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混世远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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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学的木工活完了工,大姐夫带着仁东河去远安县与莫稳信一班人马会合。莫稳信一班人马正在远安县城关镇某农技站做木工活。

    10月下旬的一天上午,仁东河挑着工具担子,从当阳县某地赶车去远安县。在一条公路上行走的时候,前面近一里路的小站停下来了一辆去远安县的过路客车。大姐夫接过工具担子挑在肩上,快步向小站走去。仁东河背着自己与大姐夫的衣物行李包,跟在后面跑步赶车。

    当天晚上,仁东河师徒二人赶到远安县某农技站住宿。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姐夫将仁东河留给了莫稳信,自己带着他姐夫的小徒弟仁安平去远安县的深山老林玉泉寺一带找事做。大姐夫自作主张给仁东河换了一位木匠师傅。

    生产队队屋仓库,每夜要派两位男劳动力轮流值夜看守。仓库的一隅,开了一个值夜的wWw.小房间,房里只有一张床一桌子。队里的男劳动力在值夜房里睡一觉,可计5分工。轮到某人因故不能去守仓库,就顺延下一户人家的男劳动力去。

    仁会计掌管队屋值夜房的钥匙。他每天晚上上门两户人家通知家里的男劳动力去队屋仓库值夜,每人给一把值班房的钥匙。两位男劳动力在值夜房一夜睡到太阳晒到屁股,仁会计便来到了队屋,收回值夜房的钥匙。

    每天晚上将值夜房钥匙交给轮流当值人手上的事,仁会计经常吩咐仁东河代劳跑腿。

    父亲仁良德辈份高,队里许多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同族乡亲都称他为仁幺爹。儿子仁东河在队里辈份跟着高,队里一些中年男女,甚至老头老太,都是仁东河的平辈。小时候,仁东河对队里的大人们几乎都可以称兄道弟,直呼其名,是男人在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哥字,是女人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姐字,喊人家为某某哥,某某姐。

    轮到莫稳信家里派人去守仓库,仁东河进屋就喊,莫问姓,该你守仓库了。他将钥匙交给了莫稳信,再去通知隔壁另一家人。

    仁东河小时候老叫莫稳先为莫问姓,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但老木匠不气不恼,还哈哈直笑。他是外乡人,是仁东河的姐夫的姐夫,论辈份,与仁东河也是平辈。现在,仁东河成了莫稳信的徒弟,新师傅每天安排他干一些木工杂活打发时光。

    每日在一起干活,莫稳信总是找机会与仁东河逗乐打趣。实在没话可说,莫稳信就叫仁东河喊他一声姐夫。仁东河一如既往,喊莫稳信为姐夫的姐夫,一旁干活的大徒弟万正发呵呵直笑。

    转眼到了冬天,气温降到5摄氏以下的日子,干木工活手脚特冷特冻。中午晚上洗手吃饭,冷僵了的双手泡到温热水里,受热水的刺激,两手生疼生疼。

    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收音机预报这天最低气温零下5摄氏度。农技站临时搭起的木工作坊四壁透风,没有暖气设备。手拿着冰冷的木工工具,在同样冰冷生硬的木头上作业,仁东河最感痛苦的就是手冻脚冰。

    收工洗手吃晚饭,仁东河双手接触脸盆里的温水,顿时两手麻疼刺痛得十指穿心,他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12月的一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在木工作坊里,莫稳信吩咐仁东河利用废物边角木料,生起了一堆柴火取暖。仁东河生好火坐在案凳上给一板木头打榫眼,偶尔抬头,他看见大师兄万正发与师傅莫稳信悄悄耳语。原来万正发与莫稳信打了一个赌,赌师傅将徒弟弄哭。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农村两个小小的木匠人物,凭着他们先掌握了一技之长的本领,就对后进发号施令,无所欲为。难怪世上小人得志,鸡犬升天。

    一会儿,莫稳信快步走到仁东河面前,突然出手使劲地拧着他的一只耳朵,说他打榫眼没打好。仁东河心里清楚此举是大师兄万正发在拿他取乐,凭着他是师傅的权力,有意找他的茬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于是,他一点儿也不羞愧不显狼狈,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莫稳信赌输了,万正发非常得意地跟着仁东河哈哈大笑。莫稳信气急败坏地大骂仁东河说,你简直死了脸死了血,没得救了。

    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狗欺。仁东河心中想起这句话,不禁悲从中来,笑过后他忽然想哭,但他忍住了没有流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大姐夫嫌他笨,去远安玉泉寺做事,居然换了比他机灵的侄儿仁安平跟着去,把他丢给了老师傅莫稳信,成了他们师徒二人解乏逗乐的玩物。

    有一天晚上,仁东河独自到远安县城关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片名为《红旗谱》。夜里九点多钟散场回到住处,莫稳信与万正发已经睡觉。仁东河敲了几次门,无人应,莫稳信师徒又在有意为难他。万正发是仁东河的小姐夫的亲弟弟,仁东河在门外逗他说,亲亲小姐夫的亲亲弟弟,求求你开恩开开门吧。万正发不吭声,屋里好半天没有动静。仁东河只好喊莫师傅请开门。莫师傅说,你叫姐夫才给你开。仁东河依然不肯直接叫他姐夫,他隔门大喊:姐夫的姐夫请开门。莫稳信还是不开门。数九寒冬,仁东河在外面冻得不行。他威胁莫稳信说,莫师傅,你再不开门,我就踢了。莫稳信说,你敢。仁东河抬起一脚,猛力一蹬,就将WWW.soudu.org门踹开了。

    莫稳信躺在床上,气得暴露跳如雷,又无可奈何。他恶狠狠地仁东河说,你这个徒弟我无法带了,明天我就带你回你姐夫那里去。

    万正发赶紧披衣起床打圆场,将门锁修好。万正发对仁东河说,我们之所以不马上给你开门,是想给你一点儿教训。希望你以后夜晚不要一个人独自外出。这是对你的安全负责。不出事就好,出了事,我们怎么向你姐夫交待呢。仁东河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不是小孩子了,好汉做事好汉当。

    仁东河早已经抱着破船破划的态度,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对莫稳信无所畏惧。大姐夫半道上将他甩给了莫稳信,但日子过得比以前逍遥自在,他得过且过。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冬天干活越来越苦,不久就要回家过年,仁东河只得硬撑挨着混日子。在远安县某农技站干木工活的日子里,仁东河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附近有个高声喇叭,经常唱一首《读书郎》的歌。每次听到这支歌,仁东河就想哭。他哭自己当初读书没有用功,如今沦落流浪他乡学手艺,受罪吃苦。

    小嘛轩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也不怕那风雨狂,

    只怕先生骂我懒哪,

    没有学问(啰)无颜见爹娘,

    (朗里格朗里呀朗格里格朗),

    没有学问(啰)无颜见爹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