陛下,这也是件荣耀之事呢。”

    吉尔安讥诮道:“堂堂一艘全副武装的巡洋舰,对付一艘毫无防卫能力的商轮,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尽忠,要说尽忠,该是我们尽忠女王陛下呢!”

    说罢,收起了手枪。

    “说实话,你我暂时都未到尽忠地步,只不过是搜捕一个逃犯,贵方犯得着为一个中国人而伤和气冒风险吗?”平山占了上风,趁机道,“只须烦请船长先生将贵轮的图纸拿出来,让我们对证一下,看哪些地方漏掉了,补搜一下,也就是了。”

    戴维斯岂肯答应,接口道:“开什么玩笑!我轮的设计机密,焉有随便示人的。再说你们日中交战,缘何波及我大英商轮?我商轮的驶泊,均订有严密计划,按合同行事,你扣滞我轮,若造成违约,那数十万赔款谁来支付,况且赔款事小,我商轮的信誉受损,又该怎样估量?”

    “情势非常,谁叫有人密报说刘永福藏在此船。”

    “你们不是没搜到人吗,难道单凭有人密告即可乱来?”戴维斯道,“说到底,你们不过仗着是艘战舰,视我商轮无力而已。”

    平山道:“我们对你们已够客气了――”

    “岂有此理,”吉尔安叫道,“你们日清两国和约上不是有规定,说是若台湾有遗军,贵国该载归清国乎。刘永福乃清国将领,他自己走了,免累你等载送,不是落得轻松自在吗。再说你们欲得刘帅何为,将礼之乎,抑辱之也?”

    平山一时语塞,良久方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只是执行上司的命令而已。”

    “你别倚势欺人,”吉尔安嚷道,“惹火了我,打个电报到香港,调几艘战舰来同你们较量较量,方知道我不是软蛋!”

    双方辩驳数次,更番诘询,几乎到了挥拳的地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八重山丸号上传来一阵呼唤,接着一艘小划艇载着两名日兵匆匆驶过来。

    一会儿,一日兵从小划艇攀上迪利士号,急急走向平山行礼道:“报告舰长,前方海域十海里处,发现有英国战舰驶来,请舰长指示行动。”

    “注意监视海面,看是否还有其它舰只,并及时和对方联系询问,以避免误会……另外,命全舰士兵进入岗位待命。”

    哈哈,吉尔安和戴维斯互望一眼,心中暗自高兴,这下可有后盾了。

    约一顿饭工夫,又有日兵乘小划艇来向平山报告,说是经打旗语询问联系,来的乃是英国巡洋舰斯巴达(Spaytan)号,请示如何处置。

    真乃天助我也!吉尔安闻言心中大喜,小日本狗崽子,我方来了张王牌,看你还如何逞强。

    戴维斯也暗自高兴,原来斯巴达号的舰长与他有交情。

    英国战舰斯巴达号的出现,令平山陷入了沉思。

    原来,半个月前,斯巴达号曾在澎湖港出现,引得台湾总督府大为紧张。

    桦山总督立马召集有关官员,开会分析是否乃英国政府对台的政策有变化。最后得出结论,英舰应该是在注视日军舰队动态和关注台湾战局进程。但总督府尚不放心,又特地派员赴斯巴达号上进行所谓的礼节性访问,询其航程,看是不是出现临时故障,是否需要帮助等等,其用心之良苦,不表自明。

    却说平山皱眉思忖有顷,方对报讯的日兵下令道:“严密监视对方动向,命令全舰士兵做好临战准备,舰船所有行动暂由副舰长接替指挥”。

    “是。”传令日兵下艇回去了。

    一会儿,八重山丸号原先对着迪利士号的炮口,全都转向了远方。

    许久,有手下来向戴维斯报告,说是前方的斯巴达号巡洋舰打来旗语,向戴维斯船长问好,并讯问轮船为何停泊,是否机械出了故障,需要什么帮忙。

    戴维斯看了下吉尔安,用英语向手下传令道:“告诉斯巴达号巡洋舰,就说商轮遭受日舰强行登检阻扰,请斯巴达号赶走日兵,并护送我轮到厦门港。”

    士兵得令而去。

    平山不懂英语,满腹狐疑却又无可奈何。

    不久,有日兵前来报告平山,说是英国斯巴达号巡洋舰打来旗语,向八重山丸号提出强烈抗议,要求日兵马上离开迪利士号,否则便视为蓄意挑衅,即行宣战。

    平山暗暗叫苦,作为海军舰长,他素闻英国号斯巴达巡洋舰的大名。其舰英勇善战,虽吨位比八重山丸号小,但装备精良,在实力上丝毫不差,真要动手,难占便宜。

    “平山先生,”戴维斯作了个请下船的手势道,“请吧,咱们后会有期。”

    “且慢,”平山道,“你以为在下就会怕了斯巴达号巡洋舰不成。”

    “你不怕难道是我们怕?”吉尔安接口道,“我们大英帝国的海军扬名世界时,你们日本海军还不知在哪里呢?”

    平山冷笑道:“若真的兵戎相见,在台湾和澎湖的我军舰队开来,这里的航道就别想开通,你们的轮船公司可就要歇业了。”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日本国的打算?”吉尔安道,“若想借机肇事,那你就试试看吧,弄不好你们连台湾也呆不住呢!”

    平山闻言心中一懔:“这洋鬼,怎么如此精明?”

    原来,八重山丸号出发前,桦山总督曾再三叮嘱,此趟追拿刘永福,务必注意策略,不要未能搜到刘永福却反倒同英国人闹僵。当然,若能搜出刘永福,那就不同了,姿态自可严厉一些,但也必须尽量避免事态扩大,以防英国人会借机生事。

    平山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正刘永福若真已离开台湾,台民失去主心骨,便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而刘永福也象是蛟龙离水,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实在犯不着为区区赏银拿命相赌。可话说回来,总得找个台阶,好挽回颜面。

    这时又有日兵来禀报,说斯巴达号巡洋舰发来旗语,若在十分钟内日兵还不离开迪利士号,他们将开炮正式宣战。

    平山知道,自己兵分两船,一交战必败无疑,可这个面子又不能丢,一时甚为苦恼。

    吉尔安经验老到,为避免事态扩大,及时递过去一顶梯子:“平山先生,你我也是各为其主,往后恐怕还会有些商务往来什么的,咱还是以礼相辞以待后会吧。”

    “阁下说的也没错,只是在下回去可不好交代呢。”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刘永福不在船上,你们情报有误,这不就完了?”

    “在下总须再核实一下吧。”

    “如何核实呢?”吉尔安道,“迪利士号无论如何是不许再耽搁了。”

    经过商谈,总算达成一项口头协议,日方同意迪利士号起航,作为条件,英方同意日方留下六名士兵在迪利士号上,并允许在商船到厦门泊靠后,让六名日兵在出口处对下船乘客进行最后的检查。另外,被客舱旅客抢夺去的两杆步枪,由英方负责寻回交还。

    吉尔安不知就里,总觉得刘永福不在船上,怕啥检查,就自作主张同意了。戴维斯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先到厦门再说吧。

    于是平山将一艘小划艇和六名士兵留在迪利士号上,自己则带着其余的士兵下艇回舰去了。

    大家并不知道,那留在船上的六名日兵,乃是平山精心挑选的心腹死士,平山对他们下令,若真发现了刘永福且捉捕有困难,即使是杀身成仁也必须将其除去,以报效天皇。但有一点,一定不能伤及英国人。

    平山暗忖,只要能杀死刘永福,就是那六名手下都死了,也无妨,到时反倒可说是对方先动的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一会儿,几声船笛响起,迪利士号开船了。在它前面开路的,是海坛号商轮。而它的后面,则是相互警戒的八重山丸号和斯巴达号。

    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算起来,迪利士号已被日兵的临检耽搁了九个多小时之久。

    任天翔同前来通报消息的梁兆荣商量了一下,让他悄悄去见戴维斯,请船长让水手将轮船放缓行进速度,使商船在夜间抵达厦门港,以利于借助夜幕的掩护使刘永福脱身。

    戴维斯同意了。

    正是:斗智斗力暂脱绊,待到泊靠再交锋。

    夜风腥凉,迪利士号到达了厦门港。

    许多人顿时精神紧张起来。

    厦门口岸的清军炮台严阵以待,警惕守卫着繁华的港湾。

    由于战舰不许进港,日舰八重山丸号和英国的斯巴达号巡洋舰只能泊停在外海。它们和泊靠内港码头的迪利士号隔着辽阔的距离,在这中间,还插泊着英国商轮海坛号和其它几艘船只。

    因为埠头泊靠处有两艘货船正在装卸货物,迪利士号只得离远一些泊停下客。

    一些小船见势便围拢过来兜揽载客生意,秩序有点乱。

    六个日兵分为两拨,其中四名分立在舷梯旁,对下船的乘客进行最后检查,日兵小头目则自带一士兵在船上来回梭巡观望。

    拥挤中,丁一山和亚庆已抢先挤下船去,并按照任天翔的吩咐,去找同安船老大的船只来接应搭救刘永福。

    渐渐地,乘客已下了一小半。

    船上那贮藏舱内,任天翔和梁兆荣陪着刚从密舱中钻出的刘永福。刘永福此时已换上梁兆荣从丁一山睡铺上拿来的自家衣裳,众人焦急地等待着机会。

    “也不知丁一山他们怎么了?”刘永福担心地道。

    “没事的,”任天翔道,“大约也快了。这时那大桅船的主桅顶,肯定已挂上马灯信号来示意联络了。”

    “就怕事情有变,或许他们一时忙乱寻不到船只,误了时刻,就麻烦了。”

    梁兆荣宽慰道,“这也没什么,最坏咱就不下船,随迪利士号离开,然后再想办法内渡,那八重山丸号总不能一直跟着吧。”

    这也是个办法,但俗语说,夜长梦多,只有上岸到了自家的地盘,才能安心。

    “我出去看看。”梁兆荣道。

    “喂,你干什么?”迪利士号的英国司事用华语询问。

    原来,在下船的旅客中,有一人竟返身回挤。

    “先生,我的一捆行李忘在客舱了,我必须拿回来。”

    梯口的日兵头目见状,便过来询问情况,会日语的英国司事便将原由告之。

    日兵头目侧着头看了看来人,问英国司事道:“这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那还不简单,让他进客舱把行李寻回不就完了。”

    “不,”日兵头目说,“该派个人随他去。”

    英国司事道:“那就我随他去吧。”

    “不敢劳驾。”日兵头目叫过在船上巡看的士兵道,“你随他去客舱找行李,给我盯紧了。”

    “嗨!”

    那士兵得令,持枪随着来客往客舱走去。

    看着身边日兵如临大敌持枪盯看的架势,装成忘拿行李的亚庆暗暗好笑,预先的设计终于见效,把日兵引开了一个,任大侠和刘帅他们就更容易行事了。

    话说刘永福一行正焦急等待时,梁兆荣急急来报,说已望见预约的灯光信号,我们自家的人来接应了。

    众人既兴奋又紧张。

    “我前面带路兼探风,”梁兆荣道,“你俩跟我拉开一段距离,前往船尾等待接应。”

    前面并行驶过两艘大桅船,在八重山丸号上用望远镜监视的日兵,根本没发现,在两船的中间,夹驶着一只小舢板,小舢板在两艘大桅船的掩护下,拐入八重山丸号望不见的迪利士号的另一侧,在夜幕的遮掩下往商轮驶靠。

    一顶担架由两名家属抬着,朝出口处的舷梯走去。担架上的人蒙着床单,这是在轮船上病逝的老人。

    日兵拦下担架,坚持要掀起被单检查,其家属满脸愤懑,与日兵争吵起来,旅客们也附和起哄。

    戴维斯听见喧哗,忙过来看视。他不谙华语,便叫来雇佣的华人通事,向旅客询问原由。

    死者家属告诉他,照本国风俗,这盖尸布是不能随便掀的,否则不但对家属不吉利,对掀看者也不吉利。

    戴维斯问家属说,这不吉利是否还有禳解办法。

    家属告诉他,那须做法事,得花费不少钱。

    戴维斯道:“不好意思,是我的船耽搁了,虽非我的本意,但总有些责任,这样吧,我补偿你二十块银圆去做法事,至于掀看的日兵,就任由他不吉利去吧,你以为如何?”

    死者的家属想了一下,同意了。

    这边正忙着,忽听扑通一响,随即有人高喊:“有人跳水了,有人跳水了!”

    日兵小头目赶到船边探头一瞧,只见海面黑乎乎的,似乎有个白点在沉浮。

    他赶紧从舷梯口检查旅客的日兵中,选派了两个水性好的跃入水中去捉拿跳水者,自己则忙着吊放下预留的小划艇,驶艇去帮忙捉拿跳水者……

    而随亚庆去拿行李的日兵还未回来。舷梯出口处,剩下的两名日兵正手忙脚乱地检查着旅客,忙得不亦乐乎。

    谁也没发现,船尾的另一侧,一条绳索已悄悄垂放下靠近的小舢板……

    经过一番折腾,入水的两名日兵终于将跳水者抓住,他们紧紧反扭住跳水者的胳膊,将之捉拿上小头目驾驶过来小划艇。

    那跳水者挣扎叫嚷着。

    那些日兵不懂华语,不知被捕者咿咿呀呀叫嚷的什么,就直接用小划艇将其送到泊在外海的八重山丸号军舰上。

    话说被捕者被按跪在甲板上,舰长平山得讯赶来审问,昏暗的舷灯下,那人抬起头来。

    “怎么是你?”平山甚为惊讶,他挥了挥手,日兵即放手让被捕者站起来。

    “禀告舰长大人,适才我在迪利士号上恍惚听得船尾有动静,探头一看,却见有个船上的华人司事在船边徜徉,我有些奇怪,蹑脚过去窥看,谁知只觉脖子一紧,已被人提领托起,旋即身子腾空,被扔下海去。”被捕者道,“幸亏在下会两下水,否则早见海龙王去了,也不知是何人干的事,缺德,缺德。”

    原来,那被捕者,居然是随日舰赶来认人的萧仁。

    “八格,我们上当了。”平山摇摇头,对手下道,“传令,把迪利士号上剩余的士兵撤回来。”

    “嗨!”

    萧仁道:“舰长大人,你的意思是――”

    “如果刘永福当时真的在迪利士号上的话,此刻也早已上岸了。”

    “好狡狯的刘永福,”萧仁眼WWW.soudu.org珠一转道,“如今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刘永福回到内地,已是猛虎归山,鞭长莫及了。”

    “非也,非也,”差点被淹死的萧仁满怀怨恨道,“大人说的本无错,但此时乃非常时期,此地又非刘永福辖下,他只算个挂名官而已,而厦门目下极端混乱且龙蛇混杂,若有重赏,不愁没有人来为贵国出力擒拿刘永福的。”

    平山闻言心中一动。

    “我在厦门有不少熟人,其中不乏有认钱不认人和要钱不要命的泼赖,加上贵国预先布下的眼线,要寻到并抓住或是除掉刘永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平山想,这事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于是他让萧仁先去歇息等待,自己则赶紧命手下去打电报向桦山总督请示。

    台北,总督府。

    机要官入内禀报道:“总督大人,八重山丸号来电。”

    桦山资纪接过电报一看,大意是说,虽经多次严密搜查,却均未能在迪利士号上发现刘永福的踪迹,恐是情报有误。另外,有风声说,刘永福已不知从何路抵达厦门了,八重山丸号目前正在厦门港外海待命,请求指示。另外,电报还叙述了萧仁关于在厦门岛重金雇人寻拿刘永福的建议。

    好狡狯的刘永福,居然能在重兵围困下悄然脱网,此事决不能就就此善罢甘休。

    桦山资纪心绪不佳。

    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昨日陆军第三路军从凤山进发夹击台南时,一队先遣骑兵陷入了敌军的伏击。当后续部队赶来增援时,只见战场上除了一些死去的马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二个无头的日兵尸体。显然敌军将那些首级割下请功去了。而今天早上,逼近台南的日军却在一处山坳草丛间发现了那阵亡士兵的十二个脑袋,血污沾沙,面目吓人。

    桦山资纪从消息中判断出,刘永福应是真的内渡了,那杀人请功者一定是得悉刘永福已经内渡的消息,才把那些首级掷弃的!那现场还留插着一块木牌,上以墨字写着一首诗:“林深山又高,抗倭逞英豪。郑清回寨去,追来请吃刀。”

    桦山资纪想,据情报,这个叫郑清的,本是个落草的山大王,如今居然敢公开地亮出身份向大日本军队叫阵,真他妈的反了。这笔帐先给他记下,日后再好好地与之清算!

    还有,台北最近治安也不好,堂堂的总督府竟然连续遭到攻击和骚扰,弄得自己坐立不安,恼怒之下,桦山资纪便将郑清所为和总督府遭袭之事,全都算在刘永福身上。

    他略为思忖,便命机要官拟文,发报给八重山丸号舰长平山:同意萧仁的建议,利用其在厦门的关系追杀刘永福。

    桦山资纪还让八重山丸号在厦门外海泊停三天,等待萧仁的消息,若三天后仍无结果,就将战舰驶回台湾待命。另外,又给潜伏在厦门的谍报人员下令,要他们尽力搜寻刘永福的踪迹,若无法将其生擒,亦可击毙……

    桦山资纪想,决不能轻易地放过刘永福,用中国的话语说,必须杀鸡儆猴,不然以后清廷官员都学他模样,那还得了。

    机要官出去后,桦山资纪坐在榻榻米上,伸手从矮桌上的烟盒里抽拿出一根雪茄烟,切开茄帽含在嘴上,划火柴点燃,吞云吐烟梳理着思绪……

    桦山总督的回电到了,平山看完电文,马上传叫萧仁。

    “萧先生,上峰同意了你的建议,半夜自有我方人员来带你离舰登上厦门,然后我舰也将泊停此地为你等助威。”平山拍了拍萧仁的肩膀道,“这下就看你的了,大日本帝国不会亏待你的,若生擒刘永福,赏银圆十万,若提头来见,赏五万。”

    “愿为大日本效力。”萧仁点头哈腰

    实际上平山还有一件事未说出来――桦山总督告诉他,只要能在厦门搅出事来,让刘永福觉得有危险不敢轻易出门,在厦门滞留五六天就有戏了,到时“河童”杀手赶到,刘永福就九死一生了。

    为什么河童还须五六天才能赶到厦门?

    原来,桦山资纪自己也遇到了麻烦――

    抗日义侠陈凤昌,邀请数路侠义人士会合义军,夜袭总督府,还用炸药将总督府的边墙和后墙炸塌了两大截。一入夜,总督府周遭便枪声断续,时有岗哨被袭杀,真乃风声鹤唳。致使桦山资纪必须加派大量兵员护卫府邸兼抢修围墙。据工匠估计,至少也须四天方能修好围墙。这四天,为保安全,桦山只得将河童留在身边。加上从台湾至厦门的水路时间,恰好要五六天。

    这些平山当然不清楚,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单靠萧仁一伙要想抓到刘永福谈何容易,日方无异是给他们开了张空头支票。只要利用那些黑道人物缠住刘永福,待得河童赶到,那赏金就归自己人所有了。这正是中国俗语所说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