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南正在里屋和梨落下棋,见她慌慌张张,以为出什么大事,赶紧站起身来。
双儿喘着气,语带焦急:“辰……辰王要结婚了!”。
若南一头雾水:“这不是好事吗?”。
“哎呀——辰王真的要结婚了!”。
“我知道啊,有什么不对吗?”。
双儿见他还是不懂,急得直跳脚,又不知道怎样开口。玉儿从外面走进来,听闻了一切,笑着说:“若南大人可曾想过,现在宫里无非生出许多事端,辰王要是娶了亲,宠幸妃嫔,日后谁来保你周全?”。
若南一怔,回想起昨夜窗外wWw.遇刺一事,顿时惊惶失措。
慌乱中鼓足底气:“我才不要他保护呢!”。
见他小孩模样,玉儿和双儿禁不住偷笑起来。
“大人有所不知,娶亲是太后的提议。听说太后置宫内各达官千金不顾,竟亲荐了身边一名婢女……”,玉儿正色道。
“什么?!让吾辰娶一名婢女?”,若南大惊,这种事在历史书上也极为罕见。
双儿继续煽风点火:“可不是,是名叫易恨的丫鬟,太后身边的红人,从来都对我们冷眼相待,得意什么?论美貌,还不及梨落姐姐……”。
“双儿,别嚼舌根”,玉儿皱皱眉制止她。
若南一听便乐了:“这下吾辰算倒了霉!”。
“可她一旦上位,怎能容你过得舒坦?”,玉儿凑在他耳边,点醒他。
宫中人尽知吾辰对他的好,逮到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
若南头晕脑涨,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有梨落陪我,不会有事”。
两人看见若南的烦恼,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收拾妥当便徐徐退下。
“整个下午,他就不再说话了……”,梨落坐在床边角落,看着若南一个人默默地喝茶、看书、走路、发呆、吃饭、更衣、洗脸、脱鞋……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他像是丢了魂魄,只剩一具空壳。行尸走肉。她的眼里无限酸楚,手里的床单揉作一团。
他走到床前,心事重重的模样,抬头突然看见她,有点吃惊:“你还没回去?”。
明明是他留住她的。明明是他!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回屋了,你早些睡觉吧”。
走到门口,像是不放心似的,扭头说道:“别闷在心里……”。
若南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双肩不住地颤抖,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怎么会这样!?他要结婚了,关我什么事?!为什么会难受?为什么做什么都不像我自己?!”。
想吃饭,却没有胃口,想看书,眼前却一片空白,想洗脸,却永远擦不干,想脱衣,手却使不上力,像是被抽干了灵魂,脑子里想的全是他!他的浓眉,深邃的双眼,好看的嘴唇,躺在他的怀里,却装作熟睡,因为舍不得离开那里安全的温暖。这个下午,整个屋里空空荡荡,仿佛兀自地放大了数倍,他却特别渺小,冷风过境,吹得他心里发凉。某个夜里,自己曾做过一个梦,他在窗外的山顶,坐在吾辰的怀里,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他把臂膀抬起来,架在自己的头顶,就像一个坚固的防空洞,记得他说:“你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见无数的星星。以后不管刮风下雨,你坐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受伤”。
他那时回过头,看着吾辰的眼睛,就像看着漫天星星。
那个人,那个曾经说过要永远陪着他的人,现在也要离他而去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刚刚适应好那个男人的体温,以后又要孤独一个人吗?
梨落走过来,抱住他,轻声安慰:“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留住他”。
“怎么留?”,他抬起头,满脸泪水。
梨落看得心疼。
“若南,那么谁又可以代我留住你呢?”,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阻止这场婚礼”,她轻言细语。就像要透露出一个大秘密。
只要他肯。
翌日清晨,白后的贴身随从就赶到立曙宫等候吾辰的答复。
步步紧逼。不屈不饶。
“我拒绝”,吾辰冰冷地说,“你回去答复母后,距结盟之时已不足十日,需尽快商定克敌大计,绝不能分心伤神,待我讨伐暗夜成功凯旋,定会给母后一个满意的结果”。
传话官嬉皮笑脸:“自古君王征战凯旋,都是后宫辅佐有功。若辰王能提前完婚,便无后顾之忧,可全心攻敌,胜算大增。若辰王再推辞——太后一直体况不佳,日前又险些遭人下毒,扰乱了心神,不能再受刺激了……”。
算准了他是孝子,又偏逢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惹出大事。
吾辰暗暗咬牙,紧握双拳,咯吱作响。
没有选择,只有先应承下来再做打算。只要能找到证据。
只要能找到证据!
“辰王真爽快,太后说了,明天辰时三刻乃吉日,届时文武百官会齐聚乐人殿朝贺大王的婚礼”。话毕便溜出了房门,回去报喜去了。
这一回,大王也给他们治住。
储星宫。
梨落吩咐出宫探话的婢女匆匆回报:“若南大人,易……不,王后说没空接见”。
站在一旁的双儿恨恨:“这个小丫鬟,不过和我一般年纪,还真把自己当老祖宗了!”。
原来,梨落给若南支招,想以探望贺喜为名见到易恨,套出些端倪——急急地把婢女许配给一族之王,任谁都会怀疑。不料那易恨也很是聪黠,对外宣布大婚之日前概不见客,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那怎么办?”,若南问梨落说。
梨落想了想,说:“她没空,咱们可有空呢”。
“你的意思——”。
“交给我了”,梨落笑笑,冲他眨眨眼。
上好的布料,在面前一字排开。紫红、艳红、桃红、粉红、鹅黄、天蓝,材质和纹理都属极品,轻轻地划过指尖,像清泉,像微风,丝丝滑滑,应衬着明日的喜事。
玉儿再添一把火:“上回朝哀的贡品中还有一对碧玉连环龙凤茶壶,一并捎上吧”。
“对!我就不信敲不开她的门!”,双儿插嘴道。
既然易恨闭门谢客,那么由下人直接把礼物捎带过去,或许能见上一面。
玉儿走在最前面,双儿断后,梨落居中。三人带着选好的布料和那对玉壶出了门。穿过含晖堂、静谷、蓬莱阁、镜水桥,来到地处王宫后方的万善厅——自从白后决意要将易恨许配予吾辰之后,就没再让她服侍身边了,而是把西面的万善厅赐给了她,好作为日后王后的寝宫。此地建筑大气而柔美,莺歌燕舞、绿树成荫,与东方的立曙宫郎情妾意,遥相呼应。再好不过。
她们上了厅前石阶,还没等近身,门前的护卫已经走上前去:“哪宫的人?”。
玉儿行礼回道:“南门储星宫若南大人特聘贺礼,祝王后吉祥”。
“储星宫……”,护卫琢磨着,估计是看着眼生,回头和其他人商议一阵,说:“从侧门进去,放下就请回去吧”。
“真不让见啊?”,双儿在最后小声嘀咕。
三人从侧门鱼贯而入,有专门的婢女负责接收贺礼,一个个守口如瓶,大气也不敢出,接过东西转身就进了里屋,接着门口护卫就来催人了。
真是滴水不露,戒备森严。和大型堡垒已无分别。
可见这易恨果真是个狠角色。
“大哥,有水喝吗?走了远路,太阳又毒,我口渴得很”,梨落对其中一个护卫说道。
两个护卫互换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说:“好吧,你们随我来”。
带着她们绕到后门,那里是万善厅的御膳房,门前一口大水缸,盛着清波。
梨落问:“有瓢吗?我手脏,怕坏了水”。
护卫瞪了她们一眼,转身问一个下人要水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玉儿和双儿闪身掩住她,梨落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抖落在水缸里。那粉遇水则化,无色无味,人唤——涣神散。
梨落转身接过水瓢,舀上一瓢一饮而尽,擦擦嘴感激地说:“你可救了我的命”。
护卫不甚耐烦:“走吧走吧”。一股脑把她们赶出了大门。
“梨落姐姐,你……”,双儿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梨落笑着说。
甫一进屋,梨落就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玉儿和双儿大惊,连忙招呼下人帮忙把她抱到床上。大夫WWW.soudu.org很快就会赶到。
若南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玉儿把一切都如实禀报,若南一听,急得直跺脚,大声说:“谁让你这样说了?你怎么那么傻啊?!”。
梨落气紧:“易恨为人小心谨慎,如果不亲身示范,恐怕是不会用到那一缸水”。
涣神散加上毒辣的阳光,地气上涌,药效发作得比平日快得一倍。
“今天晚上,就可以得手了”,梨落对若南说,“我已差人备好,你尽管去”。
“现在还管那些?你不能有事!”。
宫里的大夫已经赶来,一番把脉问诊后,平静说道:“只是促使神经麻痹类的药物,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南用命令的语气:“以后可不许你再这样了!”。
梨落看着他,眼里渐渐模糊,她开心地笑起来。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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