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见石天生了,像约定俗成一样,小慧母亲一出现,石天生也紧跟着露出水面,要不准深藏不露。虽然我俩同住一个小区,但自从上次在酒吧一别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而现在石天生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昨晚我刚同小慧母亲吃过晚饭,现在——星期六晚十点——石天生在我住的单元楼门口劫住了我。
“今天又有什么好事?”我调侃的问道。
“上车吧,上了车再说。”石天生笑着说,愈发帅气逼人。
“又要去哪里?上次那地方我可不去了,尽做亏本买卖。”
“亏本买卖?怎么,那晚你出钱了?”
“白运动,没银子。”
“哈哈哈哈!”石天生大笑wWw.,罢了说:“今晚你放心,我们找个干净清静的地方喝几杯,今天我休假。”
我无言,只好上车。
石天生边开车边问:“你到底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汤?那女人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你如果能渡人,请也把我渡上岸,我也想回头了。”
我一时间辩不出石天生问题的真正所指,于是瞎扯,“想回头有什么难,轻轻地掉头回走就是了,俗话说回头是岸。也就说只要肯回头,哪里都是岸。”
“难啊,以前以为有钱就有一切,我努力赚钱,可我还是挽救不了我父亲的命。”
我沉默不语。于这种时候,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安慰。车停在江滨路上新开的‘黑夜阳光’酒吧门前。
“我爸喜欢闹两口。”石天生像讲故事一样就这样开头给我讲述他老爸的故事。
我俩迈过酒吧门坎,轻音乐从四壁缓缓泄来,浸满整个空间。酒吧空间被分割成一格格小包厢,包间大的可容纳八个人,小的就只一桌两椅两人对坐。我俩选择一个不大不小有四个人座位包间坐下。
“他是喝酒喝死的,我想他走得也很快乐,自我妈走了之后他生不如死。我爸患有脑血栓,一直在疗养院里疗养,我正努力赚钱想给他作动脉吻合手术,可他太想我母亲了,急匆匆的就走了。”
我俩点了瓶红酒,酒吧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都很安静,各自在自己的空间品酒,聊天,打牌。过道上只有偶尔服务员来往。这地方很适合谈话,不像想像中或已固定于人们头脑里的酒吧——灯红酒绿,灯壁辉煌,豪华气派,把人逼疯,用酒精激发荷尔蒙飞扬,把人变成禽兽的富丽堂皇的场所。
“我爸他伪装成工作人员,骗过门卫,到外面一个人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又一个人回去,晚上躺在床上笑着离开。我想他多半是梦见我妈了。”
这情状我依然无言以对,我时常失语。小慧和她母亲的关系,让我无语。想起母亲,我更无语,十年了我没尽过一天孝道。
“你现在已没什么负担了,应该可以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了。”我说。
“我也正想这个问题,所以今晚才把你劫出来。”石天生用中指按了按太阳穴,“可突然放弃又心有不甘。”
“说的也是,这碗饭吃得是又软又香又漂亮又享受。我要有资本我也吃去。”我开玩笑说。
石天生好像不认识我这人似的盯着我说:“过去我觉得你蛮像个人的,今晚你让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吧,我赖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是啊,是没想到,没想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是正义之士。失敬!失敬!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
说完,两人心领神会地呵呵笑。
“不过说实话,吃软饭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的,吃得上的人也不见得就能吃得长久。”我说,很认真,表情也相当之肃穆,“你想想‘女人拼命挣钱都是被逼的。’尤其在中国。你别看她们表面的风光,其间的酸苦艰辛只有她们自己才能体会得到。真的,我想如果是我,让我去拿下一个白领,我不敢说手到擒来,至少不会太难;至于那些白纸一张又被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故事所教化的在校女大学生,我连施展手段都懒,没难度也就激不起斗志,你天花乱坠,她迷不愣瞪,明眼人一看露洞百出,她却傻里傻气的还以为浪漫,动不动就逼你同她海誓山盟到海枯石烂。这时你也许在心里直想笑,誓就誓,盟就盟,海不会枯,石头也不会全烂,可我说出口的话在哪儿,你抓几颗来给我看看。而你反观富婆们,她们的财富从何而来?就中国目前状况而言,无论是继承来的也好,离婚分来的也好,还是极少数强女人自己挣来的也好,那可都是从男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攥紧手里挣来的,从男人咬牙切齿的嘴里夺来的。这无异于虎口夺食,狮子掌下找熊掌。你说她们容易吗?如果没有清醒的头脑、高人一筹的智慧和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心计能行吗?既然是被逼的,那她们对男人肯定就先入为主——一个恨字,使劲儿地恨。因此就算是玩,也充满戒备,选择上也会一再挑剔,玩的时候更是想最大限度的收回成本,这犹如有女人常常坐公交车过站一样。”
“可不是嘛。你脸够棱么?穿着够爆么(不是暴露,而是时尚之意。)?身材够火么?气质玉树临风么?这些都是最最基本的摆设。而这些东东有的还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说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的。比如说就今天而言改变自己容貌不难,但气质呢?气质这东西很难说,天性里有三分之一,环境塑造三分之一,自己修炼出三分之一。”石天生感慨万端,“好,就算你以上条件全部达标,可又能代表什么呢?拥有这些就像大学毕业后有张证书一样,这张文凭可以让你敲开一些公司的大门,可至于能否坐得下?坐得稳不?长不长久?全都是未知数。帅气的外形只是进门的第一步,你硬朗的身体才是‘吃软饭’的根本。你得时刻准备着,包你的女人一有心思,你就得立即保持‘立正’状态。既要保证时间,又要保证质量,不管是深更半夜,还是光天化日,你都得拉得出,打得响。至于次数要求,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也无权拒绝。为什么?因为这是你的工作。没有强健的体魄能行吗?没有充沛的体力能行吗?‘吃软饭’也不仅仅只是‘莺歌燕舞’,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到无理的责难、问罪、臭骂、羞辱、甚至有变态者对你进行无情鞭打、虐踩、烟头烫。你稍有不满之意,也许脸上都还没现出来,对方就已察觉,叫你滚蛋还是好事,这无非面临在这‘下岗’的困境和危机,你还可以在其他地方再‘上岗’。可有的人她偏不这样,你越不满,越痛苦,她则越来劲,对你则狠下重手、毒手,她们的人生信条是‘我的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因为我的痛苦上面也站立着无数快乐的人。’因此,你得做好‘逆来顺受’的心理准备,既然选择了,你就得无怨无悔地忍受下去。就是如此也还没完,你不要以为只要能忍受就可以把‘软饭’吃得有滋有味。你还得在为人处事方面都游刃有余。什么场合该你出现,什么场合你不宜露面;该你露面的场所,什么话你该说,什么话你不该说;该说的话你是否说得得体,该做的事你是否做得圆满。这就要求你得有一定的文化素质、道德修养以及对新生事物有着高度的敏感性、对时尚潮流得有独到的见解和领悟。要不,你答非所问,或一问三不知,呆头呆脑的,人家要你何用。去你的,性爱机器人。偶尔用用还可以,可别在我身边丢人现眼。”
“看来我这辈子甭动这歪心思了。”
石天生拉着嘴唇笑了笑:“你吃不了这碗饭,你太自我了。吃这碗饭的人,你得有人样,但你得像宠物狗一样活着。”
我端起酒杯子,挡在面前,原来每个人都不容易。
“给你讲个笑话,我也是听来。”石天生肯定也察觉到我的异样,他抿了一口酒,拿着酒杯轻轻晃悠,“前几天参加一个聚会,有个出版商,他跟我们说出版的事儿,后来说着说着,扯到文学与酒上来。他说散文随笔就像鸡尾酒,你们知道鸡尾酒是怎么来的么?一天,一次宴会过后,席上剩下各种不同的酒和果汁,清理桌子的小伙计为了方便,便将剩下的酒和果汁全集中到一杯子里,恰巧老板来了,老板是个吝啬鬼,端起来就喝。味道应该还算别致,伙计见老板正津津有味的品那杯混合酒汁也不好直说,老板问他这是什么酒?我以前怎么从没喝过?伙计一急,就直说席尾酒,老板高兴直跳:好!鸡尾酒,果然不错,好名好酒,以后要多进些。伙计先是吓了一跳,这酒上那儿去进呀?可机灵的伙计脑门一扬,计上心来,当即说这是新出的酒,咱们店目前还没有,市面上也没的卖,这个是他们托我拿来给您品尝的,您一直在忙,我正想等会儿给您送过去。老板说刚入口口感还行可现在味道怪怪的,也不知道顾客喜不喜欢。伙计知道老板打的是什么小九九,便不经意露了个消息,他们也给对面送去了。对面正是对家,一直都是强悍的对手。老板说你回去同他们说如果他们不给对面供货,我们就只推他们的酒,不再进其他酒水。伙计故意面露难色的说我尽力而为吧。在回家的路上伙计买了几种不同的酒和果汁,回家按不同组合的混合一番,选择口感较佳的酒汁第二天送给老板品尝,老板砸砸嘴说比昨天那味儿还正点。小伙计答道那当然,那个是人家家用的,不出售,怕坏了名声,昨天匆忙中拿错了,还说向您致歉。老板面露喜色说这人做事还有个准信,我们就定这个。伙计再次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老板见了问又怎么了?伙计战战兢兢WWW.soudu.org的说没……没什么,只是价儿太高了。当即报出个天价来,老板也被这个天价刺得跳将起来,问再没有其他回旋余地了?伙计说价还是这个价,但是……。但是什么?老板急了。伙计说我同他们软磨硬泡,他们同意给我们打八折,但不返现,返酒,而且还要交定金。老板咬咬牙,给了他钱,然后在酒宴上极力推行。来宾们也觉得味道特别,钱也就不在乎,渐渐的鸡尾酒就传扬开了。伙计干脆辞工回家专门制造他的鸡尾酒,后来被人发现,发现这个秘密的人也开始他的鸡尾酒制造业,并发动全家人一起参与制造,免不了有人大嘴巴或被他人发现,鸡尾酒也就随之越来越烂。”
“呵呵!”我呷上一口酒,“你知道散文随笔集的别名是什么吗?”
“不知道。”
“催眠书。”
“催眠书?”石天生张着嘴不解的望着我。
“这些书啊,也就一些附庸风雅的人买的,失眠了,翻上一两页就睡着了。嘿嘿,还没副作用呢。”
“嘴毒。”
“我想如果我不幸食物中毒了我会看这种书。”
“食物中毒时看?”石天生不张嘴了,只是不停的在咀嚼,像是要自己找答案,或者在感觉自己有没有中毒似的。
“对现代的散文随笔我常感不适,见了,会心翻,会呕吐。”我直接给他答案。
“哈哈!毒,够毒。”石天生竖起大拇指笑出了眼泪。
我懒得笑,唯有喝酒,完了,自己斟上,红酒完了。我问:“我们要不来点有意思的,难得说得这么入巷。”
“好啊!”石天生当即叫来服务员上白酒,又要了一碟小黄鱼,一碟鸭舌,一碟鸡爪。这些食物早就制作好了的,虽有些冷,但在酒吧高温空调下正好下酒。
“你可知道我们喝的这些酒是怎么来的吗?”我给石天生倒酒。
“全他妈的酒精勾兑出来的。”石天生用纸巾擦拭眼睛,“这可不是什么妄语之言。有位高官到某高级饭店进餐,点了瓶茅台,一喝,不对味,叫来老板说这酒假。老板说这酒不假。高官当即火了,但作为一个有‘教养’的人他说话还是比较有控制的。他说这酒我常喝,你还想蒙我,你们这些不法奸商就只会损人利己为图暴利不管他人死活。老板认出他是谁了忙赔礼道歉让对方另点别的酒。可高官不干,他可是这城里赫赫有名的茅台王,老板不承认酒假,他颜面何存,以后还怎么上电视,要知道他的官阶与他的‘茅台王’称号都一样赫赫有名。恰好酒吧老板也是个固执的人硬说他的酒不假,因为他也常喝这酒,对这酒的评判,他也像高官一样坚信自己品酒的权威。于是请来鉴定师,经鉴定,酒不假。高官傻眼了,当即请鉴定师同他回家去鉴定,别人送他一柜子的茅台全是假的。气得高官当场翻了白眼,骂了句——这些狗娘养的拿酒精来害我,我还给他们官做,蠢啊!气绝身亡,死不瞑目。你说我们明知道这是假酒,为何还喝?”
“这叫难得糊涂。郑老儿他是喝真酒求糊涂,我们喝假酒求明白。求来什么你知道不?求来酒要人命,一命呜呼哀哉,裂着嘴笑,吾乃酒中鬼。来,干了!”
“干!”
我们都是不怕死的人。
“你喝过农村自酿的包谷酒吗?”我问。
“没有。”石天生正啃鸡爪,回答得很干脆。
“农村自酿的包谷酒劲头大,浓醇甘烈。这像极原先刚出现的乡士小说,还值得一品。可后来全他娘的变味了,乡土小说到现在演变成了乡村情欲小说。而写这些小说的人大都是吃了半辈子的猪肉了但还未见猪跑过的人,他们把自己深夜里膨胀的动物的赤裸裸的性欲按插到农民头上,既能满足自己的意淫,还能换几个铜板喝两盅,何乐而不为?现在市场上出现一种瓶装的包谷酒,卖价也便宜,我有个做酒代理的朋友,他说他从不敢尝这种酒,这种酒酿造工艺很简单就在其他假酒里再添加些酒精,酒精分量大,劲儿就冲。”
“老兄,你是我见过的眼睛最歹毒的正常人,我原以为你是快乐的。”石天生边用纸巾擦手边说。
对这种问题我从不想多谈,没劲。所以又扭转话题走向,回到我的话题上来。“哎,你不是想回头吗?这样好了,你就把自己的经历真实的写出来,直言不讳,赤裸裸的写出来,情节又high,既可以满足现在人们的口味,又可以让子孙后代见识见识,毕竟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嘛。”
“丫丫的,你的意思我也可以成为作家。”
“上一代人放下麻将就能成作家,上一代的上一代,文盲革命也能革成作家,我们这一代人就不能吃软饭吃成作家?人总是要进步的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