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卓大哥他……表面上装作乐知天命，其实每当独自孤处，他的心却是一直在痛着的。”柳如烟颦眉蹙额，眼中夹杂着难过和怜惜。
“如烟姐姐，你那么爱卓大哥，自己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呢？须知胡巧嫣……虽然她有点可怜，但你更有资格获得卓大哥的爱。”
“姐姐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会辱没了卓大哥的，再说……他又何曾爱过我？”柳如烟忍不住又幽幽一叹。
李纯纯沉默了。过了一会，她才又问：“刚才那些隐秘，连卓大哥也不知道，姐姐你又如何wWw.知道得这么详尽？”这是她心底的疑问。
柳如烟走出画舫，停立在舱门边，面向西湖的远方，对面就是龙井山了，山势苍茫，一如她的心。“这是胡巧嫣告诉我的。”她回答。
李纯纯有点明白，知道卓老爷或许将胡巧嫣当作了卓文俊娶妻的最佳人选，当初为了想访设法留住他，不让他上京赴险，自是将他的身世说与她知了。“但是胡巧嫣为什么肯告诉柳姐姐内情呢？”心中这一产生疑惑，不禁就脱口而出。
“这很简单，因为当初她想赶我走，毕竟‘罪臣之后’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万一事发，那是抄家满门的事。然而我柳如烟又岂是贪生怕死的人？如果爱一个人的同时，又害怕受到爱人的连累，那么这种爱还是真爱吗？她胡巧嫣不怕事，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李纯纯点点头，由衷地说：“如烟姐姐，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胡巧嫣她……大概也是的。之前我对她的看法，大概是错了。”
柳如烟轻声问：“之前的什么看法？”
“就是……我以为她死不要脸赖住卓大哥不放。”说出来，她忍不住冒傻似地笑笑。在面对卓文俊时，她只会叫“卓文俊”或者卓少，怎么今天跟柳如烟一番谈话，居然开口“卓大哥”闭口也是“卓大哥”？
“姐姐我，还不是一个样？在感情面前，我们女人都是赖皮的女人。”柳如烟似是暂时放开愁郁，力图开怀地回之一笑。只是她的笑依然苦涩。
这时，小菊在李纯纯身后小声地提醒：“小姐，咱们出来得太久啦，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柳如烟听了，截口说：“难得相识，你们就在姐姐的画舫里用膳吧。”也不管李纯纯答不答应，就回头招呼小婢：“小喜，该摆上饭菜了，记得多添两副碗筷。”一个小婢应声而去。
李纯纯不再坚持，拉着小菊重又进入画舫内舱，一起落座吃饭。柳如烟真把李纯纯当作妹妹一般，殷勤之至，令李纯纯感动非常。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亲切吗？”席间，柳如烟眨着水眸，认真地问。
“我不知道。也许姐姐对所有人都一样亲切。”李纯纯很干脆地回答。
柳如烟幽幽地说：“这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你虽然看上去刁蛮任性，却是一个至情至真的好女孩，你的一举一动，既天真又烂漫，太像我的妹子小月了。所以姐姐才放心跟你说起卓大哥的身世，以期他日寻个机会，转告卓大哥一声，唉，毕竟人生一世，有权力得知自己的出身来历的。当然，这‘机会’千万要合宜，纯妹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李纯纯感到心中一阵苦涩，摇摇头说：“如烟姐姐，你真的决定要离开杭州了吗？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不如我们结拜为异姓姐妹，好不好？”
柳如烟欣然同意了：“好呀，于今我又多一个妹妹了。”
饭后，李纯纯和柳如烟曲腿向天，拜道：“苍天绿水为鉴，小女柳如烟、李纯纯一见如故，愿意从此姐妹相待，同甘苦共患难一生不渝！”待站起身，两个人禁不住欣喜地抱在一起。
李纯纯眨眨眼，笑道：“姐姐，你现在就是我的姐姐了，做妹子的愿意为姐姐赎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柳如烟听得一惊，知道李纯纯结义的用意，是想帮她啊！一时间又感激又不安：“纯妹，我……”
“姐姐你就别多说了，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咱们刚刚不是指天为证要同甘苦么？姐姐如果不领情，那就是不将纯纯当妹妹了。”李纯纯正色说。人的缘分如此微妙，她一直任性，今天得遇柳如烟，感觉里像是遇到了亲人一般，能够姐妹相称，那是十分心慰的事。
“好吧。”柳如烟的眼中蕴满泪水，握住李纯纯的手说：“可是小王爷那边……哦，日前姐姐已经答应，愿随朱丰凌朱小王爷入京，如今他回京准备去了……我中途变卦，怕是不好吧？”
“这个不劳姐姐费心，包在小妹的身上了。”李纯纯拍拍胸脯，一口气包揽下来。
“纯妹认识朱小王爷？”柳如烟诧异地问。
李纯纯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身世说了。父亲是朝中大将军李天斗，跟朝中各位大臣交情不赖，朱丰凌大概会卖一个面子吧？WWW.soudu.org——只是她没有将自己逃婚的事说出来，以免柳如烟平白担心。
果然，柳如烟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姐喜得姐妹，做丫鬟的也高兴。小菊和小喜，脸上跟着一派喜洋洋，尤其是小喜，已久不见小姐展开笑颜了，爱屋及乌，自然也将李纯纯当作主子一般，端茶送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大半个白天，李纯纯一直赖在如烟画舫里，与柳如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话。柳如烟生性温柔婉约，李纯纯娇纯无拘，一时间倒是聊得欢畅。
日暮将至，李纯纯才吩咐小菊回到秋水苑，从行囊里取银票过来，留待晚上跟画舫的妈妈赎回如烟姐的自由身。这姑娘家，做事也真是急。
柳如烟感怀于心，多余的话也不便说出口，得妹如此，当无遗憾了。只是从纯妹的言谈举止之间，或多或少能瞥见小月的影子，这令她的埋藏于心底的轻愁不易消散。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真纯的感情吧？实则在昨天之前，她们两人根本不曾相识。
夜幕降临，小菊去而复回，说卓少问起小姐哪儿去了，正自着急呢。李纯纯不以为意，笑说：“急就让他急呗，无非是想叫我为他出谋划策，好图个一身轻松。”
柳如烟不解：“什么出谋划策呀？”
李纯纯便将自己跟卓文俊一方为得到秋水苑一方为摆脱胡巧嫣而达成协议的事说了。柳如烟叹口气说：“纯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巧嫣也……其实也是一个可敬亦复可怜的女人。”
李纯纯应声回答：“那好吧，我就听姐姐的，以后多为她想想，不过秋水苑要另想办法罢了。姐姐你不知，那地方好美啊，一等晚上跟老妈子谈妥了，姐姐自由了，咱就一起搬到秋水苑去住吧。”好丫头，说话三分客七分主，仿佛秋水苑真是她李纯纯的家产似的。
“唉，姐姐也听说过秋水苑的好，只是卓老爷他……难说话啊！哦对了，目前时机未到，卓大哥的身世先别泄露吧，二十年来，卓老爷守口如瓶，自是为卓大哥着想。咱们也别再提小月的事了，想当年卓大哥乍得小月死讯，整个人快要疯了，这事怕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了。”
李纯纯听话地点点头。
“纯妹，你大概知道，卓大哥为何情愿闷在秋水苑里打杂？其实卓老爷对他视如己出，简直比亲生儿子还亲，为的就是卓大哥不同意与胡巧嫣成亲，才逼使卓老爷‘惩罚’于他，让他在秋水苑里反思反思。”
李纯纯轻轻一笑，说：“在秋水苑里活着，这哪里是受罪？简直是在享福呢。这些扫兴的事就先不要说了吧，咱们吃了晚饭，就跟画舫的老妈子谈判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