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一挥手:“婚礼结束,各位请移步后殿飨宴”。
众人面面相觑,缓缓移动着步子——这样的婚礼实在太过蹊跷!
储星宫的一处密室里,稀稀拉拉囚禁着昨夜万善厅误食涣神散的婢女、随从和护卫等人。此时大多已经清醒,只是被堵着嘴发不出声音。
壁上石门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个白衣女子,清秀的脸上漾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叫梨落”,女孩开口说话,“并不是有意得罪,现在就放大家回去,并赔上小小礼物,望各位宽宏”。
她说话得体,懂进退,该封口的绝对不会泄露。
况且,一切早已在掌握之中。
众人并不知内情,有些唯唯诺诺并不敢接受赔礼,只有少数胆大的急忙抓拿入怀,跑出门外。
梨落看着他们全都走出大门,这才转身走向室内一侧,用手轻轻在墙上叩响三下,石壁忽然变做门。她排扉而入,里面是一间更小的密室,四壁光滑,坚硬冰冷,墙上燃着烛火。密室的角落里放着一把长椅,上面斜坐着一个人,凌乱的长发,穿着新娘的喜服,红彤彤的,在这个密室里,像一个幽怨的女鬼。
梨落走到她的身边,站定了,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易恨冷冷地盯住她,咬牙切齿:“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阻止婚礼”。
“你们嫉妒!”。
“是”,梨落笑起来,“不过对象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易恨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她以为和吾辰结婚,她便是全天下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从此目中无人。
愿望落空,不禁有些落寞。
梨落看着她,说:“我的嫉妒,正是给一个嫉妒你的人”。
易恨低头,许久,忽然轻笑两声:“是他吧?……是他,我从吾辰的眼里曾经看到过他的身影”。
他的温柔,他的呵护,他的牵挂……之前统统给了别人。就算与那样一副躯壳结婚,她也愿意。就算他不爱她,她也愿意。可是,这样渺小的愿望,也不能得到满足。
她感到一阵悲凉,眼泪缓缓落下。
梨落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忍——对峙的两岸,竟然有着同样的心情。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易恨大笑两声,“我会告诉你们。那个女人答应过我的一切已经都不能实现,我统统都告诉你们……”。
她喃喃自语,像是疯魔。
“是白后吗?”。
“是!就是她!是她答应我,可以让我和吾辰永远在一起。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白后根本不是真正的白后!她是妖怪!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她在沐浴的时候褪去了身上的皮!……”。她情绪激动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得不到的,还不如毁掉。
梨落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痴狂,她的下场……忽然一阵心酸。
她转过身子,对上站在门外的若南的目光。
是她让若南替掉易恨,大闹婚场,并最后把吾辰带到这里的。
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都是她的苦心。
吾辰此时正站在若南的身后,目睹并亲耳听到刚才的一幕,脸色凝重。
急传七宿,调集贴身护卫三十人赶往为月宫。
易恨此时也看见了石门后的两人。前面是个眉目如画的俊美少年,站在他身后的……挺拔魁梧身躯,浓浓的眉狭长双眼,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男人!
她哀呼一声,翻身跌倒在地,泪流满面。
手向他伸过去,唤道:“辰王……吾辰……”。
吾辰近在咫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自上而下地,将她的心冻成坚硬的寒冰。
若南走过去蹲下身子,还没开口,就被她一把大力推开。
“都是你!他只要你!我在宫里足足三年,他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还以为我可以拥有他……”。
无限酸楚。
吾辰走过去,扶起若南,两人慢慢走出门外,将她的哀鸣锁在屋里。
现在已是风雨欲来的为月宫,已经被宫内高手围监起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风声呼啸,树木的枝叶在风中翻涌。大难临头,惊慌失措。
吾辰大踏步走进大门,若南跟在他的身后。
帐幔重重,一层一层地拨开,走到最后就能发现谜底。
走进屋内,前半间安一副春台凳子。后半间铺着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床,两边都是栏杆,铺著落花流水紫锦褥,上挂着一顶红罗幔帐,正面壁上挂着一副白凤图,对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屋内正中的犀皮香桌上,放著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白后坐在床上,长发在头上盘成厚厚的髻,上面缀满金玉钗和凤满钿,流云鬓贴得精细,紫色的长裙和纱笼散落在地上,就像漫天星斗。婢女低着头,为她打扇,细细捶肩。
她不看他们,闭目养神。
“母后——”,吾辰说道,“不,也许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用这样称呼你”。
她微微瞥他:“我当然不是她”。
“真正的母后在哪里?!”。
“哈哈”,她长笑一声,声音尖厉刺耳,吓得身边婢女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我吃了她……”。
若南在身后,听得脸色发白。
吾辰低着头,紧紧握住双拳,狠狠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我嫉妒她有你的父王。可是我也爱他,我以为可以把他夺过来……可惜他死得太早……人没了,就只能拥有记忆。我所渴望的,关于他的记忆,都留在你母后的脑子里……”,她用手指指自己的头,“她呀……死都不肯交给我,我只有吃了她,才能拥有我爱的那个男人,永生永世地留住他……”。
“都是因为……嫉妒吗?”,若南已是满眼泪水。
“别说了!”,吾辰哭喊出来,全身不停颤抖,脚下有些踉跄,站立不住。
她的手轻轻划过嘴唇:“固执的人……血都是最热的”。吐出猩红的舌头。
“我也发现,我并不甘心只是拥有你的父王,我想要的,是拥有整个亚伯,整个人族,最后是……整个泰图”,她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笑容。
“不可能!”,吾辰厉声说道,“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地!把母后的命还给我!”。
候在屋梁之上的护卫一跃而下,齐齐出剑向她刺去。
顷刻之间,竟没能命中目标。
她几个旋身,腾空而起,风筝一般,轻盈地贴在屋顶一角,像一只巨大的飞蛾。
吾辰拔出腰间长剑,踏壁凌空,直取她颈上人头。
速度太快,躲不过了。
“呯——”地一声脆响。
剑刃明晃晃地,被她伸出两指夹在手中。进退为难。
“我——还——不——能——死!”,她咬牙切齿地说。
吾辰见势不妙,手腕一转,长剑如飞速的陀螺旋转起来。她大喝一声,双手迅速合十猛然夹击,手中剑竟然像玻璃一般破裂开来。
她的黑发如春日野草,见风而长,蔓延开来,瞬间就已经布满了整个房间,看上去就像妖精的洞穴,暗藏着恐怖的气息。
数百支箭头带着火光,夹着风声,钉满整个屋顶,门廊,窗棂……整个为月宫慢慢消失在一片火海之中。
她长笑一声:“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我吗?”。随即轰然打破屋顶,升腾而起。
若南被滚滚黑烟熏得睁不开眼,呼吸困难,跑不到大门处就已经觉得腿脚发软。忽然有人将他提将起来,夹在腋下冲出门外。
是吾辰。危难时候,总有他出手相救。
门外厮杀阵阵,已有不少护卫血溅高台。
七宿靠近身边,喊道:“保护辰王!”。话毕,已有数十精兵围拢在四周,确保安全。
“妖后很是厉害,请辰王先行回避!”,七宿语带焦急,一边挥剑斩断‘白后’四散的长发一边回头说道。
“我不走!我要亲自取她性命!”,吾辰愤道,手中紧握着长剑。
若南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染上烟尘,眼神坚定。
“不用管我”,他奋力挣开吾辰护住自己的手,滚落在一边。
绝对不能让他分心!
妖后在半空中,看准了时机,厉声叫道:“现在就除了你——”。接着飞身扑向若南。
吾辰转身想将若南挡在身后,双脚却被地上的长发缠绊住,无法挪动。
眼睁睁地看着她锋利的尖爪,直直指向若南的心窝。
“啪”地一道白光闪过。
她哆嗦一下,脸上竟被擦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渗出鲜血。
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淡淡的表情,着青色葛布长衫,浅紫色的头发和眼眸,影子在风火中翻飞。
“鸢……鸢尾”,若南低声唤道。
“又是你!”,她伸出口中长舌,舔去脸颊的血渍,目露凶光。
“那晚难道是你——”,若南看见鸢尾指中夹着的一片泛着七彩斑斓的羽毛。
鸢尾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迅速出手,羽毛如暗器般电光火石地正中妖后额间命门。她见已经躲不过,只得侧仰一滚。羽片割破了她的发丝和衣袖,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吾辰看准时机,瞬间出手,长剑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她。
血滴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火焰燃烧和重物垮塌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