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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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想对于我留任黑炎军团副官这件事,阁下已经没有其他意见。现在开始向您汇报一些其他的事情。”

    拉法尔半躺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读文件的布伦迪尔出神。

    “米玛卡什少将回报,刺杀事件的清理行动结束,共处决事件相关者三百九十一人。”

    “维克多老将军派人来报,一千五百三十三名俘虏已经押解到克莱尔挖掘场开始煤矿作业,一千一百四十一名俘虏在副队长史蒂文森上校的押解下送到了玛格耐特铁矿。估计下星期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将矿石送来。”

    “这是狄克少校的报告,昨日已将铁匠召集令发了下去,今天可以在城堡内建起武器铠甲作坊。”

    “粮食收集工作已经开始,目前由第三大队分队长玛尔德上校负责……”

    “巴恩少将来信说他们已经到了诺维丘陵,近日内可传回捷报。”

    “迪恩少校的信息:他已潜入桑菲尔德郡,老费尔南迪果然逃了回去,敌军正在集结中。估计到空之月底,至少能有三万人。”

    “阿维拉德红衣大主教昨日处死了城南菲利普男爵一家,包括仆役在内一共九十三人。罪名是信仰邪神,不敬天父。”

    “阁下?阁下!!您又走神了!!!”

    “……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你今天想的问题挺多……”

    “为什么那帮教会的混蛋杀人就是‘圣徒’,而我杀人就是‘屠夫’呢?”

    “……阁下,我总觉得自从‘圣战’开始之后,您就变了个人。您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事也没有以前……果断了。虽然对事件的判断力没有太大变化,可是现在的您很不对劲,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拉法尔哆嗦了一下,扯了扯毛毯,紧紧地将自己裹住。若有其他人在场,看见拉法尔这副样子,再看见毯子上的那些东西,没准会误会有人对血狼阁下实施过暴力侵犯――事实上确是元帅阁下刚对别人施过暴,受害人现在还在他床上睡着。

    “我同意你留下来或许是个错误,不过我别无选择。”他说,“战死在沙场上是我的夙愿,我可不想被背后的刀子莫名其妙地弄死。”

    布伦迪尔叹了口气,说:“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您树敌太多。而我们离陛下太远,短时间内搞不清楚国内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得去试探下埃萨雷斯?看看前宰相大人是不是知道什么风声。救赎教会这次居然敢挖我墙角,实在是有点奇怪。”

    “别提埃萨雷斯了,那位大法师拼死从我们这里把那个无能的科洛亚挖了过去,如今整天缠着他盘问邪王法阵的事情。依我说,他才不会关心帝国将来如何呢,这个人的眼里只有魔法!”

    拉法尔想起那次刺杀事件之后,埃萨雷斯拼命为那位失败的城主辩护,从自己刀头下夺走科洛亚的那一幕。这个人可以为一本《黑夜之书》为克里斯陛下服务十五年、自己刚入城时曾请他协理事务,他却顺便弄走了一切和魔法有关联的战利品,包括那把魔法剑 克雷尔·风狩,然后把自己关在莱恩的实验室里,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典型的、无可救药的魔法狂热者。

    刺杀行动之后,真正的罗切斯特城主就是眼前这位,亏他兼顾了军团事务,还能忙得过来。

    “的确如此,那么只剩下我们孤军奋战了。我真该提前组织桑菲尔德会战,然后……”

    “……然后在战斗里死掉,把烂摊子全扔给我?”布伦迪尔哼了一声,“你休想!下次作战,你别想出现在战线上!老老实实地给我呆指挥部里。”

    拉法尔扭头不去看他,手指拨弄着桌子上的水渍。

    布伦迪尔话冲出口之后也呆了一呆,自从圣战开始之后,拉法尔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许多。以前自己决不敢粗声粗气地这样对这位老战友、老上司说话。而血狼要是在以前办事决不会像今天这样把顾虑都表现出来,先干了再说历来是他的准则。即使有想法的话,也是闷在肚皮里不说的。

    这位昔日雷厉风行的红发青年此刻缩在毛毯里,身上的朝气与杀气收敛了许多,只有在那双银眸眨动时才有些许跳出来。平时隐藏在其中的,却是那前所未见的……温柔、悔恨与烦恼。

    天哪,谁会相信,那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拉法尔会在下属面前露出这种神色!

    布伦迪尔摸上了自己的心口。

    自己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冷血的人。

    然而现在的他的确变了,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只是奇怪了,为什么转眼间大灰狼就变成了小绵羊?

    难道是被我撞破那件事的缘故?不可能,此人我行我素,皮厚如墙。玩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生下的孩子只怕能成立一个中队。绝对没有为这件事羞愧的道理。

    难道是克里斯陛下的事情使他心神不宁?不可能,这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只信奉自己心中的规则。他效忠于克里斯陛下,是因为没有比克里斯陛下更优秀的人值得他效忠。

    是救赎教会的人引起了他的烦恼吗?不,从来不敬神的人怎么会在意那些的人呢?

    对了,拉法尔从来没有对人谈过他以前,自己认识他是因为战争,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似乎这个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八年前,自己在崔凡登战役里初会拉法尔,当时只看见脸上兀自带有少年稚气的wWw.他挥起门板般的双刃巨斧,三下两下地劈开了城门。自己和一些战友在那位可敬的半兽人雷尔诺――前任的冲锋队长率领下冲进了那座城,与守军展开了一场血战。那场战斗激烈异常,雷尔诺当场战死,自己手上也中了两箭。

    拉法尔在战后便站到了大家面前,脸上兀自带着血渍,看上去却没受什么伤。

    “我是拉法尔·吉格,你们的新队长,喂!那边那个白发小妞、哦不,是个男子汉就不许哭!你!叫什么名字,布伦迪尔?精灵们的名字就像他们的性别一些扭扭捏捏!给我记住!雷尔诺死了,是因为他不够强!”

    后来才知道,雷尔诺是拉法尔战技上的老师。他居然公开批评老师的战技不够强!而不是像苏比那样哀悼:“老师他只是运气不好,你们别伤心。”

    战斗,死亡,生存,升职,继续战斗,小队长变成大队长;冲锋、指挥、胜利、凯旋,继续战争,大队长变成法尔伊斯顿第一元帅。在他成为元帅的那一天,克里斯陛下将自己请到没人的地方,这样对自己说道:

    “布伦迪尔卿,我私下委托你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

    “拉法尔·吉格,他是一头怪异的狼,请帮我看好他,我不希望他把自己咬伤,也不希望他把不该受伤的人咬伤。”

    伟人厉害的地方就在于,有时候他们的话可以理解成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记得在之前的塞林特战役里,苏比战死了,身边的战友一个个接连战死。战争结束后,自己从死人堆里挖出昏迷不醒的新丁米玛卡什·利爪。大吐一场后抬头看见拉法尔站在尸体堆成的山上,手里提着砍卷了刃的带链大家伙,喃喃自语的说道:“我……还活着。”

    白发精灵想起那时候拉法尔的脸色,忍不住打了寒噤。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在庆幸自己生还呢,现在看起来,从那时候他就想去死!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使这个视死如归的人现在迷茫了?他究竟又为什么视死如归?

    一连串问号在中将肚皮里升起,织就一个又一个的迷。

    *                                         *      *

    塞纳尔心情很不好。

    这无名的烦闷与不安来自伊萨克、朱丽安以及那个奇怪的修女。那天晚上自从伊萨克把她带回来之后,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她的身边,总有一种令人无法自由呼吸的苦闷。对,那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听说那修女还是位本领高强的法师。见鬼,一个法师!那些操控着神秘力量法师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安,或许,这是战士对法师天生的恐惧?

    塞纳尔从心底承认,玛丽·萨拉邦德 的确是一位人见人爱的美人儿,但是塞纳尔确定自己没有爱上她,相反,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和警觉,这种感觉自从在安葬郎尔贝老人时被大叔警告之后就更加强烈。她自从到这个密室之后就没有主动问过任何问题,流露出惊恐与不安。那张美丽的脸上总是一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似的。这种胸有成竹的态度出现在这种时候的一名年轻修女身上,实在是太不协调了。自己伤口尚未痊愈的时候,这位“修女”也没有提供任何治疗上的帮助,她真是要多可疑有多可疑!

    玛丽坐在伊萨克左边,离开他大概有两个人的距离。她青目皓齿,言谈间自有一种淡然的风情。那双线条完美的腿并拢着,自然地从床沿边垂下来,双手安分地摆在自己的大腿上,举手投足间怎么看都像是受过米德菲尔特上流社会的礼仪教育的上等人。每当自己将警惕的目光扫向她的时候,她便转过头去与伊萨克谈论《圣典》,看上去这两位还挺投机。该死的,假如《圣典》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伟大的圣母为什么不降下神罚,干掉那些该死的异教徒呢?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牧师们现在全在赎罪墙上,也没见圣母怎么的!

    每次自己拐弯抹角试探修女口风时,那块不知死活的烂木头总会莫名其妙穿进来打岔。

    看着那两位交谈时投契的音容笑貌,塞纳尔突然有一剑把修女杀死,再给那块木头一记耳光的冲动。

    伊萨克看上去被那家伙迷住了。哦,是的,这小子向来把自己的心写在脸上,你瞧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真该死!诅咒留给敌人!现在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吗?这该死的木头!

    慢、慢、慢!

    自己这莫名的杀意是出自理智的判断还是……还是……嫉妒?

    塞纳尔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差点碰翻了头顶上的油灯。地下室里不分日夜,不论何时,那盏小油灯都亮着,塞纳尔撞动了这盏小小的光明之源,黑暗就在房间里随着烛影飘WWW.soudu.org动。

    烛光下的朱丽安顶着一对红肿的水泡眼,突如其来的打击使这个少女丧失了所有活力与热情,她不吃也不睡,不哭也不笑,呆呆地靠墙坐着,就像一段没有生命的木头。

    伊萨克和自己都努力宽慰她,这个可怜的女孩现在除了木头和自己,没什么亲人了。

    现在那块木头就在用毫无新意的台词劝说朱丽安进食,什么“不吃东西就会饿坏身体”之类。真是废话,朱丽安都十七岁的人了,会不清楚这个吗?她只是伤心,伤心而已!你这样温言软语,像布道的牧师一样和蔼可亲说教,在一位失去至亲、悲痛欲绝的酒馆少女面前会有用吗?

    塞纳尔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刚想开口,就看见原本规规矩矩坐着的玛丽修女突然轻声唱起一支歌谣来,词义古朴,婉转动听:

    他会再来、再度地来临吗?

    那些离去、消逝的生命

    灵魂便是那划破苍穹的陨星

    在白云间是那样孤独和可爱

    我们的泪水将受到女神的祝福

    我们的长发将挽起哀伤的发式

    你的灵魂

    将在迷朦的蓝月中闪耀着光辉

    啊,被躯壳束缚的人儿终获自由

    沿着轮回的阶梯不断向前

    是欢乐还是恐惧?你那疾如狂飙的足踵啊

    你奔向着可爱的遂古无人的始源之海

    那儿万籁俱寂

    在那波涛深处

    诸神无忧无虑

    这首歌儿与那首柯露娜的灵魂引领之歌完全不同,听上去更加低沉。伊萨克从玛丽修女唱第一个词起就停止了自己的劝说,等玛丽唱完第一句的时候,他已经屏起呼吸,在心中暗记起这首曲子的旋律和歌词来了――他完全有信心在听了一遍之后就把它演奏出来。等到玛丽修女把最后一个字唱完,连袅袅的余音也在空气中消失之后,伊萨克才发觉自己怀中多了个温暖的躯体。朱丽安亚麻色的发辫随着嘶哑的哭声不住颤动,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这次,朱丽安哭得比上次还要痛快些。

    “好好地哭一场吧,人假如不能忘记过去,就没有未来。”玛丽修女轻轻地说,她金黄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青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略微有些迷离,整个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纯洁无暇的气息,就像圣母在凡间的使者一般。

    伊萨克被少女紧紧地抱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因此此时脸色看上去苍白而又尴尬。他转过头,对玛丽修女道:“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曲好象不是暗月教会的圣歌,但是总觉得有种相近的味道。”

    “哦呀,你怎么知道不是暗月教会的圣歌?神职人员是不能唱圣歌以外的歌曲的,你不知道么?” 微笑着的玛丽修女又恢复了少女的活泼。这世界上没什么可以束缚少女青春的活力罢?

    “不对……这的确不是圣歌,我能背出所有圣歌的旋律,里面没有这一首。”伊萨克绯红色的眉毛在前额打起了死结,“是不是我记错了呢?”

    玛丽修女吐了吐舌头,在塞纳尔开口之前抢先说道: “嗯!这的确不是圣歌,是我的老师教给我的一首歌曲,我看这位……小姐对过世的家人念念不忘,所以就唱了出来,希望她能好过些。”

    “柯露娜的祝福!谢谢你的好心……”伊萨克替朱丽安道谢,然后低头笨拙地照料她。

    “歌儿的确唱的不错。听说,你是名实力不坏的魔法师?米德菲尔特国内有名的法师里好象没有年轻的女人。”塞纳尔冷冷地说,右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是啊。”美丽的修女天真烂漫地说道,“我的老师可是位了―不―起的大法师哦,至于我,随便学了点魔法,当然没有名气啦~”

    塞纳尔向伊萨克扫了一眼,那家伙现在正被朱丽安弄得手忙脚乱,他咳嗽了一声,希望能引起那家伙的注意,可是那家伙又开始温言柔语地安慰朱丽安,重复他不久前说过的臼白台词,对塞纳尔的提示毫无知觉。

    “那么,法师小姐,你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难道不考虑下其他事情吗?”

    “考虑其他事情?”玛丽吃惊地睁大了她那双美妙的眼眸。

    “比如说……”

    “嗯,我听着呢。”

    “比如说,回到你家人,或者你来的地方去。”

    “先……先生。”她磕磕巴巴地道,脸上略显惊慌,“您让我――一个无家可归的修女,回到哪里去?”

    “哼,脱下修女服,没人会知道你是修女。”

    “塞纳尔,你怎么可以这样!”见习骑士这句话刚说完,伊萨克就叫起来了,“你想赶她走?现在外面这么乱,这不是逼她上异教徒的赎罪墙么?”

    塞纳尔狠狠地瞪了玛丽修女一眼,后者就像一只美丽而又惶恐的受惊小鹿,脊背贴上墙壁,在恐惧的震慑下微微颤抖。伊萨克看见了塞纳尔那充满杀机的眼神,忙从朱丽安的环抱中挣脱出来,站到塞纳尔身前,郑重地说:

    “玛丽修女之所以会躲藏,都是我害的,所以,我有责任保护她。”

    “来玩英雄救美吗?小伙子?”塞纳尔用他惯用的调侃语调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位小姐有多可疑?你不怕那一位不舒服?”

    “什么可疑?什么那一位不舒服?塞纳尔,我知道你现在是小时候的老毛病发作,又开始恶作剧欺负女孩子了!”伊萨克他回头看了看朱丽安,声音不留意间提高了几度,“朱丽安小时候不就一直被你作弄得很惨吗?拜托,你都做了骑士了,就不要玩小孩子的游戏了。”

    沸腾的热血这瞬间全部流上了塞纳尔的脸,积攒了几天的烦闷瞬间爆发,他气呼呼地说道:

    “好哇,既然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就来玩点成年人的游戏吧!来呀,来决斗,看是谁的鲜血将会洒落在这里的石板上吧。”

    “来就来!嘴上说得激昂,每次还不是你输,哼!”伊萨克把手放到后腰的短剑上。

    “不要啊!”两名少女同时惊呼起来,一位用手蒙住眼,一位用手掩住嘴。

    “放心,我们从小打架打到大,点到为止就是了。”伊萨克转头对玛丽修女说道,因此他没看见塞纳尔此时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小看我是要倒霉的!”红发骑士也不顾什么礼节了,就照小时候的习惯直接一剑挥出。伊萨克右脚一错步,便从那剑下滑了开去。随后他便抽出了短剑,两人居然就这样乒乒乓乓地打起来了。

    朱丽安从小见他们打架见惯了,所以此时也不担心会出人命。她只是有点担心塞纳尔,他看上去挺恼火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么恼火。和伊萨克打的话,只会因为输掉而更恼火吧。

    玛丽修女脸色却很难看,每次交锋都让她担心不已。这两人的剑技出自同源,追求的都是“快、狠、准”,因此在她看来,这两人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杀。

    塞纳尔用的是重剑,因此在速度上略逊伊萨克一筹,然而那把剑在他手里既有大剑斩杀的力量与气势,也有短剑挑砍劈刺的灵动,甚至还有弯刀和军刀劈砍的刁钻与凶狠。

    伊萨克那柄剑主要攻击便是以刺为主,攻击的招式全是直线,如同电光火花般的急速刺杀。

    要是在以往,塞纳尔会因为对方速度上的绝对压制而疲于奔命,尺寸较大的重剑对上伊萨克只能以防守为主,鲜有进攻。而光斩轮这件奇异的武器,仅在对方战技比他低时能大发利市。一旦对手的速度的战技都比他高,光斩轮的飞掷配合能力便大打折扣,只能当作一件短兵刃使用。

    所以在以前,他对战伊萨克毫无胜机是必然的。然而如今的红发骑士经历了近一年的军旅生涯,已经在实战中磨练了自己的剑和意志;而伊萨克那柄剑却从未染过血,因此发挥不出他剑技中凌厉的要决。所以此刻,他们斗了个旗鼓相当,交锋时的凶险程度使朱丽安都提心吊胆。

    伊萨克暗暗吃惊,以往的那种力量和心理上的优越感不复存在了,当他刷得一剑朝塞纳尔咽喉刺去的时候,塞纳尔的重剑必然以或砍或削的方式指向他的某处要害,其结果就是要么一人死亡一人完好或受伤,要么两人同时受伤或死亡,没有其他的可能。他不能真的要了塞纳尔的命,而塞纳尔的剑看上去极度渴望夺去他的生命!

    打斗持续了一会,两人的剑刃有了的数次撞击,那是伊萨克不愿伤人,回剑自救的结果。虽然两人从小挥舞一样分量的铁锤,但塞纳尔身材更加健壮,在膂力上也略胜他一筹,所以在短剑和重剑碰撞后,竟是伊萨克吃了亏。而他的劣势被旁观的女士们看出来了,那张又羞又红的脸不正是他此刻状况的最好诠释吗?

    “别打啦!你们别打啦!伊萨克,你不要不还手呀!”朱丽安以为是伊萨克有意谦让才处了下风,这声音无疑给正在火头上的塞纳尔浇了一勺油。

    塞纳尔每挥出一剑,都伴随着一声威势十足的吼声――那是他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伊萨克的自信心便在战士的战吼中崩溃。

    剑风萧萧,伊萨克只觉对方攻来的剑势越来越凶狠,自己的压力越来越重,令他难堪的是,塞纳尔的光斩轮居然没用过!他对塞纳尔从未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当自己的自信心在红发骑士如潮般的攻势中崩溃后,那柄短剑就越发凝滞了。

    “不能认输!”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他咬牙支撑着,心却越发迷茫――塞纳尔怎么突然就那么厉害了呢?

    塞纳尔在这狂风般的攻势中大快淋漓,以前只有他被伊萨克打得狼狈不堪,或许他自己尚未意识到,他的内心渴望这一刻很久了。积怨花作了力量,热情化作了复仇的快意,他全身心都集中到手中这柄剑里,化作了这柄剑的灵魂。

    “叮!”

    就在伊萨克挺剑刺向塞纳尔咽喉,却又犹豫不决的时候。红发骑士的重剑自下而上地划来,击在那柄短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中部。伊萨克只觉手指一麻,短剑就腾云驾雾地脱手而去,在天花板上迸出了几点火星之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输了?

    伊萨克难以置信地望着落在远处的短剑,因为光线的缘故,他只能看见些许剑刃的影子,塞纳尔手中的重剑正指在他的脖子上。

    朱丽安咬住了自己的手巾,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块手巾上还沾染着她自己的不久之前流下的泪水,又咸又苦。

    塞纳尔取得了自己有史以来对伊萨克的第一次胜利,看上去却不高兴。

    “听好,你的软弱迟早会要了你的命!”他像教育一名新兵一样严酷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听话点,不要和我闹别扭!”

    “我……”伊萨克的脖子感受到了铁器上传来的寒冷,思维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冻僵了,以前是他让塞纳尔屡次品味到失败的滋味,这回轮到他自己了。

    “那么,修女小姐是不是该老实坦白下自己的身份了呢?”塞纳尔将重剑从伊萨克的脖子边撤回,转身朝贴在墙壁上的玛丽修女走去,那个迷一般的女子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看了看半跪在地上,想要伸手取回自己的短剑却又如同雕塑一般呆立不动的伊萨克,脸上露出了一种人见人怜的动人神色。

    只可惜,眼前的这位“悲伤峡谷的英雄”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他沉着脸,用一种胁迫的口气说道:

    “你究竟是谁?假如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那么我就会把你杀死,然后把尸体扔到外面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