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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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好、喝好、玩好,再写点东西教化后人,人生如此也算完美无缺。”石天生把手里的酒杯在桌面上转了个圈。

    “可我告诫你一点,你之前也有几个鸟人写过这方面的。表面都像是在忏悔,实际上沾沾自喜,自个儿夸自己‘伟大’。”

    “去他妈的,这个社会谁要你忏悔啊。书名我想可以暂定为《我吃软饭的日日夜夜》。现在不是流行原生态吗?我就用全记录的方式还原一个真实的吃软饭者的原生态给大家看看。”

    “为《我吃软饭的日日夜夜》干杯!”

    “干杯!”

    两人碰杯,一口干,石天生又给自己下的毒里添加大剂量。

    我把酒杯倒扣桌子上,表示我不喝了,不是怕死,而是怕一时死不了,难受。“我们一直在残害自己,却怎么也死不了。”

    “死不了,就赖活着。好死赖活,好死赖活,好死在前,赖活在后,既然我们连想好死都没门,那就先暂时赖活着吧。靓妹结账。”

    服务员来了,石天生给她的是整钱,女孩回服务台找零去了。

    “也只有如此了。中国人这几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经济发展得很快嘛。其实想想,我们除了出卖廉价劳动力外还有什么?一无所有。别人在你这儿抽刮你的资源,使用你的人力,给你一点成本费,让你帮他制造大量的利润也就罢了,谁让你技不如人。可这些人除了享有超级特权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之外,还骂骂咧咧的指责你,什么民主啊、自由啊、人权啊、人道啊。自己搞新殖民主义战争死了那么多人,还他妈的跟你说人权,讲人道,人他妈的都死了,竖个十字架,耶稣看了都心冷。这不是猫哭耗子演大戏吗?特别是美国佬,操控着国际金融组织,以美元掠夺世界,给你发行大量债券,然后敦促你人民币升值,一下子就来钱,得了钱就制造武器,然后又故伎重演,制造中国威胁论,然后大卖特卖他的武器,真是得寸进尺。而我们呢,除了凭空白白的损失之外,又是通货膨胀,原先可以做一些事的那笔债券钱,折腾来折腾去,除了含泪吞声之外,你稍稍抬头,他就说你是强国、大国,你就应该负大责任,恨不得你包赚钱养他,他包指挥你,指责你。再往深里想,假设就这么一直下去,总有那么一天,我们资源耗尽,人家拍屁股走人,我们剩下什么?一个废弃的大工厂而已,还值得骄傲么?”

    “中国人一般酒后都是爱国的民族主义者,酒醒后就成了窝里斗专家。”

    “哈哈哈哈!”我有点醉态了。

    服务员给石天生找零来了,我和石天生两人进酒吧卫生间,站成一排,尿。

    我:这世界就一个垃圾场。

    天生:这世界就一堆堆假货。

    我:这世界左边一堆垃圾右边一堆假货。

    天生:那你还他妈的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干净清静。

    我:我想寻找一份爱,一份真爱。

    天生:你在垃圾堆里找真爱,捡破烂还差不多;你在假货堆里寻真爱,给你个烂西瓜,还是打过植物激素的烂西瓜。

    我俩一唱一合像是表演相声,只是场景上不了台面罢了,但内容儿比相声他妈的浅出又深刻。

    有酒意的人都喜欢开车,石天生也一样,我酒后也没什么顾忌。

    “我看你也蛮压抑的,以前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只觉得你事事顺心,事业有成,有女人疼。”石天生边开车边说。

    “所有人都装B,我也不得不伪装伪装自己,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放松放松。”

    “好啊,反正今天是周末。”我想都没想就答道。

    车在横七竖八的街道上转了好几个弯,把我都转晕了,于是干脆闭目养神。车驶入一家有二十多层高的写字楼地下停车场。下车后两人直接从-1层点击到24层。

    夜静更深,巨大的写字楼空荡阴森。24楼高处不胜寒,阴森逼人。走廊尽头有个地方闪烁着微弱的粉红光线,粉淡粉淡的。我俩并肩齐步迈向光明,楼道里响起‘喀……嚓……喀……嚓……’的声音,细小而清晰。身后影子隐隐约约,鬼鬼祟祟。

    进门就是服务总台,与酒店宾馆毫无二致,只是灯光光线特别弱,淡淡的,濛濛的,粉粉的。吧台后面有位长发飘飘的美少女机器人,眼很大,眼睫毛很长很弯,就眼珠子不会动,笑容也是定格的。美少女机器人身后挂着一幅字:随心所欲。

    美少女机器人从吧台下面拿出菜单,石天生看都不看,说我玩杀人游戏,你慢慢选,选自己喜欢的。说着递去一张会员卡:全算在我账上。就闪进左边一间暗室门里去。

    我翻看菜单,上面图文并茂: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眨眼;杀人越货;杀人放火。全是血雨腥风的字眼,画面也是血淋淋的。翻开第二页,页面却暖融融的,如沐春风,帅哥美女一箩筐:明星对对碰;偶像私语;同台竟技……。价格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上涨。

    “偶像私语里有张曼wWw.玉吗?”我问。

    “有,各种时期的都有。”美少女机器人唇形机械地一张一合,让我愈发搞不清对方是真人还是机器人。

    “我喜欢她刚出道的那会儿,长发,笑容起,兔牙出。这兔牙呢,在别人那儿也许想笑都不敢,怕露齿。可在她那儿,想泼辣就泼辣,想温柔就温柔,想邪就邪,想可爱就可爱。”

    “没问题。请跟我来。”

    美少女机器人从吧台里出来引领我向右边另一间暗室走去,臀部一摆一摆的,我凑上去摸她一把,少女尖叫,用力打开我的手,居然还有温度。

    “对不起!你是真人啊,我还以为你是机器人,我只不过想感受下机器人的屁股。”

    “你坏!”美少女回头裂嘴笑,惨白惨白的。

    我停下脚步,张大嘴巴,瓮声瓮气地问:“你是人是鬼?”

    “人鬼殊途同归,你又何必介意我人鬼之分。”

    我无话可说,只好跟着她屁股走。美少女在一间房门前敲敲门,门开后,里面清一色美女师哥,东歪西倒,叽叽喳喳,美少女机器人对一精灵女孩说你去总台照看一下。然后带着我七拐八弯的绕,我更晕了,才进一间暗室里,美少女吩咐我闭上眼睛,接着就被黑布蒙眼,耳朵只听到嘁嘁籁籁摆弄物件的声音。过了一刻钟吧,眼布揭开,粉红色光线灯影中,四壁全是张曼玉早期刚出道的剧照:《画出彩虹》、《青蛙王子》、《缘份》。站在我面前的年轻‘张曼玉’却是原先美少女机器人,不过化妆过后还真有模有样。我围转对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又看,末了,崩出一句话:胸部有点过大。对方甩我一巴掌。

    “你怎么打人啊你。要不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扭断你细不伶仃的脖子。”

    “我现在是‘张曼玉’,性格里有野蛮泼辣的一面,而且你又要求我像邻家女孩一样的‘张曼玉’,所以打打骂骂也是很正常的事。”

    打了人还有理啦。这世道!

    “那意味着我也可以打你啰。”

    “你打过女人吗?”

    “没有。我怕女人,有时也很生气,可刚举起手,还没打下去,对方的眼泪就已经掉下来了,我只好收手,还得又哄又劝。我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可我就怕女人的眼泪。”

    “那就好,我们开始吧。”

    女孩拉着我坐进道具沙发里,她坐着,让我躺着,头枕在她大腿上,她手向脑后梳着我的头发。然后点上一支烟,自己吸一口,直接放到我唇边上,我不吸烟,正想拒绝,女孩对我点点头,像是乞求,又像是在鼓励,于是顺从地吸上一口。恍惚间,眼朦胧,遥远声音传来:“有什么话你尽管就对我说,今夜就你和我。”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曾经可爱的兔牙和酒窝,而不是因为你现在贵气精致的样子。就算全天下的人对你现在的样子羡慕得妒嫉,可我还是喜欢当初略带粗糙稚气的你。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因为在农村,经济拮据,毕业的日子里我们大家都没有毕业纪念册,更没有钱买更珍贵的礼物相赠留念,只是要好的同学之间互相赠送明信片。有个同学他送我一张有你照片的明信片,明信片上的你手支着下巴,盈盈含笑,长发披肩。就那一眼,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因为她像你,有可爱的兔牙,有同样绸缎般的长发,还有你们笑起来腆起的酒窝。”

    “岁月如刀割,散碎下来的也无非是支离破碎的记忆。花谢花开只为心中的梦……”

    “林茵,真的是你吗?”

    她没有答话,而是深吸一口烟。

    “茵,你以前是不吸烟的。”我把烟抢过来,狠抽了几口,就抽到烟屁股了,一边被呛得泪流一边还说我让你抽……。她无动于衷,只是一如继往用手梳抚我的头发。

    我伸出手抖抖颤颤地抚爱她的脸颊:“茵,你变了。”

    “变来变去,我还是我,我又非我。”

    “茵,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笔记本屝页上写的是什么吗?”

    “烟云散尽,何苦牵念曾经红尘中。”

    “烟云可以消散,可我的心底里的你能轻易说散就散吗?我带着你送给我的笔记本,在这没有你的影子和气息的红尘中飘零,飘啊飘,累了无助了绝望了的时候,我会在无人的深夜里打开它,念着你留下的文字:花开花谢只为心中的梦……”

    “花为君开,君离花零,花开花谢,花非花。”

    “你明知我不会叫你嫂子的,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哥。”

    “花谢花会再开,花期到。”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这是在报复,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是的,‘如果你爱一个人,又得不到他的话,那就嫁给他哥哥好,逼着他远走天涯海角,有家不敢回,还永远也走不出你的阴影。’这些年来我一边努力忘记你曾经留下的影像,又一边努力想像离开后你的模样。是会像她那样越变越精致,还是已被生活操磨成典型的小市民妇女嘴脸。我也知道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岁月如何更替,身边人来人往,我都将一个人孤苦的独自挣扎下去,而且此生休想走出你的阴影。茵,家里人都好吗?”

    “慈母手中有线无衣,兄弟插茱萸少你一人。”

    “我想回家。”

    64

    早上醒来,我一个人躺在豪华宾馆房间床上。头很疼,我跑出房门,进电梯,电梯上到最顶层,第十层。宾馆是独立的一个整体,就十层,没有其他主楼。可我脑海里,昨夜历过之事,依稀记得,高楼大厦,布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一起吸的烟,一种味道很特别的烟。

    从宾馆出来,太阳已升得老高,肚子有所反应,嘴巴也跟着有所反应,口干渴燥,于是在外面面馆吃了碗面,又去糕点店买糕点给杜小慧。回到家小慧还没起来,我把糕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就进卫生间里淋浴。

    也许是水声惊醒了杜小慧,她穿着睡衣冲进来,两人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开始忙活,可我出现了少有的疲惫状态,怎么也‘立正’不起来,小慧以为是自己操之过急,她让我转身把背给她。我的背极其敏感,可我一转身,小慧黑着脸走出卫生间。我背对镜子一照,吓了一跳,背上抓痕清晰可见,虽不是很深,却条条怵目惊心。我急得衣服都不穿,浴巾一裹跑出来想解释,可小慧把门关得紧紧的,怎么叫也不应声,真个是忏悔无门。

    接下来整个下午里她一直把门关得死死的,饭也不吃。我到书房拿本书出来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书放在心口上呆看一下午的天花板。傍晚,我做好晚饭叫她也没动静,我自己也没胃口,舀了一碗,只吃了半碗,就出门,鬼使神差的就走进可缇咖啡厅。

    “先生,您好!请问您要什么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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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常喝的。”

    “……”

    “叫你们老板来。”

    “您好!先生……”

    “我说过了叫你们老板来。”

    “我就是这儿的老板。”说话的人是个女的,三十来岁,脸上雀斑隐隐约约。

    “对不起!最苦的那种。”

    “最苦的那种是哪种?”

    “就是最苦的那种。谢谢!”

    “好的。不客气。”

    突然无以复加的想念陈蕊,打量店内,一切未变,除了人。可人若是没了,一切摆设也不过是摆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