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岳鄂王墓距笑笑居不过十数丈之遥,转眼即到。卓文俊回过头,冷师叔早已来到身侧,朱依萍和婢女,也已尾随而来。朱依萍轻皱黛眉说:“义父,咱们好好地呆在房间里,为什么非要跑到外边来庆祝不可呢?”
笑笑和尚不悦了:“你这女娃儿不要无礼,想那岳大元帅乃天星下凡,他若能见证我俩喜结父女,当是高兴得很。你义父活了一大把年纪,岂会糊涂盲敬一个尸骨俱化的鬼族同胞?”
卓文俊听得暗暗一笑,从师父口中,仿佛对岳飞甚为尊敬,然而一句“尸骨俱化的鬼族同胞”又颇多油滑,知道师父生具怪性,也不见怪。倒是朱依萍,愣着神儿问:“义父,这岳飞是什么人?”
冷道人皱皱眉,冷冷地哼了一声。
朱依萍不悦地斜睨他,也冷冷哼了一声说:“你这冰块儿,无怪义父经常数落你,你果然是无趣得很,见了本公……本小姐,一点礼貌也无,哼什么哼呢?岳飞是什么人,我不知道那打什么紧?”
这一句话,说得笑笑和尚心中乐乎,展颜笑道:“世人常说,父女同心,古人诚不欺我,哈哈,要得要得,萍儿帮义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喂,冰块儿若是觉得忌妒,当可一并收她为义女,就保管不会再受她的窝囊气了。”言中之意,好像十分爱惜朱依萍。
冷道人挑高双眉,说:“女娃儿,野,不稀wWw.罕。”
“你不稀罕,我才不稀罕呢!”朱依萍转眼望去,见墓旁荒草稀少,奇花匝地,似是被人认真修剪过,就又问卓文俊:“看义父对这墓主那么尊敬,想来他应该是一位大大的名人,唉,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卓文俊回望她一眼,似乎为她的粗陋寡闻吃惊,淡然回答:“岳大元帅是南宋抗金名将,一生精忠报国,令金人闻风丧胆国人闻名感戴,然而宋高宗赵构和奸相秦桧,合谋将岳大元帅害死于风波亭。唉,历史如车轮,辗转延伸,而车辙犹在汗青留痕。三百年前的往事,听来怎不叫人扼腕叹息!”
这时,笑笑和尚和冷道人忽然同时幽幽长叹,相继在岳鄂王墓前跪拜下来。
卓文俊看得心中一动,也跟着跪下。朱依萍犹豫一阵,一拉小婢,说:“蓉儿,咱们也跪下。”也跟着下跪,默默祷告。
笑笑和尚站起身来,忽又一正脸色:“徒儿,萍儿,往事凄凄不堪回首,咱酒僧和冷道人早年兵戎半世,怎奈落得一身屈辱,不得不隐居深山。唉,岳大元帅地下有知,当为我等可恼了。”
卓文俊轻声回答:“师父,您……跟岳大元帅可是有些渊源?”这是他的心里话,数年来不敢说出,如今正好借机一吐疑窦。
笑笑和尚望了朱依萍一眼,欲言又止。冷道人却适时地开口:“说不得。”笑笑和尚叹口气,果然停下口不说。
卓文俊疑心一起,真想知道真相,一时又不便强师所难,也就只好避而不谈,转首瞧了朱依萍一眼:“师父,你要跟朱……师妹拜认父女,这时候也该开始了吧。”
笑笑和尚回复嘻哈个性,猛一拍自己的脑瓜子,“哎呀”一声:“糟,咱酒僧只顾瞎蘑菇,差点忘了正事!……萍儿,快过来,咱们举杯面天,在岳元帅墓前大洒三杯浊酒以表寸心,这认父礼仪也算成了。”
朱依萍依言走上前去,端起酒坛正要斟酒,似乎感觉不太妥当,又说:“义父,这不好吧,咱们得先上上香,然后好好地杀猪宰羊邀请朋友大庆一番,这样才不负义父您的名望啊!”
笑笑和尚蓦地一瞪眼:“女娃儿,咱酒僧最不喜繁文缛节,如今这举杯洒酒,已是看在岳大元帅面上,你若要挑剔,那就不要认僧为父啦!”
不知怎地,朱依萍以一个堂堂公主身份,居然甚是害怕笑笑和尚生气,只好乖乖听话,不再坚持。不料婢女蓉儿,却是怒目圆睁,大咧咧地出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小姐肯折节降尊拜你为父,已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你穷装什么威仪,要知……”一句话未完,骤觉“啪”地一声,自己的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生疼,转目一看,笑笑和尚不知何时早已欺近身来,狠狠地说:“你再要多嘴,咱酒僧就立马叫你滚下栖霞岭!”
蓉儿委屈地嘟起嘴,望向主人,不敢再言。朱依萍愣了愣,开口叱道:“蓉儿不得无礼,要知我跟义父,乃是三生有缘,你说话太冲,也难怪义父生气了,还不快给我滚回房间里去!”
蓉儿依言走回笑笑居。卓文俊流目四顾,只见师父、冷师叔脸色异常,似是又气又怒,但每当目光转向朱依萍时,却又神情柔和下来,心知这中间必有原因,自己不便探问,只好闷在心里。
笑笑和尚略一怔神,轻咳一声:“萍儿过来,刚才义父……唉,一时情急,怕是吓到了你吧?”声音低沉,竟尔掩不住关怀之意。
朱依萍心中一动,真诚地叫了一声“义父”,举杯向天,喃喃祷祝,在岳鄂王墓前洒了三大杯浊酒,又斟一杯,送到义父手中,便要盈盈下拜,哪知义父平伸双手拦住了,欣慰地道:“义父一生清淡,嘻哈于风尘浊世当中,最忌别人下跪,女儿有心义父自会感动,你就不用WWW.soudu.org跪了吧,”说完,掏出一方玉佩,郑重地挂在朱依萍的脖颈间,仰天哈哈大笑三声,落泪如雨。
卓文俊站在不远处,因夜色太暗,看不清那方玉佩模样,猜想可能是师父贴身收藏之物,自己从没见过。如今师父肯把玉佩送人,那自是对朱依萍十分看重了。师父已十数年从不落泪,如今落下泪来,令自己也黯然神伤。
冷道人也是感动不已,口中却又冷冷说:“谓之不俗,然则真俗。”
笑笑和尚闻言,横手劈过一掌,怒道:“你这冰块儿,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想找死么!”口中说着,已有了笑意。
冷道人斜身闪过,也回以一掌。
卓文俊心中惦念李纯纯,默立一侧,感叹地笑笑,直等大家喝了酒,回转笑笑居来,他才敢婉言告辞,转身走下山来。朱依萍望望义父,又望向渐行渐远的卓文俊,很想跟着下山,又怕义父不允,自己初认义父实不敢无礼自离,只好作罢。
时已深夜,山风凄凄夜色如墨,卓文俊施展轻功,疾如飞鸟下坠,转眼之间已跃落半山腰。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连串咝咝之声,其声越来越清,仿佛距离自己愈近,忍不住回过头一望。
这一望,只吓得他遍体生汗肝胆相寒,却是为何?原来,自己背后不及一丈之处,一条奇大的蟒蛇,吐信窜身,“咝咝”地一迭声叫啸着追赶自己而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