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周室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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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舜武兄,为何这次主公没有派遣我这神策将军名下的两千多人前来?”叶未然回头看了看众人,却没有几个眼熟的。

    孙舜武道:“你那两千多神策军,自然是留在国中训练了。我手下那些兄弟们,这回不是也没来么。”

    叶未然怪道:“这倒奇了,主公遣你来做主将,却不用你的兵,那这一万五千多人是谁的部下?”

    “谁的部下?”孙舜武嘿嘿一笑:“这可都是江大都督自己所部的‘中军府兵’,乃是咱们平江国最精锐的部队了。”

    叶未然不禁有些迟疑,心中道:“如此说来,这中军府兵乃是镇国之兵……主公这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舜武见他面露疑色,还道他不信这中军府兵之强了,道:“未然兄有所不知,这中军府兵多是招揽的有些功夫底子的江湖人,加以严苛的正规训练,配上了本国最好的武器。这才配得上‘平江最强’这四个字。”

    叶未然心不在此处,便唯唯诺诺地应了个声。孙舜武见他有些心事,便笑道:“未然兄,你莫不是在寻思怎么破敌么?”

    “不……不是。”叶未然回过神来,长嘘了一口气,道:“我还在想,主公这回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派出这么精锐的部队,来打一场这样没有意义的战争呢?”

    “没有……意义?”孙舜武显然也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他还是释然地对叶未然道:“不管怎么说,主公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那么我们这些为将之人,就只管尽力不断地去取胜,就可以了吧!”

    叶未然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这……谁知道呢,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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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津,北陆道军中军帐。

    “少殿下,从我军的侦查情况来看,这些匡代远的兵看样子是支持不了多久了。根据卑职的浅见,一旦邹凯将军援军一到,只要再围攻三四日,这砦子便可夺下来了。”

    “哦?哈哈哈……”李祁大笑着拍了拍这位从事司马梁起凤的肩膀,便快步走到地图前,乐道:“如此大功可得啊!哈哈哈……宁津砦一破,西向京都一马平川,正是我等一展神威之地!到时与父亲两面夹击,沐国缨这老贼,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哈哈哈……”

    梁起凤谄媚一笑,迎合道:“正是正是!少殿下说的是啊!到时剿灭沐党,主公重临朝堂,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王封侯,不在话下。继而拥两道之地,奉天子以讨不庭,平定海内,这可是功盖万世,名垂千古之壮举啊……”

    梁起凤正说得慷慨激昂,天花乱坠之际,却听见李祁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打断道:“梁司马,这话可说的有些偏差呢!”

    “呃……?”梁起凤一窒,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了。

    李祁整了整衣冠,端端正正坐在帐中,一脸正色道:“我北陆李氏,本就是平帝朝宗良亲王之后。只不过元和之乱后,在和帝之时受到排挤,不幸被降为臣级,这才失去了继承帝位的权利。可是我等李氏,却是真真正正的太祖高皇帝的后代,难道,我等一门,便不能继承大统吗,梁司马!?”

    梁起凤听了这一番话,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时竟不知道怎么作答。李祁见他一脸煞白,冷笑一声,道:“梁司马,何必如此紧张,到时天下重归我周室一统,你便也是中兴之臣,登台入阁,也不见得是难事啊!”

    梁起凤勉强笑了笑,拱手道:“是……是……”李祁见他这般胆小,不免地有些好笑,便不再理他。梁起凤趁机告退,走到帐外才用手抹了抹鬓角流出的汗。

    “僭越称帝……这,可如何是好……”

    梁起凤虽是小小的从事司马,但是却是深明经史之人。关于李祁所言,梁起凤实在清楚不过了。所谓“北陆李氏”,按照李祁父子所言,乃是周平帝之子宗良亲王之后。平帝出巡关中道,宗良亲王随王伴驾,侍从左右。却不料周平帝中途驾崩于泌阳。消息传到平安都,同为平帝之子的智良亲王便在外戚大臣的支持下抢先称帝,而宗良亲王却被一封纶旨,借着“照应先帝不周”之命,将为臣级远放北陆道为“北陆宣慰使”。这宣慰使乃是有名无实的虚衔,宗良亲王到了南燕国的治所蓟城之后,没几年便抑郁而终,并无子息。到此,所谓“北陆李氏”应当算是绝嗣了。宗良亲王死后三十年,李元熙之父李光旭却打着“大周皇室宗亲”“北陆李氏之嗣”的旗号,在北燕国起兵。父子两代穷尽全力,终于征服全道,上京求取了民部卿的职位,不过却驳回了他们“还归祖庙”的请求。不仅如此,朝廷还专门派遣了官员前去申斥李元熙,表明了朝廷对他们身份的不认可。

    就是这么一块一戳就破的幌子,李祁犹自打得起劲,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天潢贵胄了。这,如何能让梁起凤不胆战心惊呢?元和以来的一百年间,周室虽然是风雨飘摇,但是无论是谁想要僭越称帝,无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在梁起凤看来,这就是周室正统仍在,国运未尽的表现,而李祁父子所想,正是大逆不道之事。

    “大周不能亡……”梁起凤看了一眼辕门之上飘扬的“周”字大旗,心中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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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津砦,中军帐。

    “将……将军……卑职回来了……”

    一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衣衫,乞丐也似的人的跌跌撞撞,跑进中军帐来,跪在地上,已是气喘吁吁不能发一语了。

    “怎么回事!?”匡代远一把将他扶起,焦急地追问着,“快,拿水来!”

    旁边的侍卫连忙取来一盏水,给那人喂下,那军士饮了一阵,才道:“将军,大事不妙了!”

    “如何?……到底怎么了?”匡代远一阵心虚,瞪着他道。

    “回禀将军,卑职想要拼死突围出去,但是周围实在是围捕甚严……请恕卑职无能……”

    匡代远摆摆手,道:“这不怪你,你快说,到底怎么又大事不妙了?”

    “是……将军,卑职向北到达宁津渡口之时,发现又有一支北陆道部队前来增援,人数大约在五千之数。”

    匡代远浑身一紧,又问道:“那,还有没有别的消息?西凉军呢?还有,那些江南军呢?”

    “卑职在泉山听说,西凉军此时正在向白原城而去。而江南军……”

    “江南军怎么了?”

    “江南军……没有人知道江南军去哪里了……”

    “江南军不见了!?”

    匡代远恍惚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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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殿下,末将奉主公之命率四千兵马前来应援,请少殿下吩咐!”

    “邹将军,你来得正好,本公子正派兵强攻宁津三砦,你这四千人来了,估计破砦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的事啊!呵呵呵……”

    邹凯一礼,恭敬道:“少殿下英明神武,这宁津三砦,不过是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即便末将不来,少殿下定然也是不日克之,末将此来,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李祁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舒服不已,便拍拍手,道:“来人呀,置下酒席,本公子要为邹将军接风洗尘!”

    “卑职谢少殿下!”

    这李祁宴请邹凯的场地,乃是一处新修缮的膳厅。里面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屏风灯盏,种种物事,皆是精工制作,美轮美奂。一时间倒把邹凯给看傻了,搞不清这前线怎生冒出了这么好的地方。再一看菜色,真可谓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邹凯在蓟城时间不短,场面上的事情倒也见得不少,这些事情搁到太平年岁,也不过就是富家公子哥摆摆谱而已的小事。但是此时乃是前线作战之地,若是往大里说,乃是李元熙和沐国缨生死相搏之地。此时此地,李祁还能有心思耍那一套公子哥做派,实在是令邹凯咋舌不已。

    “邹将军哪,不要光看着,吃,吃啊!呵呵……本公子这里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只能这样招待你咯,不要见怪,不要见怪啊!”

    邹凯一下子有些失语,连忙夹了一筷子面前的素菜,吃了几口,确是满口生香。

    李祁笑着拍手道:“邹将军可真是行家,一下子就把今天最好的菜选上了。”

    邹凯怪道:“末将吃的,可是笋么?”

    “正是,不过这可是今年新出的第一批春笋,乃是镇江国今年赠予父亲的礼物,快马由秣城运来,在路上只耽搁了十天不到,可算是极其新鲜了。”

    邹凯奇道:“少殿下……这镇江国到我北陆道,少说也要走二十多天,这时未过半便送到蓟城,真是……叫人有些佩服呢……”

    李祁一脸得意,道:“镇江守刘亚乃是与我国亲交之人,这回回绝了朝廷的旨意,又遣人送了许多礼品与我国,这一点点春笋,算得上什么呢!呵呵呵……待得日后我等取得天下,封他一个王便罢了!哈哈……”

    李祁这边大笑着,邹凯却是一脸无奈,他眼神一转,却看见那边的老朋友、从事司马梁起凤也是一脸不耐之色。

    “老梁怎么这般脸色?”邹凯心中怪道。平日和梁起凤一块儿厮混得多了,早知道梁起凤是个整日笑嘻嘻的好好先生,却不知这回是谁惹恼了他,露出这么难看的脸色来。邹凯便留了个心眼,不与李祁实打实地饮酒,屡屡推让。李祁酒量甚浅,喝不了多时,便钻到桌子底下玩蚂蚁去了,邹凯忙唤人过来将他抬走休息,自己却凑到梁起凤面前,笑笑道:“老梁,怎么这酒喝的闷闷不乐的,莫非有什么心事?”

    梁起凤这几天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情,早已经是精神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了,总想找个人把这事情倾诉出去,可是事关紧要,实在不好乱说,故而憋闷得紧,都快捂出病来了。这回老朋友邹凯来问,真是想要一吐为快,却又觉得万万不可,这一刹那间真是困惑不已。邹凯见他一脸矛盾之态,猜到事情定有些难以出口,便屏退了众人。

    “老梁,有什么你就说吧……”

    梁起凤见众人退去,却仍有疑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邹凯见他如此,便道:“老梁,莫非……是和主公有关?”

    梁起凤以为他有所察觉,便狠狠地点点头。

    “莫非,和少殿下也有关……?”

    梁起凤歪着脑袋想想,好像是有关,便又点了点头。

    邹凯见他点了头,便沉痛道:“唉,起凤兄啊,我也觉得少殿下实在是比主公差得甚远啊……可是主公唯有这一子,我等做属下的,也只有尽力辅佐罢了……”

    梁起凤一听,怔了怔,使劲儿摇了摇头,心下忽然冲出一口气,却又强自压着声音,凑近了邹凯的耳朵:“主公,想要……僭越称帝……”

    邹凯一听便慌了神了,连忙捂住梁起凤的嘴,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才低声问道:“这事当真!?事关重大,可不容乱讲!”

    梁起凤既已经说了,索性便把李祁当时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邹凯在一旁也是听得浑身冷汗。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邹凯乃是梁起凤的至交好友,对大周朝廷的心思也是一般无两。此时听了这话,真个是义愤填膺,便要去找李祁谏言,却被梁起凤一把拉住:“少殿下敢在我面前说起这事,想必主公已经与他商量多时了。我想主公早已下定决心要改朝换代,你我前去谏言,不过是空空白费了性命罢了。”

    邹凯也不是愚鲁之辈,想想也是,便闷着头饮了一盏酒,道:“此战沐党败势已现,否则他也不会请旨让他国军势入京了。我看这宁津三砦不日也要失陷,一旦如此,京畿道便危急了。到时入得京中,主上果真废帝自立,我大周五百年的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正是!”梁起凤道:“元和以来,想要废帝自立的群雄不知凡几,哪一个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等还不是一般下场。我等若是如此下去,岂不是既不能全大义,又不能守小节!?”

    邹凯听到此节,心中那两个字真是呼之欲出:“难道说……梁兄的意思是……”

    梁起凤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盏,重重地磕在桌上。

    “自然是……反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