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贵人相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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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榜的当天晚上,曾国藩依例去登门拜谢会试总裁穆彰阿。

    穆彰阿首次和曾国藩相见,对这个来自遥远南方的考生印象很好,觉得他步履稳重,举止端庄,谈吐大方,有做朝廷大臣的样子。通过交谈,穆彰阿发现曾国藩虽然开始因为不了解自己有何用意,有些诚惶诚恐,但很快领悟到对方没有刁难挑剔之意,便无所顾忌地开怀畅谈。曾国藩不仅对答如流,而且所谈内容恰合穆彰阿心意。

    穆彰阿说:“你能够凭三甲进入翰林苑,很不容易。我读了你的诗文,觉得你很勤奋且有过人的地方,但你的天赋并不是很高。不过从古至今能成大事的人,并不靠天赋,靠的是勤实。翰林苑是国家人才集中的地方。雍正爷曾经说过:国家建官分职,都很慎重地从翰林中选,必所选之人必须人品高尚,学问纯粹。你一生的事业都要从这里起步,希望你好自为之。”

    对曾国藩来说,穆彰阿的这几句话好比醍醐灌顶,既实在,又寄与厚望。遇到这样一位恩师,真是他最大的福气。国藩含着热泪,用近于颤抖的声音说:“中堂大人,我将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铭记您今晚的谆谆教诲,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报答您对我的知遇之恩。”

    穆彰阿对曾国藩的感激很满意。他是一个阅世很深的老官僚,凭他的观察,知道这个湖南乡下人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这种来自乡下的人,一旦确定一种信念,产生一种情感,便会终生不渝。穆彰阿微笑着望着曾国藩,说:“我想问你一件国事,你要按自己的想法谈。”

    对于穆彰阿的信任,曾国藩感到诚惶诚恐。他战战兢兢地回答:“不WWW.soudu.org知中堂大人要问什么事?我长年住在偏远的地方,见闻很浅陋,只怕晚生的回答会让您失望”

    穆彰阿站起身,平稳地走了十几步,又坐下来,谦和地望着曾国藩微笑道:“没事,只是随便谈谈罢了。这几年,英夷在我东南海疆一带寻事生非。去年,他们的东印度司令马他仑率领兵船在广州海口扬威耀武,我蒙皇上信任,委以重任,内事好办,只有对对英夷侵犯之事,深感难于处置。今夜没有别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穆彰阿这时还不知道曾国藩有处理军国大事的才能,只是很早就听说朝野对自己办理夷务颇有不满,他想通过与曾国藩的谈话,来试探一下应试举子们,尤其是考中的进士们对他举措的评价。

    曾国藩知道穆彰阿对外的态度一贯柔软,这种态度遭到不少血气方刚的举子的痛责。在这些人面前,曾国藩有时也附和一两句。不过他的对外态度,基本上和穆彰阿是一致的。

    “中堂大人,这样大的国事,您能下问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使我受宠若惊。中堂大人既然如此信任门生,门生就将心里话直说吧!”曾国藩顿了顿,道: “中堂大人,这几年英夷向我天朝大肆倾销鸦片,害我人民,吞我白银,对我国犯下大罪,还在海疆囤兵,威胁我国的国防。”话一说出口,曾国藩就不再拘谨了,“中堂大人受朝廷重托,以怀柔之策处理这件事。对于这种举措,门生在湖南时,也曾听到有人非难;这次来到京师,又听到外省举子中有讲闲话的。但我以为这些人貌是爱国,其实是对国事不负责任,不明白中堂大人老成谋国的苦心。”

    穆彰阿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曾国藩wWw.的意思,心中很是欣慰:这个人是看准了。于是,穆彰阿很高兴地说:“继续说下去。”

    受到鼓励的曾国藩开始侃侃而谈:“自从南宋以来,借主战得到爱国美名的风气兴起,而控制抵御外族入侵的方法在天下已经消失了五百年了。现在的英国外族,船坚炮利,国力强盛,比历来入侵的蛮族强盛了百倍。我朝应该开放码头,和他们交易,和抚之策为上上策。如果凭一时意气,挑起战争,以我们现在的船炮是不可能全胜英国外族的;既然不可全胜,又劳民伤财,国家不宁,所以居高位的官员,应该以国家千秋大局为重,绝不可凭一时意气办事。我深深地钦佩大人的深谋远虑,以国事为重的宰相气度。我朝与英国外族交往,应该保持忠信的态度。圣人云: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我以为,和蛮族交往,忠信笃敬是基础。至于鸦片一事,应该和英国外族讲妥,此种东西不能作为正常贸易品。对内,对于那些勾结英国外族,私贩鸦片,从###取暴利的官民,要彻底查办,还有那些吸食鸦片的人,也要加重处罚。只要我们自己内部严行禁绝,我想,英国外族的鸦片在我国市场上就会自然消除,这是釜底抽薪之策。而和英国外族开战,不过是扬汤止沸,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穆彰阿对曾国藩的一番侃侃而谈非常赞赏,这也许是曾国藩的高明之处吧。该拍马屁时就拍马屁,只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很得体的拍马屁,所收到的效果会让你目瞪口呆。

    的确,穆彰阿十分欣赏曾国藩的这番议论。他目视这位意气风发又厚貌深容的新翰林,觉得他是自己门生中最有才干最有识见的人,前途不可限量。穆彰阿说:“你对国事思考的很深,可见,你的才气非一般人能比,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是我曾祖父起的。”

    穆彰阿摇摇头说:“‘子城’,这个名字小气了点。若你不在意的话,老夫替你改个名如何?”

    大学士要给自己改名字,曾国藩巴不得,赶紧说:“请恩师赐教。”

    穆彰阿注视曾国藩良久,郑重其事地说:“你现在虽然只是个翰林,但我朝的宰辅大臣多数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你千万不要以一名士才子自限,而要立志做国家的栋梁之才。老夫想你应当改名为国藩,取做国家藩篱的意思,怎么样?”

    “谢恩师赏赐。门生从今日起改名曾国藩!”曾国藩离开座位,在穆彰阿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穆彰阿任军机大臣已经十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曾国藩很庆幸自己能得到他的垂青。“朝中有人好做官”,曾国藩一直最犯愁的便是朝中无人。现在终于找到了靠山,而且是最可靠的靠山。这个农家子弟,决心既要充分利用一切可用的外在条件,又要扎扎实实地积蓄学问、锻炼才干,在这个最高的权力角逐场中,经过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奋斗,击败所有的竞争对手,登上人臣的权位顶峰――大学士的宝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