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夜晚里海水的颜色,它是深灰的。假如一点光都没有,那么就是纯净的黑色。也正是因为海面上漂浮着的一两点火光,所以漆黑的大海才远离了黑暗。使原本纯洁的海水颜色变换。
火光属于船――一张白帆便在这深灰色的大海上飘曳,白帆上折射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就是因为它的存在,天地都变了颜色。
风平浪静,船儿在海面上飘着。
穿船头上站着一个白衣人,白色的长袍上绘着样式简朴的花纹,依稀带着点女性的温柔的味道。她脸上蒙着布巾,棕色的长发在背后束成一束,手里提着一个法尔伊斯顿救赎教廷制式的灯笼。借着灯笼里的微弱火光望着灰色的大海。
甲板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必回头,白衣人便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微微将手里的灯笼抬高了几分,侧过的身子使她正好能够看见缓步而来的矮小身影。
那是张半藏在猩红色的衣领间饱经沧桑的衰老脸庞,火红的短发里已经夹杂了不少冰霜,孩童般的身形掩盖不了眉宇间的威严。黄金制成的额冠、深红色的毛料长袍上金线绣着的火焰形纹章与他怀中抱着的那把魔杖·荒原之叹共同说明了主人的身份――克里斯·托洛德,巫师之王,新生的法尔伊斯顿帝国至高无上的主宰。
“皇帝陛下,您实在不应该在寒冷的深夜跑到船头上来。”白衣人开口说道,清冷的中性声音就像流水一样自然地从她身体里流淌出来。
“您也一样,尊贵的教皇陛下。”克里斯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却不像他外貌一样苍老。他走到了白衣教皇的身边,轻轻踏上了船边的木制栏杆,这样他才可以平视对方。他从不愿意抬头对人说话,所以他的王座格外高昂。
女教皇将身体往边上挪了开点距离,尽管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一段距离。
“为了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使您饱受舟车劳顿之苦,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教皇碧蓝的眼眸注视着泛灰的海面,声音就像大海无声的波涛一般若有若无:“陛下您言重了,承蒙您的福泽,天父的福音才能在在法尔伊斯顿广为流传,有机会能为陛下效力,是救赎教会的荣幸。”
克里斯微笑着回答道:“教皇陛下,吾等俱是天父的宠儿,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信徒。对于法尔伊斯顿的民众而言,他们首先是作为天父的仆人,然后才成为我的子民。天父帕拉赛兰斯与秩序之神奥德斯卡尔永远是最神圣最高贵的存在。就连我本人,也是经过您的加冕,才成为法尔伊斯顿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的。”
教皇转头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皇帝陛下能够牢记天父的恩宠。必能在父神与秩序之神的庇佑之下实现您的愿望。只不过,请您记住当初许下的誓言,让西方的异教徒得到应有的神罚,让天父的福祉根植于卡德摩尼的每个角落。”
法尔伊斯顿的皇帝突然张开了双臂,对着苍穹仰声大笑,等他的笑声止歇,他用他那富有魅力的声音说道:“那当然,只要我们到了这趟旅程的终点,我就可以在天父的圣佑之下,成为整个卡德摩尼的主宰。”
教皇低头不语,心头浮起不久前从皇帝那里听来的秘密――那个连罗尔兰德魔法学院历代主人都未必知道的,深藏于学院地下密室里与 魔杖·荒原之叹共同沉眠了一千多年的古老秘密 :
这柄传承于罗尔兰德魔法学院创始人大法师 亚力克山德罗斯 的魔杖·荒原之叹就是那开始邪王邪恶智慧的钥匙!
天父啊,教皇在心中祈祷着,我居然堕落到窥视邪王的智慧的地步了,请原谅我……这是为了在卡德摩尼上传播您至高无上的圣名所必须的。
夜晚的海风让克里斯缩了缩脖子,他不禁望了望教皇祈祷着的单薄身影,解下自己的猩红披风轻轻地披在教皇的肩膀上,以长短而论,他的披风对教皇来说像是披肩,为了把披风披到教皇的肩膀上,他不得不再攀上一级栏杆。
教皇吃了一惊,她转头看见了克里斯那半边花白的头发、张布满皱纹的脸、以及由于长期操控魔法元素而弄得浑浊不堪的双眼。即使侍奉天父近三十个年头的她早就忘记自己是个女性,可她的矜持还是让她立即甩掉了皇帝的披风。
“瓦尔蒂娜。”皇帝跳下地,屈身捡起了自己的披风,“北海的夜晚非常寒冷,为了你的身子起见……”
“住口!”教皇的声音十分愤怒,克里斯甚至能看见教皇的面巾在激烈地颤抖,“请不要称呼圣职者的的俗名!”
“这里就我们两人,互相称呼‘陛下’非常的奇怪呢。”克里斯微笑着说道,“我也对宫廷里那些繁琐礼仪厌烦了,我们一切从简罢。”
“赞美天父!”灯笼的光芒随着教皇清冷的声音忽明忽暗,“礼仪从简我没有意见,但请称呼我的圣名,天父的恩泽无所不在,克里斯陛下!”
看样子亲昵的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呢,克里斯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圣·瓦丁 ―― 这位救赎教会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教皇,为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努力与代价呢?这不,她甚至不能像上届教皇帕布里斯那样直接在自己的名字之前加上“圣”字的尊号,非得取上一个 圣·瓦丁这样的男性名字――世俗的力量总是强大又不可违抗的。为了这样一个名字,当年赎罪墙上又钉上了多少个传统卫道士的尸体?
而自己呢?克里斯又看了看长满皱纹的手――为了主宰罗尔兰德魔法学院,当年的少年废寝忘食地研究魔法,如今这副残破的身躯就是代价;为了完成一统法尔伊斯顿的梦想,他让拉法尔的铁蹄踏破了一个又一个领主的城堡;为了在道义上成为法尔伊斯顿的主人,他不得不与教皇达成同盟,接受救赎教会的册封。
他渴望主宰一切,所以他需要力量,然而岁月不饶人,他已时日无多,然而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手中魔杖荒原之叹顶端的红宝石此时给他带来温暖无比的触感。
他是个法师,禁断黑暗之塔的智慧对他有致命的诱惑力,他相信古谚是真的。除他自己之外,他还需要再找两名法师一同启动魔杖·荒原之叹的力量,一旦他掌握了禁断黑暗之塔邪王遗留下来的知识,那么他或许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及更强大的力量并且延续自己的生命,只要他拥有更长的生命,吞并积弱的米德菲尔特王国不是什么难事。
古谚上说,开启邪王的智慧需要三名控法者,那个被同族放逐、投奔自己的 埃萨雷斯·阿尔玛斯塔夏 的力量太弱且不太可靠,米德菲尔特王国 维斯克莱夫特尖碑的主人 帕尔提修斯·利亚顿 实力倒是与自己相当,很显然,他是不可能帮助自己的。于是他不得不求助教皇――法尔伊斯顿境内实力仅次于他的控法者,教皇思考之后允诺了,条件就是将天父的福音传遍卡德摩尼。
再加上那位隐居在北方冰岛之上的大师,三名强大的法师就凑齐了,这样,就能够依照古谚开启那黑暗的智慧。
教皇默念完了献给天父的祷文,拉紧了自己的衣领,她用矜持的目光扫了皇帝一眼,问道:
“你说说的那位大师居住的冰岛还有多远?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北海上有这么一位强大的法师呢?他叫什么名字?”
沉思中的皇帝陛下抬起了头,他知道该把一些事情好好和教皇说一说了。
“其实我也只知道他们其中一人的名字,他们两个都是很特别的人。”
“两个?很特别?”
皇帝极不雅观地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说道:
“尊敬的圣·瓦丁陛下,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您,那两位大师,并不信仰伟大的天父。”
“异教徒?”教皇的声音里透露着不悦。
“算……是吧。”皇帝小声地回答,“不过,为了在传播天父的圣名,必须借助此人的力量,还有半个转置的时间就能到他们所居住的冰岛,请您以您的慈悲宽恕他。”
“罢了。”教皇问道,“他们有过什么不敬神的言行吗?”
皇帝想起数十年前的一些往事,回答道:“是的,他们有……”
和言论比起来,还有更另人震惊的事实呢,即使现在否认,一会见了面之后教皇还是会发觉,不如把话说在前头。察觉到教皇没有心情转坏的迹象,克里斯抛出了这个另教皇震惊的话题:
“教皇陛下,那位朋友天生黑发红眸,而另一位有着与黑夜一样的头发与双眸。”
教皇纤弱的身躯僵住了,随后她的面巾激烈地颤抖起来。不用眼睛,克里斯也能“看”见那块面巾后愤怒扭曲的面庞。
“魔族!”教皇高喊着,原本中气沉稳的女中音突然间变得十分尖锐,“克里斯陛下,您居然要我,天父与秩序之神在凡间的最高代表,去见魔族!”
“请息怒我亲爱的瓦尔蒂娜。”克里斯缓缓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压制住了教皇的咆哮,“求助于他,是完成我霸业必须的,就如同当初我求助你一样,看哪,您已经站在了我的船上,再也无法回头了。”
教皇眼中闪过了一丝的怪异神色,光凭夜晚里克里斯那长年受到魔法光芒侵害的视力根本无法察觉。他浑浊的双眼只能看见教皇虔诚地在自己胸口划着圣徽:“天父圣佑!”
克里斯连忙同样划了个圣徽,用同样虔诚的语调说道:“天父圣佑。”他知道教皇又要开始絮絮叨叨的赎罪祷告了。惊涛过后,他们都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没有风,船儿却在魔法的驱使之下高速行驶着,前方因隐隐约约看见了岛屿的影子。一刻钟之后,岛屿的轮廓清晰起来,船头的两人能清楚看见岛屿上冰块。冰块在夜幕里并不是纯洁的白色,而是一种灰蓝。
那是灵魂的颜色。
白衣教皇在心中暗暗祷告着,身为圣职者的她不止一次地看见过人类苍蓝灵魂在已经死亡的肉体上方消失。按照救赎教会传承下来的说法,灵魂不会消散,只是承蒙天父的召唤回归了天界。而西方的异教徒却认为,消散灵魂的归宿是柯露娜的众生初始之地,另教皇愤怒的是,异教徒的伪经也被称呼为《圣典》。
这真是亵渎!教皇在心中诅咒着,秩序之神奥德斯卡尔愤怒的圣焰迟早要将他们燃尽!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木船的魔法的驱使下轻轻靠了靠岸,克里斯紧了紧自己的绯红色长袍,轻身跳到了岸上,他那矮小的身材使他这个动作看上去十分滑稽,但此时的教皇可笑不出来。她看了看船舷与岸边的距离,又估量了下冰块的滑腻程度,片刻的迟疑之后,她握住了克里斯那只布满皱纹的手。
身子和撞上冰块的船儿同时一颤。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或许更久?
她透过面巾追逐着克里斯那殷切的眼睛,她奢望着能看见一对闪耀着关怀之光的温暖琥珀,但却看见了那双饱含世故的浊黄色眼眸出现在她那无比熟悉的脸庞上。
他讨好我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我,教皇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在众人面前他总是对我十分恭敬,甚至肯为我屈膝,但那都只是伪装而已。
为了使他踏上卡德摩尼大陆至尊之位的伪装!
法尔伊斯顿的皇帝陛下真的需要自己为他加冕吗?假如他愿意,‘血狼’拉法尔的黑炎骑士团会在踏碎光明骑士团之后用战枪和巨剑为他们的皇帝加冕!
踏上冰原的教皇从心底了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是被他伪善的橄榄枝所骗,心甘情愿地被他驱使呢?像往常一样,每当疑惑在她心里升起时,就有一个虔诚的声音在她内心中响起:只有顺应他,才能更好地传播天父的荣光!教皇圣·瓦丁早已深信,那是天父处于她信仰的虔诚,给予她的预兆――让天父的荣光遍布卡德摩尼的预言。
克里斯朝冰原深处走去,自觉罪孽深重的教皇紧紧跟随在他后方。身边灰蓝色的冰壁居然能倒映出昏暗的人影,让教皇的心情更加阴霾。
空中突然响起了笛声,并不响亮,却很清晰。有时候山谷中呼啸而过的寒风会加入合唱,但却不能使它断绝。这优雅婉转的旋律让人身不由己地被它所引导,侧耳凝听那空灵的声音。
克里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那是主人欢迎他到来的信号。平和的曲调也使克里斯身后的教皇心情变好了些,她低头提起自己白色长袍的下摆,小心的不让地上的冰雪将它沾湿。
冰山中的道路蜿蜒曲折,每转过一个弯儿,笛声就大了几分。也就在笛音渐渐响亮的当儿,身边的景色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天空中吹来的风不再寒冷,两边的冰壁渐渐变薄,到最后竟脱去了冬天的外衣,换上了春天那生机盎然的嫩绿。
是的!就在这并不算太长的峡谷通道里,一头是冬天,另一头是春天。
转过最后一道山壁,教皇彻底地被眼前的景色折服了,高耸入云的冰峰之间无声地流淌下洁白的丝缎,上白下绿的装饰是它最合身的饰边。这条山峰美丽的腰带最终溶入了山谷中那眼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水潭中,黑夜里,看不清楚倒映在水潭里小屋的影子。在水潭另一头,两边被冰雪妆束的峭壁之间,流淌出去的水流上还漂浮着大小不一的冰块。
春天只包容在这个并不大的山谷里。
笛子的旋律拖曳着长长的尾音结束了,余波还在山谷里和着山风回荡,教皇顺着克里斯的视线望去,才看见了这曲动人的旋律的演奏者。
天呀,他那身着黑袍的身影连同黑墨般的头发,看上去就与夜幕里水潭边黑色的岩石全无区别,如果不是他与黑相反的苍白肤色以及精灵族特有的长尖耳,跟本无法想象这样幽静的水潭边居然有活着的生灵存在。他那支起右腿,坐在湖边黑岩之上的优雅身段和岩石完美地构为一体,而他那双在黑夜里忽而闪亮的黑眸,会被误认为是倒影在水里星辰的影子。
“天父圣佑!”教皇握紧了佩带在自己胸口的圣徽,即使她跟随天父已久,连灵魂深处都烙上虔诚的印记,她还是无法将眼前这位俊美的黑发精灵和凶猛狰狞的魔族联系起来,之前要将此人钉上赎罪墙的念头立刻如同炉火上的积雪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令她的灵魂再次受到震撼的是,克里斯接下来用她从未听过的恭敬声调所说的话语:
“很久不见了,我的导师。”
“我可不曾承认过你是我的弟子,克里斯。”精灵的声音优雅轻柔,就如同他的笛音一样,如同微风般拂过心湖却不给它留下一丝涟漪。
法尔伊斯顿的皇帝陛下貌似有点尴尬,原本弯了一半的腰僵住了,他轻微地咳嗽了一声,说道:
“可我心目中一直把您当作我人生及魔法艺术上的导师呢。”
“事实上做了你‘导师’的是另一位,现在他不在。”
顺应着精灵的话语,克里斯小心地的用目光在精灵身边搜索着那个期待中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只听精灵徐徐地道:
“你身边的这位可对你突然的卑谦惊诧万分,我说得对嘛,圣都伊卡洛斯的教皇?”
圣·瓦丁惊诧万分,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于面前的这个人来说,一点隐私都没有。恐惧使她想抽身逃开,另一种情怀又使她为之吸引。好在精灵没有继续说有关她的话题,他右手支起自己的下颌,注视着平静的湖水,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可是为那件东西来的?”
“是的,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克里斯直起了腰,双眼直视黑夜中的精灵,“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因我的力量而来,如今我需要这个力量来延续我的生命――他如果肯帮我的话,那么通向黑暗禁断之塔的最后障碍也就不存在了。当然,如果您肯出手的话也是一样……”
精灵左手掂了掂手中的银笛,食指微抬,流利地使它在空中转了个圈,等笛子带着银色的残光回到手里的时候,已变为中指大小的一个饰物。很奇怪,黑夜里居然能看清楚银笛的一端镶嵌着龙首形状的钻石,另一端栓着金色的链子。
精灵缓缓地将饰物挂回到自己颈中,依然用他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说道:
“我不会帮你的。”
克里斯昏黄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我知道,就像当初那样,只有他一直在帮助我,不过有他出手也够了。”
“他也害了你。”
“比起失去的,我得到的更多。”皇帝陛下耸了耸肩,“假如当初我不变强,那么我就永远是那个罗尔兰德魔法学院里被人欺凌小角色,假如不是我拥有力量,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与地位,所以我不恨他。”
“真的吗?”精灵的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回忆在克里斯的脑海里翻过一页页的画卷,喜悦、痛苦、辛酸、缠绵的情绪在他心头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变换,最终一扇沉重的门牢牢地将所有的回忆关住。一种坚定的信念促使他抬起了头,坚决地说道:
“不!”
精灵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股静谧的气息充满了这个山谷。克里斯怀中的 魔杖·荒原之叹上镶嵌的红宝石闪耀了几下,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克里斯和瓦尔蒂娜同时察觉到周围的魔法元素气息迅速变淡,就如同有什么东西吸吮着一样。
“克里斯,你还带着WWW.soudu.org他给你的那架竖琴吗?”
法尔伊斯顿的皇帝陛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了那架样式古朴乐器,琴身是鲜血一样艳红,而琴弦却是金色的。
黑发精灵的嘴角微微上翘,微笑的表情一闪而过:
“看样子你似乎忘记了,这架竖琴是他从我这里偷给你的。而这琴最初的主人,可是鼎鼎有名的邪王 鹰·达克尼斯。”
克里斯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僵住了。
精灵平伸出右手,即没见魔法元素的凝聚流动,也没见到斗气的出现,那架竖琴就到了他的手上。白皙的手指拂过四弦竖琴上铭刻的紫荆花纹饰,轻柔地按在了琴弦上。
“叮咚,叮咚~”竖琴在手指的拨弄下发出清脆的乐音。瓦尔蒂娜清楚地看见,克里斯琥珀之眼中的黑色湖心微微一颤,绯红色的波纹荡漾开来。与此同时,精灵睁开了他那黑曜石般的双眸,唤醒了克里斯十几年前尘封的记忆。
红发少年克里斯·托洛德悄悄熄灭了自己手里的魔法之光,蹑手蹑脚地接近阴影中的那个手提长剑的影子。
在那人恐怖的速度之下,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告诫着自己――连院长都没能在那个人的剑下念完咒语。
他小心地抓出了一些硫磺粉末,念起默咒,身心都迅速地陷入施法的出神状态里去了。
然而,当他咒语完成的时候,面前清楚地出现了刺客的面容,以及,他手上提着的头颅。
大惊之下差点精神涣散的克里斯的声带不由得僵硬了:
“托利斯坦!”
名为托利斯坦的黑发少年看见克里斯却是一脸的兴奋,将手里的头颅高高提起,道:
“好几年不见了,克里斯!看,我把劳伦斯院长杀掉了,这样你就没有障碍了。”
“不!”克里斯大叫着后退了几步,“这,这决不是真的!!”
托利斯坦脸上欢喜的表情僵住了,他斯斯艾艾地道:“怎么了,克里斯,你不高兴吗?”
少年打量着身材已比自己略低的对方,心中一动,他用右手按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从僵硬的声带里硬行挤出一点声音:
“很……奇怪呢,托利斯坦,为什么过了好几年,你还是这十二三岁的模样?”
“呵?”
“你问的这个问题他可回答不了。”身后的高墙上传来了清冷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的某人悠然地抱着那架眼熟的四弦琴坐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低头拨弄着琴弦。因为他背向月光,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克里斯突然想起一事,伸手往怀里一摸,竖琴果然不在了。
“主人。”托利斯坦右手的黑色长剑突然不见了,也不知他收在何处。黑发少年朝主人点头打了声招呼。那人看见了他左手中兀自滴着血液的头颅,皱了皱眉头。
“看你做的好事,托利斯坦,你居然敢把我的‘血咒魔琴’偷走送人,不过或许他拿了这个以后,或许会有点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吧?”
那人和着竖琴声的话语虽然中透露着不悦,听上去却像诗句一般压韵,“呐,一闻到血液的味道,又勾起了我杀人的欲望呢。”
黑发男孩因为主人的指责而低下了头,克里斯心中打了个寒颤。为什么这个人,可以用如此这般优雅的声音说杀人的事情。
喧闹声由远而近,追兵似乎对高坐在墙头音乐家和他竖琴的乐声视而不见,那些眼里喷着怒火的人们齐刷刷地站在了克里斯身后。
“就是他!杀了院长!”
“抓住他!”
“黑发红眸……他是魔族!”
人们叫嚷着,却无人敢向黑发少年踏前一步。
克里斯汗湿重背,脸色苍白,托利斯坦上前却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被对方触及身体的克里斯突然跳起来,粗暴地推开了对方的手,大声吼道:
“为什么你随便杀人??”
黑发少年一脸的诧异:“你不是想要做罗尔兰德魔法学院的院长吗?这个老头不死怎么行?”
人们听见托利斯坦的言语之后立即后退了几步,对红发少年怒目相向:
“克里斯!你是他的同谋吗?”
“一定是的,这个恩将仇报的杂种!”
“随随便便就忘掉老院长收养他的大恩,真是混帐!”
“呼,真是可怜呀。”墙头的那人抚琴自言自语道,“解释不清楚了呢,小家伙。”
红发少年缓缓地转过了身,望着那些手持各式魔杖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同学们,他的喉咙已干涸,说不出话。托利斯坦却抬头朝主人看了看。这次克里斯清楚地看见,黑发少年伸出的右手指缝间夹着一根黑色的羽毛。
黑发少年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杀你们,只要一把黑翎剑就够了。”
“我现在不想看到血。”坐在墙头的人摇了摇头,五指拨动了琴弦,略带伤感的音乐飞扬起来。
“我现在也不想听见人临死前的哀号。”他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天地万物都失去了声音。
当然,他自己和手中竖琴的乐声除外。
克里斯就听见那个天籁般的声音用他那与生俱来的姿态说:
“元素奏鸣曲,第二乐章。”
然后,就看见,追踪者们的身躯连同那带血的头颅被拂过的寒风塑成冰雕,然后化做千万片雪花,在银白的的月光下如同凋零的花瓣一般飘散。
虫草秋鸣。
高墙上,白银之月帕拉赛兰斯的圣辉给伫立着的人儿拖曳出一条淡淡的影子,不知何时,他已收起了那优雅的杀人凶器。乌黑的发梢折射出一点闪亮的月光,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酒杯。
他端详着月光下闪烁着琥珀光泽的液体,以及自己倒影在杯里的精妙绝伦的容貌,微笑道:
“托利斯坦,你愿不愿意和我打个赌,一个或许能使这个孩子成为卡德摩尼至高无上的主宰的赌约?”
克里斯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年轻的脸庞上带有岁月的沧桑,深邃的黑眸中的光点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般流动,于是他的梦醒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