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步伐加快,仅仅是一个小地方也是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更何况苏惠离开这么多年,不认识已是寻常。苏惠看着整齐的水泥乡村公路发呆,一路上凡大一点的路面都用水泥铺就,更多的是一条条小的水泥路将各家各户连接起来。苏惠还记得小时候开摩托车,裤腿上全部都是泥点子,而现在多干净。路上无数的摩托车呼啸来去,间或还有不少的小轿车因路面狭窄堵上了,一路上的人家门上均贴了鲜艳的对联,不少人家门口还放置了用香垒成宝塔状的东西。
肖谨想叉开苏惠的注意力,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惠眼睛一瞟,道,“香!放在家门口点的,可以燃一天,高的有一米。”
迷信?肖谨歪头看,道,“还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盘盘香,挂在客厅屋顶,一圈圈螺旋下来也是宝塔的样子,可以燃一个月。”苏惠冷冷道,以前过年的时候她很想担任点燃香塔和盘盘香的任务,可是母亲都推开她,然后笑眯眯地将火柴递给贾嘉聪,一定要让他点燃。母亲和父亲看着贾嘉聪认真点火的样子,脸上会有说不出的满足。
班车一路停停走走,不断有人上下,说的话又急又快,肖谨连一个字也听不懂。苏惠缩在座位上,把脸冲窗户外面,不想让别的人看见她的脸。肖谨发现出城后在一个小站上的年轻男子不断回头看向自己的方向,还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肖谨戳戳苏惠,“那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苏惠别开脸,冷道,“不认识!”
肖谨耸肩,既然她不想承认那就算了。
那男子拨开人群走过来,一张青春洋溢的脸,试探性地叫,“姐!”
苏惠脸白了一下,再装不下去,扭头道,“是嘉华啊!”
男子又兴冲冲地说了几句啊什么,肖谨并没有听明白,扭头看苏惠,苏惠也不给他解释,径直用乡音给那个男子说话。两个人说了半日的闲话,苏惠的脸慢慢红起来,然后微微一笑。肖谨愣,这一路上都两天了,就没见苏惠笑过,眼前这个小子给苏惠说了什么?肖谨疑惑地抬头看眼前的人,脸慢慢地冷下来。
班车到站,众人一哄而下,苏惠坐了半晌看人都下完了才拎行李下车,那个男子又冲上来说了几句便跑开了。苏惠还站在路边看了他的背影半晌,肖谨极度不爽快,将行李丢在街边道,“那个人是谁?”
“弟弟!”苏惠说了两个字再没多说。
肖谨打量眼前这个热闹的小镇,班车停在小河边的小车站边上,过桥便是贯穿小镇的一条主要街道,从桥头一直延续到镇中心均是样式齐整的四层小楼,一层均是门面房,来来往往购物的人不少。街道两边都有三四米宽的人行过道,这些过道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各样的摩托车,街道上也有不少的轿车,因为乡镇无人指挥交通,镇中心堵塞得一塌糊涂,各样车辆来往交缠,行人串杂其中。
苏惠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
肖谨又拎起行李,跟着苏惠从摩托车的海洋里穿过,最后停在一个楼房前。这个房子并不是那种普普通通四四方方千篇一律的建筑格局,而是修成了两层西式的洋房,前面是一圈雕花的围墙和大门廊柱,从围墙看进去又是大露台的造型,四边窗户,屋顶一个小小的飞马雕塑,这个房子在当年想必很是出挑,可惜现在看去原本雪白的粉刷已经变黄,庭院寥落,几处破损的地方也没有修复,又被周围的高楼遮挡住,早已无当年的气势。
“就是这里?进去啊?”肖谨催促着苏惠。
苏惠手颤抖着推开临街的院门,门慢慢打开,一个妇女从后院转出来然后站在院子里不动。
肖谨就发呆地看着那个妇女高声往楼上尖叫着,扯着苏惠进去,苏惠被拖得不能动弹一路踉跄进了大门,不久后又是一声妇女的尖叫,然后一路吵闹。肖谨摸摸额头,看看手中的行李,还是乖乖走进客厅将行李放下。
客厅尽可能地宽大,角落一道小门通后院,还能看见后院种的植株。客厅中央一组沙发,样式老旧,墙壁边上一组高电视柜和电视,上面零散地放置了供台,烛台,香鼎,墙壁上贴了不少财神之类的年画,最顶上居然还有毛泽东及十大元帅的像。这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从装修上并看不出什么爆发户的气势,连地板也没有刻意的处理,仅仅是浅色的地砖而已,而房子中还有用禅香经年熏出来香味儿,不浓不淡让人安心。肖谨微微笑,他喜欢这个房子!
苏惠被那个妇女扯到上楼的楼梯口,另一个头发尽白的妇女站在楼梯上死死掐住苏惠不放手,一个矮壮的老者站在一边,脸很严肃却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悦。四人围成一圈,又哭又笑了半日,苏惠全身僵硬被两个妇女拖来拉去,眼睛却不断地看向一边的老者。肖谨知道,那便是苏惠的父亲苏昌明和母亲张桂玉。
苏昌明冲苏惠说了一句话,苏惠挣开张桂玉的纠缠,招手让肖谨过去。肖谨挺挺胸膛,笑嘻嘻站在苏惠身边,苏惠说了一句话,苏昌明的脸立即变得很难看。
肖谨忙道,“叔叔,我是肖谨,这几年都和苏惠生活在一起。”
苏昌明鼻孔微张,牙梆子咬得死紧,吐了几口气没回转过来,一张手巴掌就挥过去。肖谨发愣地看着那头发尽白的张桂玉尖叫着扑过来扯开苏惠,冲苏昌明又吼又叫。肖谨恨不得自己张了一双翻译机的耳朵,明明知道这事情跟自己有关,却听不懂,语言不通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肖谨吃惊地问。
苏惠冷冷地摇头,道,“我们走!”说完拖着肖谨就要出门,肖谨看看苏昌明再看看张桂玉,忙按住苏惠道,“到底怎么回事要说清楚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又要走。”
苏惠胸脯起伏,压抑了两天的情绪爆发出来,“这根本就不是我家,为什么不走?留在这里被人甩巴掌吗?”
苏昌明冲上来又要说话,被张桂玉死死拖住不许他开口。
“坐,坐!”张桂玉让一边呆着的三姨去厨房里热饭菜,一边艰难地用普通话招呼肖谨。张桂玉身体仿佛很虚弱,只刚才激动一下子便喘不过气,半躺在沙发上不断呼吸。肖谨转头看苏惠眼眶绯红,眼睛里仿佛包着水,忙推她过去,又拖了自己的行李过来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堆在桌子上道,“阿姨,我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又是学生挣不到什么钱,胡乱买了些,你先收着。等我挣很多钱了,再给你买好的。”说完又笑眯眯看着张桂玉,顺便冲苏昌明讨好一笑。
苏昌明鼻子里哼哼,一句话没说,自己坐另一头的沙发去,眼睛却不断打量肖谨。
张桂玉忙客气地摆手,嘴巴里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
肖谨又道,“阿姨,你慢慢说,你要说慢点我就能听懂这边的话。”
张桂玉苍白的脸上起红晕,慢慢道,“你还在读书啊?”
肖谨看看苏惠,苏惠没有答话的意思,低头坐在一边不说话也不行动,肖谨便道,“是啊,因为苏惠一直帮我所以才能考上大学。”
张桂玉不断点头,眼睛看着茶几上那些东西,并不贵重,但是显然还是很兴奋,她正要开口说话,苏昌明冷道,“给聪儿打电话,前天我见他回来的,在镇上买了东西。”
苏惠猛然抬头,眼睛晶亮地瞪着苏昌明,道,“他来我就走!”
苏昌明眯眼睛,“打断你的腿!”苏昌明故意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看肖谨的表情。
肖谨心中狂潮涌动,却没有表现出来,看三姨将菜摆上的饭桌招呼两人去吃饭,忙起身拉着苏惠过去。两个人握起来的手看在苏昌明眼中,刺眼极了,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码,张桂玉虚弱道,“你等一下再说好不好?惠儿好容易回来,又跑了怎么办?”
苏昌明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没有拨号。
那个小子,看起来太年轻,眼神太亮,动作太自在没有一点羞涩,行动的目的性太强,他说出来的话苏惠居然从来没有反驳过,苏昌明一点也不喜欢。苏昌明曾经喜欢聪明又能干的年轻人,栽了一个跟斗之后才发现,聪明和能干在其次,听话却是最重要的。
饭桌上摆了几盘冷菜,有羊肉牛肉猪肉之类,还有一盘盘酱色的鱼块,不过却是冷的,鱼汤胶质冷凝成块。肖谨拿了筷子为难道,“这鱼就吃冷的吗?”
苏惠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三姨忙伸手过来,慢慢道,“我忘记了啊,外面的吃鱼吃热的!”
“三姨!不要管他,就这样!”苏惠伸手拦住三姨端菜的手,“汤是热的就好了。”
肖谨又转眼去看汤,一碗红色的枣汤,一碗白色的山药汤,还有一碗鲫鱼汤,他一直认为红枣和山药是女人吃的东西,于是只盯着浓白的鲫鱼汤喝。
门外有摩托车的声音,然后有人敲门,有人大声说话。
苏惠的手停住,脸煞白,转头恨恨盯住客厅的门。肖谨停下勺子顺着苏惠的视线看过去,大厅门口出现一道修长的阴影,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传过来。肖谨的眼睛慢慢瞪大,那男子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雪白的牙齿,开朗的笑容,眼角微微上挑,嘴唇鲜红;那男子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皮手套,自在地站在客厅中跟所有人打招呼;那男子取下手套,眼睛四处看,然后微笑着走向饭厅,越来越近。
肖谨恨自己坐着,因为他要仰望这个男子。
“苏惠,你回来了啊!”
肖谨看着苏惠的筷子微微抖了几下,慢慢抿起嘴唇,就是这个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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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呼万唤,第二男主终于出现了,撒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