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战日军不但伤亡惨重,而且连能久亲王也受了重伤。据军医私下透露,能久恐怕是不行了。
这事可闹大了,能久为仁孝天皇的养子,是明治天皇的堂弟,受过良好的军事教育,运筹帷幄布阵奇诡,在战场上英勇善战,其人若真的伤重不治,对天皇可不好交代,而且士气也会受影响,多窝囊难堪啊。
桦山资纪想了想,召来机要官,命令他立即调派可靠人员,赶赴嘉义,将能久亲王从水路秘密接送到台北军医院救治。并特地叮嘱,若能久真的不治,切勿走露风声,以免震撼军心,可先将事情遮掩起来,待攻下台南再说。
机要官退出后,桦山资纪默忖有顷,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想去取根雪茄烟,抬眼却见机要官又走了进来,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就说。”桦山资纪烦躁地道。
机要官报告说,伏见亲王从盐水港来电,说伤兵甚多,运送车船有限,请求帮忙解决。
桦山资纪闻言心中一动。
原来在攻克嘉义的同日,混成旅团长伏见亲王也与海军联络夹击,从海岸登陆,攻占了盐水港。
桦山资纪暗忖,部队伤病员甚多,运送极不方便,且路途也不大安全,不如就近设立医院来收容医治伤病员为宜。想到这里,他当即传令组织人手,就地在盐水港设立病院。
一事方毕,一事又来。
桦山资纪得报,坂井少将和川村少将两位司令官相继染上疫病,身体虚弱以致无法骑马,眼下正勉为其劳,分乘轿子以指挥部队。
桦山资纪搔抓着脑袋无奈地传令:“替我打电报慰问两位司令官,叫他们不要太过操劳辛苦。”
室中暂时安静下来。
桦山资纪想,只有祈盼老天能让这两位司令官早点康复了,在这关键时刻,可少不了这些重要帮手。
据得到的情报,台南敌军已在曾文溪筑垒挖壕,摆兵布防。这当是攻打台南道路上的最后一个障碍了。
从地形上看,曾文溪不好防守,因而该战也不会比嘉义之战难打。不过话说回来,此乃敌军唯剩的防守据点,对方必然生拼死守。俗语说,兔急咬人,狗急跳墙,还是不要大意为好,以免吃亏。
于是他马上传令各路部队:曾文溪之战,不可仓促进攻,须待各路部队集结后,再统一部署行动。
反正对方必守无疑,不怕其会飞掉。从全局来看,取台之战已是胜券在握。
想到这里,桦山资纪轻松了不少,便传令唤歌舞伎来献艺。
随着熟悉的日本乐曲,身着和服脚踩木屐的艺伎优雅起舞。桦山资纪品着香茗,松弛着一段时期来紧绷的神经。
“任大侠。”陈凤昌打着招呼。
“哦,陈大侠,你回来了,几时到的?”
“今早才到,”陈凤昌道,“方找刘军门禀告了经过。”
“一路可好?”
“还算顺利。”陈凤昌道,“我送吴质卿先生在福州登岸后,于该地歇了一天,不敢耽搁,就赶回来了。”
“到我房间坐会儿吧。”
一进房,任天翔便问:“吴先生寻门路请求援台之事可还有望?”
“我看难,这又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只能祈盼老天有眼了。”陈凤昌道,“吴先生遇见一做小本生意的亲戚,那人也甚钦佩刘帅的义举,倾囊捐助了一千两银子。吴先生又向朋友处借了三千两,托我一并带回交与刘帅,也真难为他了。”
“陈大侠,”任天翔道,“你从小居住台湾,熟悉本地且朋友众多,日后恐怕还有不少事须借助于你呢。”
“好说,”陈凤昌道,“抗倭护国,匹夫有责。任大侠有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在下就先谢过了。”
任天翔和丁一山风尘仆仆,却又兴致勃勃地回到台南府衙。
此行的顺利,超乎任天翔的意料。
原来,自嘉义失陷后,局势更呈紧张。日军趁机派遣出不少谍报人员,潜入台南一带打探消息,散步谣言,甚至放火骚扰,大肆扰乱民心。
由此任天翔自告奋勇,担负起肃清日谍的重任。由于他乃此中行家,易容改扮,打探消息,飞檐走壁,可谓样样精通。那些小小日谍,焉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纷纷被窥破行藏而落网,时局由此稍安。
那日,捉得一日谍,审获一桩重大机密:日方派有一支二十人的精干小分队,准备在日军攻打台南时,配合在城中作乱。这支小分队目前潜伏于台南附近的某山地,在等待时机。
任天翔不敢怠慢,给刘永福讲了一声,叫上丁一山,又亲自挑选了几个得力手下,并请了位通晓多种番语的山民,准备前去歼灭日谍小分队。
由于敌谍小分队所潜伏的地方,树木丛生地形复杂,任天翔为掩蔽行踪,避免惊动敌谍,便找来先锋营首领徐骧,借助他去向当地村社的头人寻求帮助。
任天翔怎会知道徐骧认识当地村社的头人呢?此事说来话长。
当日徐骧招募七百名山民来充实兵力,刘永福让其将所部扩建为先锋营,任命他为首领。任天翔得悉此事后,推断出徐骧与山地头人必有很深的交情,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就招募到这么多人。于是他便向徐骧请教,并经徐的引见,结识了几个村社头人和山地酋长。
任天翔自有用意,他知道,护台之战已难挽败局,日后若要率兵退入内山与日军相持,非得有山地头人的支持不可。所以便先探探口风套套交情,预留后路。那些山地人却很豪爽,表示愿意支持刘帅入山,共抗倭敌。
所以这次要歼灭日谍小分队,任天翔带着丁一山,通过徐骧找上有关的山地头人后,一说便成,头人立时派了几十人供任天翔调遣。
经过巧妙部署,觅机突袭,终于一战功成,日谍小分队在猝然无备中悉数被歼。从其巢穴中缴获步枪二十余支,弹药十二箱。
山地头人见了那缴获的铮亮步枪,爱不释手。
任天翔明白,枪乃山地人的命根子,狩猎自卫不可一日无之。且这次行动,山民有数人受伤,该予补偿。再说以后若进山,依靠他们的地方还不少。于是他便将缴获的战利品,匀出一半送给头人,以为谢仪。
头人大喜过望,称谢不已,命手下呈上椰酒、槟榔,办宴席恭送任天翔、徐骧和丁一山一行凯旋。
话说与徐骧分手后,任天翔和丁一山当即赶回台南府衙,他俩不愿惹人注意,特意从府衙后门进入。那丁一山自去歇息,任天翔则立即去向刘永福复命。
当他走到后花园时,却听到一阵哗笑声传来,从花木丛中探头一瞧,却原来是亚鹤、亚桐和亚珍,溜出来坐在假山石上聊天斗嘴。
任天翔明白,一定是刘永福在睡午觉,这三人才敢偷空出来。
只听亚桐道:“这两天那美人儿怎么没随其父来浇花修枝呀,这可让我们的亚鹤望眼欲穿呢!”
亚鹤道:“我才不象你,有事没事就往花园钻,帮人培土提水,好象挺勤快,其实够懒的。”
亚珍却接口道:“听说那老花匠的女儿,比你亚鹤还大两岁呢,你可别胡思乱想的。”
“没影的事,”亚鹤辩解道,“你别听亚桐胡说。”
“你还狡辩,”亚桐道,“起先我见你对那株兰花特别照看爱护,心中纳闷,后来才知道那兰花乃是那美人儿亲手所栽,而且那WWW.soudu.org美人儿就叫做玉兰,这正是常言所说的那个什么――爱屋及鸟呢。”
说罢开怀大笑。
亚鹤生气道:“得了,别装斯文了,那字读乌,叫爱屋及乌,连一句话都学不全,还敢到处套用。”
亚桐楞了一下,随即道:“好,好,是我说错了,那哪是鸟,那是玉兰花!”
亚珍闻言大笑。
亚桐又道:“我看得出,那美人儿对你可有意呢,我们三人都在时,她对你特别关心亲近,常将我俩冷落一旁。不过听说那老花匠挺势利的,恐怕不会将如兰似玉的女儿嫁给你这穷家僮吧。”
“快去求求老爷吧,他出面或许有望。亚珍揶揄道,听说有个富绅,出了一大笔银子,想娶那美人儿为妾。那老花匠虽然爱财,却又舍不得让女儿做小,正踌躇难决呢。你可得小心,别让那――那凤凰鸟飞走呀!”
急得亚鹤想抓打亚珍。
任天翔笑着摇摇头,走到三人面前道:“尔等三人为何在此闲聊,当心刘帅有事找不着人。”
“不会的,亚鹤道,老爷一宿未曾合眼,适才刚刚睡去,没一两个时辰不会醒的。再说,还有亚庆在呢。”
“噢,”任天翔道,“那我就不去打扰了。亚鹤,刘帅醒后,烦你到住处知会我一声。”
“好的,任大侠请慢走。”
“父帅!”
刘成良步入内室,同来的还有任天翔。
“什么事?”
“吴质卿先生派人送来密信。”
刘成良说罢,把手持的信函递与刘永福。
刘永福接过信函,取出信笺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刘大人台鉴:朝廷禁援甚严,虽遍谒沿海督抚诸公,无人敢予支助。闽浙总督边宝泉说福省无法可设;两江总督张之洞说援款之事,敝处无从设法,万勿指望;而两广总督谭钟麟则说援款难筹,嘱刘军门速回内地。内地接济无望,公宜早自为计。”
刘永福阅罢,不禁老泪纵横,跌坐长叹道:“内地诸公误我,我误台民!”
正是:兵疲食尽孤城在,徒使将军唤奈何!
内地接济无望,日军拒绝和议,余下的只有战走两策了。
任天翔劝道:“大哥勿过忧,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台湾到处山高林密,台南之战若失利,我军自可退入内山拒倭,敌奈我何!”
这时亚鹤来禀报,说有英国传教士唐达通前来求见。
“他来干啥?”刘成良道。
“不外乎是探听点消息而已。”刘永福道。
原来,这唐达通乃是在台湾传教的英国牧师,他之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姓名,却是有来由的。
一来是他原名太长又拗口,不好记,起了中土姓名利于套近乎,缩短与台民教徒的距离,便于传教。再者,也好显示自己是个中国通。唐者,中国华夏也;达者,抵也;通者,无阻也。语义双关,既点明自己了解中国,也预兆自己的事业在中国能畅通无阻兴旺发达。
确实,此人汉语说得不错,近日竟连闽南语和客家话也能听说个三五成,对中国的一些风俗典章也略有涉猎。
刘永福素知唐达通为人圆滑,据说暗中与日本人亦有来往,说不定今日来访是带有某种意图的。于是他同任天翔和刘成良简要地商量了一下,决定借机打探一下日军的意图,也好据情行事,安排对策。
于是在任天翔和刘成良避开后,刘永福传令在客厅接见唐达通。
唐达通进来了,只见此人一身黑袍,手捧一部《圣经》,圆脸上长着个鹰喙鼻,下颔留着一圈短络髯,胸前则挂着条十字架项链。
宾主见礼就座,刚喝了一盏茶,唐达通便迳直说明来意,原来他乃是代表台湾商界来请求刘永福罢战的。
唐达通先讲述了一通台湾百姓惨遭数月战争荼毒的不幸,接着就指出,日军船坚炮利兵精粮足,再行抵抗只不过是拖延一段时日而已,徒令台民遭罪,建议刘永福委屈一些,为台民着想,化干戈为玉帛,撤军内渡,并说到时商界将募捐一批银两作为罢兵撤离的费用。
刘永福告诉唐达通,自己也曾致书日方提出议和,可对方拒绝了,责不在我。
唐达通婉转道:“或许可以再遣人试探着与日方沟通一下?”
刘永福笑道:“沟通也不一定总要由我方来提出,日方也可采取主动以示诚意呀!”
唐达通试探道:“如今兵临城下,大将军意欲如何?”
刘永福朗声道:“堂堂大清将领,焉能示弱,不和则战,此当然耳。”
“此说差矣,”唐达通道,“刘大人乃一代骁将,当年名扬边陲,早就功成名就,如今万一战败便有损声名,不如安然内渡,依旧去作官享福合宜。”
“成败早已置之度外,只是不忍心抛弃台民耳。再说身为武将,护民抗敌也是本份。”
“视目下局势,刘大人,请恕在下直言,”唐达通道,“于情于理于势,这仗都不宜再打下去了。”
“此话怎讲?”
“你们朝廷已签订了割让台湾的条款,内渡谕旨也已下来了,还明令禁止各省援台。你想想,这时候的任何抵抗举动,既得罪激怒日本,又违抗本朝的圣旨,横竖都是个死罪,何必干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呢。”
唐达通见刘永福不语,又接着道:“我得到消息,日军陆路分兵数路钳形包抄,即将发动总攻,海上也汇集了三十多艘战舰准备炮击攻占台南各港口。”
刘永福听出话中带有恫吓之意,心中不快,便抬眼看了唐达通一眼,恰与对方一瞥的目光对个正着。
岂料唐达通错会了意思,以为话语击在了对方忌讳的软肋上,起了作用,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又接着道:“台湾孤悬海上,此种断援之战,又能撑得了多久!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唐先生,我们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刘永福堵住话头道,“何况战局瞬息万变,其胜败之数不可预期,只要台湾尚在手中,随时都有变数存在。本帮办先前亦是为爱恤人民起见,不愿徒害生灵,方始有此和议耳。若本帮办战不能胜,即率旧部退入内山,亦可长年支持,且将不时出战,决不让日人安居此地!”
唐达通见势,知道再说无益,便掉转话题,随便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唐达通,刘永福心里很乱,日前得悉,日军已悬赏十万银圆,要生擒自己。
权衡利弊后,刘永福觉得,选择退入深山长期抵抗是条路,战死报国理也应当,但若是不慎失手被擒,必将遭受侮辱耻笑,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剩下的,就是悄然内渡,以待时机。但如此一来,一世英名恐就荡然无存了。
他叫来刘成良、罗六琴和任天翔,在密室中商议了许久。
刘成良和罗六琴赞同内渡,而任天翔则主张率黑旗军退入内山长期抗倭。两方意见相左,更使刘永福左右为难无法决断。
只听任天翔道:“大哥不必担忧,在下同内山村社的头人酋长打过招呼探过风,他们也恨日军,表示支持刘帅进山,愿同举义旗,共抗倭寇。”
“朝廷命大小官员一律内渡,我率兵护台,已是抗命。若尽早内渡,尚可望无事,否则难料。”刘永福道,“再说进入内山,孤立无援,自己又年迈体虚,水土不服,恐会拖累众人。”
任天翔默忖有顷,道:“有大哥在此,能系军心,如若一走,必至部卒星散也。”
罗六琴道:“有众位将领和侠义之士拢聚,谅不至此吧。”
任天翔争持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大哥慎重。”
刘永福暗忖,曾文溪尚在自己手中,尚可纠缠一番。说不定再坚持一阵子,战局会有所变化也说不准。他还存有一丝奢望,或许会有援兵赶到,或许英法德美等国会像干预辽东半岛那样,让朝廷再把台湾赎回来。
于是,他开口道:“此时言走尚早,过些日子再说吧。
入夜。
刘永福正烦恼间,忽有手下报称连少爷求见
刘永福听了,立命传见。
来的是何人,能得刘永福如此看重?
须臾,一十七八岁,衣着洁净文质彬彬的的后生走了进来。只见其尚带稚气的脸庞略显瘦削,但一双乌黑的眼睛亮闪闪的,特招人喜欢。
宾主见礼让座。
刘永福开言道:“连少爷连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原来来人乃是当地有名的商家连永昌之子连允斌。那连永昌共有七个子女,只有连允斌是男丁,故此对他疼爱异常。
只听连允斌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按家父的吩咐,将家中和店铺的资金收拢了一下,凑了五千两银票,特来捐为军饷而已。”
刘永福抬眼望了连允斌一眼,不禁眼眶一红,道:“连家已数次捐资,料来资银已紧,怎好拖累你们。
“刘帅言重了,要说拖累,乃是我们拖累了你呢。”连允斌动情地道“你老未奉旨内渡去安稳作官,反倒担风险拼性命留在台湾抗倭护民,身为台民的我们,除了尽心竭力,更有何说!再说,银钱不用在这地方,还要用在那里,等着日本人来抢掠?”
刘永福沉默了一下,终于道:“那在下就替众义兵和台民拜谢连先生和连少爷了,只是如今局势窘困,恐有负于贤绅义士和台民所托也。”
静默有顷,又听刘永福道:“唯一可报答台民拥戴之心者,就是将我这条老命留在台南城了!”
连允斌闻言一怔道:“刘帅切莫冲动,四百万的台民可都倚靠着你呢。所谓成败安足论英雄,你老千万好自珍重,即便时运不济台南城失守,也应忍辱退入内山以待后机也。”
就在这时,家仆阿桐抱着个大火盆进来,放在室中,盆内已燃上炭火。
连允斌一楞道:“莫非刘帅身体不适?”
因为天气还不太冷,尚未到烘烤炭火的季节。
“非也,”刘永福苦笑道,“我手头有一些原来官府衙门掌握的赋税田册,港湾航道图册和兵营炮台配置分布及官员名册,还有这一段来发布的抗日文告、发行的邮票和官银票样式以及来往的信笺和电报文稿等等,不少属于机密,却不好携带,又不能落在倭寇手中,为防万一,我想先把它们销毁了。”
“且慢!”连允斌脱口而出,随即又犹豫道,“这――”
望着对方欲语又止的神情,刘永福道,“连少爷切莫拘束,有话就讲。”
连允斌顿了一下,似在推究措辞,末了,终于开言道:“刘帅,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不揣冒昧,敢请你老赐教。”
“但说无妨。”
“小时候,家父就经常讲台湾的历史和传说给我听。我十三岁那年,家父偶见《台湾府志》一书,大喜购下授予曰:‘汝为台湾人,不可不知台湾历史’。那书我数次翻读,印象极深。只是《台湾府志》成书至今已年代久远,如今想来,许多东西未曾收录增补,诚为憾事。而眼前这些将要销毁的东西,不少恰是增补史书所需要的资料,若能适当留下一部分,效用非凡也。”连允斌激动地道,“我是个读书人,使不惯刀枪,但我有一支笔,一支自问尚可抵枪炮使用的笔,我打算日后写一部书,一部类似府志或史记的关于台湾历史的书,让全台湾全华夏乃至全世界都知道台湾历来就是我中华国土。我要记述国姓爷收复台湾的壮举,彰阐我们民族收复失地的决心;我还要记述眼下刘帅率黑旗军和义军及台民抗倭的战史,让众位的英名随台湾的青山绿水永存天地……”
“好,说得好,有志气!”刘永福想了一下,便请连允斌喝茶稍坐,自己则动手从文件书册中翻寻检索出一堆必须烧毁的机密文件,然后对连允斌道,“连少爷,剩下的就随你挑。”
当天夜里,刘成良再次约上罗六琴,来找任天翔商议。当然,商议的要点依然是刘永福去留台湾的问题。
罗六琴和刘成良一方,觉得局势已经不行了,应该及时内渡比较适宜。而任天翔则坚持说,即使曾文溪和台南失守,也应该率义军退入内山继续抗敌。
双方商谈了甚久,其间不乏争论和劝说,每方都希望自己能说服对方,但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听罗六琴道:“眼下外援断绝,敌军四处围困,应劝说刘帅留有用之身以待,徒死无益!”
任天翔直率地道:“留有用之身以待乃是为了用,而此时,不正是用的时候吗?”
“请任大侠恕在下直言,”刘成良道,“我们的眼光似乎应放得长远一些,父帅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就当今局势推测,将来必定还有变故生发,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到时尚可报国也。”
任天翔摇头道:“主帅弃走,置兵将和黎民于何地,不宜作此想也!”
双方一直商议到四更天,尚无结果,只得暂罢。
告辞离开的路上,罗六琴附耳告诉刘成良,说刘帅极为信倚任天翔,若任主见不同,极难说服刘帅内渡的,叫他不要沮丧,还须继续找任大侠商量劝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