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第二节 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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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铁心一路飞奔而下,厮杀声越来越来近。他心下不由惊异丁大爷的功力,能缠斗如此多时,怕也只有他一人了。他心神一凝,喝声:“鹰爪孙们,大爷我来了。”如飞鹰般扑入人群。却见丁大爷单膝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应战不断围上来的清兵。而那女侠也和丁大爷一样,衣衫尽染红血,多处受伤,却仍旧苦苦支撑。

    丁大爷见了韩铁心,骂道:“你这臭小子,他们怎么样?你回来做什么?”

    韩铁心道:“丁大叔,这位姑娘,你们的高义,韩铁心铭记于心,就让我们来共同面对这些****才吧。”不待丁大爷和那女侠开口,就提掌劈倒一个兵丁。接着,他掌屈成爪,挥手之间,夺下一人长剑,剑花挽起,撕开了一道口子。

    丁大爷与那女侠精神大振,双方局势又有所改变。

    那名将军见状,执起长矛,急刺向韩铁心。韩铁心转身扣住长矛,撩手之间,一剑削去。那将军一矛刺下,身下坐骑前蹄飞起,迎面踢来。韩铁心矮身避开,哪知这招刚避开,那将军又来一招,另一只手甩出一片柳叶刀。

    韩铁心本来就元气未复,加之一路疲于奔命,体力消耗更巨,如何躲得这一刀,立时中刀,跌落在地。那将军又即补上一枪,韩铁心腿上立中,鲜血直冒。丁大爷见状,一声惨呼,拖腿一路挤了过来,翻手一掌拍在那将军马臀上。那马受惊,狂病大作,把那将军抖下地来。丁大爷又拍出一掌,把那将军打得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那将军也是久经沙场,临危不乱,一个懒驴打滚,滚出老远。丁大爷与韩铁心俱已受了重伤,想要伤他自然是不可能的事。那边女侠又被众兵丁围战,久不得养息,娇喝之声渐弱,屡现不支之象。

    丁大爷骂道:“狗日的鹰爪孙!”紧紧护住韩铁心。

    韩铁心道:“丁大叔,您别管我,把那姑娘送出去吧。”

    丁大爷一看那女侠,心想也是,人家与自己素不相识,这份侠义实是可敬:“那你一定要挺住,待老汉救出那姑娘,就来救你。”

    “您去吧,别记挂我了。”韩铁心用力握住剑柄,强自立起。

    那将军大叫起来:“快些围住,莫走了钦犯!”本已得势的清兵,气焰更甚,如箍铁桶一般,紧紧地围挤过来。

    丁大爷叫道:“姑娘别慌,老汉救你来了。”逼向围攻那女侠之人。那兵丁虽知他受了重伤,但仍被他神威所摄,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来。丁大爷趁机进入,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侠。那女侠脸如土色,眼睛黑如木炭。丁大爷怒火大织,一手夺过一把长剑,一招横扫千军,立即将许多兵丁从腰间断了开去。

    丁大爷抱起那女侠好不容易夺出一条路,正要逃去后山。却听得惨呼大作,只见韩铁心全身皆中了兵丁长矛,身子已被举起。另一些兵丁又来追丁大爷,丁大爷直想杀他个你死我活,怎奈怀中还有一个昏厥的姑娘。他心中一恨,一脚踢下一块石头。

    石头落下,便有人惨叫毙命。

    一块,两块,三块……

    丁大爷脚踢不动了,索性放下女侠,双手推起石头来。此处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石头滚下堆在路口,清兵纵然人多,也拿不出抢上的办法。时间耗了不少,路口尸体堆了不少,却除了一个死去的韩铁心,并未抓住一个活口。那将军大怒,下令弓弩手向上射箭。

    一时间,箭阵如雨。

    丁大爷肩头和后腰皆中了箭,新伤旧痛齐作,不由得停下身来,强自忍痛,负起那女侠,拖着不听使唤地大腿,一步一步望山腰挪。走了好大一程,终于看见被点了穴道的张震天等人,只见他们张大了嘴巴,却一点也听不见他们在喊些什么,只觉眼前一黑,便如沉入了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

    张震天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丁大爷放下那女侠,眼睁睁地看着他因站立不稳而一筋斗栽下,眼睁睁地看着他肩头与后腰的箭都洞穿身子而过;身子丝毫不能有所动弹,虽然叫喊,虽然哭嚎,虽然呼天抢地,丁大爷却哪里有所知觉?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张叫天等人穴道自动解开了。几人凑上前来,却发现丁大爷早已身子冰冷,魂归西土。花狗哭晕过后,醒来又哭,又即晕去。其余人等要么便是低声抽泣,要么便是黯然无语。

    张震天顿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韩叔叔与丁大爷现在把他们全交给了他。杜荃和翠儿同他一样,一点不会武功;苏可卿与那女侠虽会武功,但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也元气大伤;更加之又有一个不谙世事的花狗在旁边哭闹不止。

    他从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担当过如此重担?纵然年已至弱冠,此时却还是一筹莫展,他只知道他那种公子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想至逝去的父母以及他们死后的惨状,WWW.soudu.org他不禁悲从中来,想要大哭一场,可是一见眼前几人的情状,他又只得强拾悲伤,做出一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模样。

    葬毕丁大爷,张震天让翠儿背起花狗,杜荃扶好苏可卿,自己则负上那女侠,一行人走走停停地出发。至于走去哪里,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一路上,渴了便喝山涧里的流水,饿了便摘些野果子来吃,虽然花狗一路哭叫,但哪里依得了他?

    苏可卿的伤势渐见好转,慢慢便不用杜荃搀扶了。一日在一条小溪旁,她道:“这些天,多亏了杜姑娘照料。我看你也太过憔悴了,你且坐着,让我来给你梳梳头发吧。”杜荃连连说:“这哪里使得?”她说:“使得使得。”便拉了杜荃坐下,就着清水梳洗起来。

    花狗见状,童心大起,摇着翠儿的手说:“翠儿姐姐,你也给我洗洗吧。”他一路淘气得很,翠儿照顾起来,倍感疲累,此时想也没想就说:“去,跟屁虫是吧!”他哪里肯依,翠儿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他便不依不饶地哭出声来。

    张震天听得心里烦躁,说:“翠儿——”

    翠儿把脸转向一边。

    那女侠笑了:“花狗别闹了,先去玩一玩,一会姐姐给你梳。”

    “还是胡姐姐对我好。”花狗拍拍手掌,朝翠儿扮了一个鬼脸,“我才不稀罕你梳呢!”蹦蹦跳跳地走了开去。

    翠儿哭笑不得:“谁稀罕给你梳啊?”

    张震天道:“胡姑娘,你可别惯坏了他。”

    杜荃说:“震天,你别说了。待会儿,他又要不跟你玩了。”说着看向花狗,却见花狗一脚踩在水里,一脚踏在岸边的石头上,捉虾入了迷,哪里听见她的话。

    那女侠咳嗽着说:“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

    那女侠叫胡菲,初时不愿透露姓名。但这一两个月来,她得张震天等人悉心照料,不知不觉之间便把他们当作朋友看待了。更难得的是,她不提名号,张震天等人便不去问她,更加深了她对他们的信任。她的名字说出时,张震天等人倒没有反应,苏可卿却大呼出声。

    “胡菲?”苏可卿说。

    “是的。”那女侠说。

    翠儿不解了:“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苏姑娘何必大惊小怪?”

    苏可卿白了她一眼:“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这个名字好像几十年前另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一位大侠,名震天下的大侠。你们不是江湖中人,当然不知道。而我们却不晓得这个人也难,他便是专打不平的雪山飞狐胡斐胡大侠。”说至此处,不由生出敬佩之色,转身问道,“敢问胡姑娘与胡大侠是什么关系?”

    胡菲顿了一顿:“不妨实说,他是先师。”

    苏可卿脸上一惨:“他老人家过世了?”

    “是的。”

    “怎么可能,他老人家那么高的武功……”苏可卿喃喃地说,“呵呵,真是可笑,世间之人,便是武功再高,也怎么能够逃得出自然之律?人终是要死的,只是……只是他仙逝得太早了。”

    翠儿说:“真有那样的高人?”

    胡菲抿嘴而笑。

    苏可卿可被她一场好气:“那你知道红花会吗?”

    张震天等人虽非江湖中人,但红花会还是听说过的,红花会当年在西湖囚禁乾隆的盛举早已名播天下,人人都称道陈阁老三公子陈家洛手下的红花会众兄弟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大豪杰。那胡大侠既然与他们有关系,即便不是大英雄,也绝不是浪得虚名之徒。翠儿也立即便住了口,等待苏可卿下面的话。

    “他是红花会群雄的弟子。”

    “弟子?”众人大惊,但又立即恢复正常。

    这本来就是理应之事,名师出高徒,由来的大侠高士也多是名门之后。神雕大侠杨过父亲虽为汉奸,而他却叫郭靖一声郭伯父;小龙女的祖师婆婆为林朝英,是中神通王重阳的冤恋。武当祖师张三丰是少林觉远大师的弟子,峨嵋派祖师郭襄则是大侠郭靖之女。就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也不但有一个显赫的出身,而且师承前任总舵主于万亭,更有甚者,他与乾隆皇帝是亲生兄弟。

    问起此行去向何处及又为何入了张府扮了家丁之事,胡菲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地说:“这件事须得从一个人说起,那便是金面佛苗人凤苗大侠。苗大侠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便是基于当年李闯王部下胡、苗、范、田四家的累代世仇,想要激出胡家后人辽东大侠胡一刀与他一较高下。苗大侠虽然后来心愿得遂,但也留下终身遗憾。

    “原来苗大侠与胡一刀皆是英雄,所以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结为知己。后因为胡大侠中了田归农等奸人所下wWw.的毒,在比武之中逝去,其夫人也因信得过苗大侠之侠气,将所生不久的幼儿托付给苗大侠,其后便横刀自刎,殉情而亡。苗大侠失去知己,心如刀绞,为了报仇而方寸大乱。谁知,等他杀得一些奸贼后,猛然发现婴儿竟在混乱中被砍死了。于是,苗大侠在余生中都为此事都耿耿于怀,郁郁寡欢。

    “我师父便是那名婴儿,在混乱中,受过胡大侠恩情的店伙计平阿四救了他,又把他偷偷地换了出来,二人隐姓埋名地苟活于世。苗大侠看到的是漂在河水上的婴儿衣服,那衣服被砍得破烂无比,又给平阿四涂上了鲜血,把水都染红了不少。苗大侠在心火忧焚之时,看到此状便以为那婴儿已然遇害,并被人投入了河中。他悲恸不已,径自去寻那些毒害胡大侠的奸贼去了。

    “我师父并不知道太师父不是苗大侠所杀,便号称‘雪山飞狐’,决意对苗、范、田三家后人复仇。后又因师父在辽东乌兰山玉笔峰上与苗大侠之女苗若兰互生情愫,被苗大侠误认为登徒浪子,终于与苗大侠在雪山上打了一场大架。

    “那的确是一场大架!苗大侠是神勇无比的大侠,并习得太师父所授的胡家刀法,实力自然不可小觑。而师父也自幼习得胡家拳法刀法,又蒙受红花会群雄指教,武功更是集各家之所长,当真是绝无第二的英雄。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不知作何收场。然而,苗大侠却也是命中该有此劫。原来他在小时,因为学习剑法时曾遇到一只蚊子叮在背心上,却又不敢停下练习,便背心耸了一耸,以驱赶蚊虫。哪知蚊虫是被驱赶走了,这个耸背心的动作却成了他精妙剑法的唯一破绽!

    “太师父当年便是因为太师母发现此事才在比武中胜出,师父却仍然是因为知道此事而困住了他。也幸好他不知道师父便是胡一刀的儿子,不知道师父透悉他这个秘密,不然那场架的结果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说到这里,胡菲带着“不确定”的神情道:“也说不清啊!若是苗大侠知道了师父的身份,却不会和他打架,而是和和睦睦,永相交好也未可知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