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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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时候,若南站在门前,看准了时间,估算着等王宫里的达官贵人们都用膳完毕。

    梨落躺在床上不肯休息,着玉儿和双儿备好所有婚庆服饰和礼具,坚持要亲眼看着若南出门。

    “放心,我又不是去断头台”,若南笑着开玩笑。

    梨落瞪他一眼:“不许胡说!晦气!”。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一定要小心”。

    眼里含着无限情意。

    若南点点头,随梨落安排好的两人一同出了门。

    弯弯曲曲地,避过各种眼线,抵达万善厅。

    不出所料,整个万善厅都沉浸在一片安宁之中,就像一只静静伏卧在密林中沉睡的猛兽。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随行的两人对视一眼,闪身进入厅内。若南手里抱着一叠衣物,只身站在门外的院落里。夜里阵阵的冷风呼啸着,从每个缝隙角落里贯穿而过,冷彻心扉。长衫在风中摇曳,发出哗哗的轻响。他背对着风的来处,就像背对着他的来处,天大地大,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有些害怕,竟开始参与到这复杂的争斗之中,一块碎石“啪”地打破心湖的宁静,纷乱了思绪,也惹乱了发丝。

    片刻过后,屋内二人将门隙开一道缝,向若南点头示意。

    他走进去,看见里面的景象,还是不由地大吃一惊:所有的婢女、伙夫、护卫、随从,都瘫倒在地,看来是梨落下的药起了效用。

    “易恨呢?”,若南寻视一周,却独独不见她的踪影。

    “在里屋,请随我来”。

    若南快步走进里屋,看见她,倒在地上,手向前朝向后门的方向,估计是发现被算计之后挣扎着想要逃走。凤冠霞帔散落在地,穿着明日大婚的鲜红礼服,摊在地上,就像一滩殷红的血。

    若南看着她的脸。她咬着牙,昏死前明明充满着恨意。

    身后一人说道:“我们立刻将她带回去,您只管在这里休息就好,余后的事我们自会处理”。

    屋里七零八落的景象,凌乱的战场,很快就已被收拾干净,就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若南坐在床沿上,穿着和刚才易恨一样的衣裳,wWw.静静的长夜里,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荒唐!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竟比想象中更加残酷,赔上这整个万善厅的清醒,来赌自己一时对他的贪恋。他坐在这里,静悄悄的,四周张灯结彩,同心烛烧得正旺,更加衬得他无限凄凉。

    一直以为,就只要像梨落说的,明日拜堂成亲时,盖上盖头,神不知鬼不觉,只要说出那一句:“我不愿意”,抑或是,只需要一个摇头,就可以将整个局势悬崖勒马,救他于WWW.soudu.org水火之中——不!抢回他来!这样就好。却不知通往明日的这条路,竟被染得血迹斑斑。不堪回首。他想收手,想立刻就离开这里,跑回自己那个宽敞而温暖的大床,一觉睡到明日午后,无忧无虑地,一直等到可以回家的那一天。

    烛火微微摇曳起来,生命就快耗尽。他突然觉得冷,盖上被子,却是易恨的味道。

    不!这里并不属于我!就像一颗被移植到冰天雪地里的仙人掌。浑身禁不住颤抖。

    他又想起了吾辰,想起他温暖的笑容和宽阔的胸膛。想起他用手刮过自己的鼻子。想起他说自己要结婚时紧皱的浓眉。想起他那夜在梦里用披肩裹住自己,让他可以安然仰望苍穹的那份恬静……

    醒来,已过卯时,梨落派来接应的婢女和随从都以在屋里随时待命,护卫也守在门外——易恨的禁客令用在这时,谁也不会产生怀疑。

    一步一步,衔接得恰到好处。

    一名婢女小心地问:“大人,您的眼睛有些泛红……”。

    若南慌忙低下头,揉揉双眼,咳笑两声:“没什么,进了沙子”。

    待他清洗完毕后,众人开始为他准备一切服饰。戴上发饰、假鬓花钿和珠翠蹙金霞帔,套上花钗大袖衫,为外衣镶上黑边,穿上革带袜履。旋身之间,若南竟有种出嫁错觉。

    这本是件快乐的事,可现在眼看众人脸色,担忧惶恐,完全的不快乐。

    若南轻轻叹了口气,大红色的盖头披散下来,挡住了他的愁容。

    花轿临门,下人们放起炮仗迎轿,若南被人牵引着掀帘入座,从万善厅到乐人殿一路上,颠簸摇曳,他心跳不止,不知会发生什么后事。他只是希望,这段路可以再长些,最好一直找不到终点,走不到尽头。但矛盾地,又想快些见到吾辰。

    没有偏移,晃晃悠悠之间,最后还是来到了乐人殿。

    这个王宫中心最宏大最磅礴的殿堂,红墙碧瓦,楼榭起落有致,驰道交错,渐台精巧,屋内天顶壁画“圆渊方井,反植荷蕖”。一览众山小。

    大殿内,烛火兴旺,香烟袅袅,器乐轻鸣。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白后盛装高居堂上,吾辰着爵弁服,下裳为纁色,镶着黑色的边,冷冷的脸,站在一旁。

    静候新娘。

    有传令官高呼:“新娘到——”。

    慢慢卸下轿门,两名乖巧的出轿小娘引领着若南步上红毯。众人起身接驾。

    新穿上的蹬高绣花鞋有些不合尺寸,走起路来鞋尖夹着小指,阵阵疼痛。迈上一处阶梯时,他脚下一崴,“噗通”一声跌坐下去,吓得他慌乱之中赶紧抓紧了盖头。

    众人一阵惊呼,夹杂着讪笑,吾辰也别过脸去,却正好瞧见白后铁青的脸,不由得乐开了花。

    主香公公清了清嗓子,拉长音地喊:“喜娘相扶新娘站右侧,新郎站左侧,行庙见礼——”。器乐皆奏,钟鼓长鸣。

    若南慌忙站起来,上步前跪香案,叩首,上香。再叩首,再上香……

    末了互敬贺郎酒。不料刚才跪拜的时间太长,头晕脚麻,站起身来,接过酒杯,一个趔趄竟将其全部泼洒在吾辰身上。

    好不尴尬。

    殿内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主香公公也不知所措,呆立在旁,吾辰低下头,拍拍胸前的水渍,无意间瞥见对方手里的小动作——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安地来回搓动,那分明是若南的习惯!“她”的脚,“她”的身形,“她”低头的姿态……果然是他!吾辰欣喜地快要大喊出来。

    高堂之上,白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厉声说道:“婚礼继续进行!”。

    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

    主香公公这才回过神思,尴尬喊道:“辰王可愿迎娶眼前佳人为妻,白头偕老,永世共享其福……”。

    “我愿意!”。没等他说完,吾辰一口答道。他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白后也微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

    若南躲在里面,气得跺脚:“我真蠢!他是甘愿往那火坑里跳的!”。

    “易恨姑娘可愿意——”。

    若南拼命摇摇头。

    全场哗然。

    白后离座站起身来,面容扭曲。主香公公擦擦额上的汗珠,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易恨姑娘可愿——”。

    若南急了,一时之下,捏着嗓子尖声答道:“不要!”。

    吾辰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回头见白后已生疑虑,心想不妙,便大声宣布:“眼前这位‘佳人’,是为我终身伴侣也!”。话毕,大手一挥:“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接着横地里抱起若南大步踏出门外。剩下一屋子的官员达贵,一个个瞠目结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