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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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使劲的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把她教育成傻子了。”翰翔吃完了,擦着嘴说。

    “什么意思?”天意一愣。

    “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丝毫没有察觉,这难道不傻吗?鉴于你让我的朋友受了委屈,这顿饭你掏钱。”翰翔认真地说。

    “什么?你的朋友?好,就算你的朋友,怎么是我……唉对了,要追本溯源,事情的起因在你这里。要不是你在舞会上不请天姿跳舞,能有昨天那一出吗?还我掏钱……我掏钱可以,但黑锅不能替你背。”天意摸了摸裤兜,说:“我的口袋比脸还干净,出来的太急了,连领带都没打,别说钱包了。就一碗豆腐花几个粽子,您就担待着点儿吧。”天意拿起粽子咬了一口:“呀,板栗粽子,我的最爱。好长时间没吃了,想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翰翔“哼”的一声,把钱付了。“你想的美,这是我最爱吃的东西。我特意让伙计给我做的。我吃不惯南方的粽子,油腻腻的。”

    “怎么,你们都爱吃板栗粽子?”馨远这才注意到这个有趣的巧合。“我也爱吃,而且我只爱吃板栗粽子。”馨远拿起粽子又想起了母亲:“我娘活着的时候,每年端午节都要包上百斤的粽子,学堂的孩子们人人有份。她包的板栗粽子最好吃,又甜又糯,总也吃不够。又是一年端午节,却再也吃不到了……”馨远叹着气,强忍着眼泪,天意也跟着伤感起来。

    翰翔清了清嗓子:“我们是不是商量一下馨远下一步的去处?是你把她领回魏公馆呢……”

    “不、不、不,我再也不回去了!”馨远明确表示反对。

    “那你想去哪儿呀?”天意和翰翔几乎同时问道。

    “我……我可以住诊所里,晚上还可以帮忙看门。”馨远率尔而对,看来之前她就想好了。

    “呃……诊所可不行!”诊所里的秘密关乎地下组织的安危,所以天意必须替馨远物色一个更好的去处。

    “难道你也怕我偷东西?”馨远见天意这么果断的拒绝,鼻子一酸就要哭了。“反正我不回魏公馆,要不就睡大街上吧。反正昨晚也睡过……”馨远嘴撅得老高,赌气地说。她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这世界上真是没有容身之地了,连天意都不肯收留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馨远你别生气,我是说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诊所里很不安全的。你知道现在世道有多乱?万一遇上半夜打劫的怎么办?破财是小,你人要出了什么事,我更没法向你这位‘朋友’交待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单独在晚上住在那里,居心叵测的人装成病人骗你开门,这也是很可能的事。所以我怎么能让你单独住在诊所呢?”

    “还是住我家吧。”翰翔说。馨远愣了一下。老实说,这是馨远最盼望得到的答案。但天意的心又提起来了。

    “住你家?不太妥当吧?”天意支支吾吾地说。

    “那你倒是说个好地方呀?你该不是想跟我说什么‘瓜田李下’之类的话吧,洋学生。”翰翔说。

    “我倒没那么迂腐,只不过……你父亲也住在哪儿吧?我是怕有什么不方便,再说我不了解你家里的情况,怕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天意干脆很坦白地说。

    “家里除了三个丫环两个老妈子四个家丁一个管家,就我和我爹两个人。就因为这样,才不会发生昨晚的事情,因为我们家没有爱挑事儿的女人。而且我爹为人很谦和,深谙孔孟待客之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馨远,你觉得怎么样?”天意征求馨远的意见。他不知道,馨远现在的心里简直开了一wWw.朵花,甚至她想了一个不知道恰当不恰当的成语――因祸得福。但馨远还是犹豫了片刻,羞涩而缓慢的点头,显得很矜持。难道这么快就被翰翔同化了?馨远心想,我也成了一个有“城府”的人。馨远发现,每当她面对翰翔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机敏聪慧,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管怎样,今晚就要住到翰翔家里了,馨远觉得像是在做梦。

    “既然馨远同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现阶段,你的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本来我想给馨远租一套房子,但这比住诊所里也安全不到哪去。不过两个月后馨远就要参加考试了,考上圣济医学院就有宿舍住,到时候就不必麻烦你了。”天意对翰翔说。翰翔听得出来,天意还是不放心馨远住在他家,或者说是不乐意这样做。

    翰翔撇了撇嘴说:“我听你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馨远的什么人,还对我不放心。要是她一来上海就住进我安排的住处,也……”

    “呃――翰翔,天意哥,我们现在……”馨远实在不愿意两个人再为了自己打嘴仗,慌不择言,本来想说“我们现在就过去吗”,但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也显得太猴急了点儿,一时语塞。

    “现在就去我家收拾收拾。我替她跟你请个假,怎样?”翰翔说得倒干脆。看到馨远和翰翔你情我愿,天意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这个局外人真是杞人忧天瞎操心。“好……你们去吧。我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送过去?”

    “不用了,家里什么都有。”翰翔拿起馨远的行李雇了两辆黄包车。天意目送着两辆黄包车走远,不禁觉得好笑。自己跟着操了半天的心,让这小子捡了个大便宜。整个过程天意直感到风卷残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个人还真是雷厉风行,天意无奈地摇摇头。

    黄包车在一栋古朴别致的红砖小楼前停了下来。下了车,馨远站在墨绿色栏杆铁门前,向里探看。院子大概有魏公馆三分之一的大小,却被花草怪石布置得错落有致,显得庭院深邃。一个十七八岁的家仆打开铁门,看得出来这个房子有些年头了,铁门发出不太灵活的吱吱声,还有绣红色的斑点。

    少年家仆恭恭敬敬地向翰翔打招呼,欲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翰翔说:“不用了,我自己来。我爹回来了吗?”章敬轩一个星期前去海南岛了,要收购一大批黄芪。

    “还没呢,但快了。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早上。”家仆说。

    翰翔带着馨远踩着鹅卵石小路,小路两旁用竹条编的拱形长廊,种上藤类植物,现在就成了郁郁葱葱的遮阳棚,把小路包裹得像通向迷宫的通道。馨远注意到扁豆花已经打苞了,还有肚子鼓鼓的葫芦花。走到红砖楼,看到三层高的小楼有两层的墙体都被爬山虎染绿了,整个宅子显得田园味儿十足。WWW.soudu.org这和魏公馆完全是两个风格。魏公馆是典型的西式花园洋楼,极漂亮又豪华,但人工修饰的痕迹太浓了。树都要修成宝塔形,什么地方应该种什么花,墙角不许有一根杂草,园圃的四周都要被冬青修成的矮墙围边儿。一切都太有规矩了,反倒失去了自然之美。

    进了章家,一股浓浓的古韵之风扑面而来。除了客厅一角放置的西洋音响竖起的大喇叭之外,一切都是中式风格。红木的柜子、红木的沙发、红木的茶几、青瓷大鱼缸,茶叶盒是木质的,茶具是宜兴紫砂。

    章家的下人也很热情,端茶倒水拿干果,照顾得十分周到,馨远彻底感受了一把“宾至如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