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已经上轨道，生活也已经掉陷蜜罐里，虽然全身被包裹得振不动翅膀，可日子过得像坐过山车，呼啦啦的响。
一个周末下午，我和小慧合力洗了一下午的衣服，再把房间大刀阔斧地改头换面一番，把我的书架搬到她的房间，再把她的衣柜搬到我这边来。她衣柜本来是可以不用搬的，我的大衣橱完全可以装得下两人的衣服。我俩的衣服都不多，而有的还是两人谁都可以穿的衣服，因此也就不觉得紧缺。然而小慧说让它们站在一块也蛮好看的，相亲相爱，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没理由再反对。
我们都有意避开桃子的衣柜，不去碰它，也没谁提及。
衣柜是桃子走后我才买来装她的衣服的。桃子走的时几乎是净身出户，我借来钱要还她的房钱她也不要，她说我现在身上还有点钱，这钱我留在你这儿，或许某一天可以救命，衣服么，你找个适当时候帮我捐献给灾区人民吧。
最后把我们各自的床来个乾坤大挪移。小慧的床搬进我的房间，以后就是我们的睡床，原因是她的床新买不久，其实我知道她的心思，也理解她的所作所为，谁愿意在别人睡过的床上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入睡呢？而我的床去到她那边就成了书摊。小慧的书本来就多，她搬来的那天，她的箱包是我俩合力抬上楼的，我问什么东东这么重？小慧说精神毒品。虽然如此，进房间打开之后我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箱子里除了两套睡衣、两套夏天单衣、三条内裤、两件胸衣，剩下的全是书。我当即建议她去买一个书架，可她说我看好你的书架。她这人还有个毛病——一出门回来手准提着书。就连我们一起出去认路也不放过，以至于她的书一直堆积在房间角落里如丘。就现在有我的书架也好，也无法全部装下她的那些书，所以只好摊在床上。
“再买一个书架吧。”我再次建议道。
“我看床就挺好，不管是人还是物，莫大的尊重莫过于尽其用。”小慧一边把书码到床上一边说。
我不敢多言，现在这个家的一切，她说了算，我默默的把地上的书递给她。像她说的华夏已经统一，只是缺少一次加冕仪式罢了。
“心疼了？”她不接我递过去的书停下问。
“哪里，只是在想。”
“想什么？”
“想你应该是个好妻子。”
“口是心非。”
等把家里收拾完毕，两人又累又饿，不知不觉华灯也已初上，于是只好出去吃晚饭，吃火锅的时候小慧问等下去慢摇吧放松一下好吗？
“正经的人家是不去那种地方的。”我挑一块羊肉进嘴。
“我又没说自己是正经人家。”小慧笑说，筷子在锅里挑挑拣拣。
“可我是。”
“你是！？”小慧手停下，眼看我。
“男人都是自私的。”
小慧笑着不接话，又开始挑挑拣拣。
吃完饭，出了火锅店。
“去唱歌吧。”我说。
“好啊。干脆把蕊姐也叫去，人多热闹一些。”
“嗯，还有娅莉，老一个人闷着，身体不出毛病，精神也会出问题。”
“蛮关心属下的嘛。”小慧瞅着我说。
“属下要是出了问题，工作会很麻烦的。”我很坦然的让她瞅个够。
我当即给娅莉去电话。
“就唱歌？”娅莉不相信的反问。
“嗯，就唱歌。”
“就我俩？”
“哪里，还有小慧，蕊姐。”
“这还差不多，我可不想过那种鸡犬不宁的生活。”
“你放心吧，除非你离开公司，否则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哈哈，还算懂得如何做个男人。”
“都三十岁了，生活常识多多少少还是略懂一些。”接着我给她地点，便挂了电话，我和小慧两人便上可缇咖啡厅去。
“蕊姐唱歌去。”小慧是有点蹦跳着走到吧台边的。
“看你们兴致这么高，我也不能尽做扫兴事啊。”陈蕊笑着说，当即出了吧台。
三人来到KTV堂皇亮丽耀眼的大门口，娅莉早等在那儿了。
“我还以为愚人节提前了呢。”娅莉整个儿眉开眼笑的说。
“我在你的心目中就这么有诚信？”我说。
“男人除了江湖，还有许多地方很多时候也常常身不由己。”
进了包房，大家都只听不唱地喝酒。谁也不肯先开头。
“蕊姐先来吧。”最后我只好如此说。
“来就来，谁让我是姐姐，出洋相就需要我这种傻大姐。”
陈蕊点了首民歌，在我仨的掌声中唱响了。陈蕊的民歌唱得相当有功底，这在以前我早就领略过了。陈蕊唱完，小慧点了首英文歌，我一直以为小慧只会用汉字组合，没想到她还会用英文唱歌，而且唱得很有章法。小慧唱完，把话筒举到我和娅莉之间。
“少帅先来。”娅莉说。
“那能呢，女士优先。”我说。
娅莉也懒得谦让了，点首韩文歌就唱。
妈妈呀！你当初咋能我说不上高中你就说不上就不上，没上过学的人也照样成家立业。
娅莉唱完把话筒直接递给我，我已没什么话可说了，只有接过话筒，点了一首很老很老的歌——《追梦人》。这是李宗盛写给三毛的歌，但这首歌流传开来，却是因为《雪山飞狐》电视剧，是作为主题曲还是剧尾曲都忘了，只记得那时我们一帮小子都不叫它“雪山飞狐”，而管它叫“雪山飞瓜”，然后就哼“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尘世的历史已记取你的笑容……”而让我怦然心动却是“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容”和“让流浪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这两句歌词。就像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一样，这两句歌词从那以后成了我最真实的生活写照，所以喜欢，觉得这也是写给我的歌。可今晚唱起来怎么也找不到感觉，慢了半拍。
我刚开头第一句，小慧就发觉，于是拿过另一只话筒，说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咱俩一块唱。于是我混在小慧后面蒙混过关。
唱完这首歌，我当即把话筒给娅莉，娅莉和小慧合唱几首TWINS的歌，陈蕊也推说她老了，陪我喝酒。
“你咋了？”陈蕊悄声问。
“我也不知道，很努力的不在状态。”我说。
娅莉和小慧很快也觉得没意思，于是关了灯，放了舞曲，大家疯狂扭动起来。可我的身体依然僵硬，便回到座位上，坐下来喝酒。
小慧摸黑遛到我身边，“一个大男人还挺敏感的。”
“我……”我吞吐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什么我，起来。”小慧拉我，小声吼道。
我只好同小慧扭进去，可还是别扭，又想挣脱出来，起初，小慧还挺犟的，可我怎么跳也跳不好，身子骨像雪地里的木头般冷硬，她最终也就放弃了。我回到座位狂灌自己三杯，看黑暗中她们舞动的身影。不一会儿陈蕊气喘吁吁的也回来了。
“怎么不跳了？”我问。
“老了，岁月不饶人啊。”气定之后，陈蕊小声问：“受伤了。”
“我还不至于WWW.soudu.org这么狭隘吧。”我给自己倒酒。
陈蕊伸手抓住我的手，用劲的握了握，握过之后我也没有即刻放开她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过好一会才悄然放开。
不多一会儿，小慧和娅莉也回来了，也说累，可我看出她俩还没尽兴，我也不好直说出来，于是结账，出来，娅莉搭的回去了，我、小慧、陈蕊原路回家，陈蕊在小区门口下车。
“去喝杯咖啡吧。”陈蕊说。
“不了，累了。”我说。
“谢谢！今天我们把家闹腾了一番，也确实挺累的。”小慧补充说。
“那随你们便啰。”陈蕊脸色突然有些冷，说完，她便走了。
停好车，下车，小慧像往常一样挽着我的手，贴了过来，我不由一躲，小慧笑了，手挽得更紧了，人也贴得更紧了。
“不就唱首歌吗，放松放松，干吗这么认真。”
“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你以前唱得很好的。”
是的，早些时候，我和小慧、陈蕊三个人也常去唱歌，从没出现这种状况。还有在今晚之前，我对自己的业余唱功一直都挺自信的，陪经销商的时候从不曾落后过，他们大都只有拍手的份。可今晚……
“都过去了，也许是真的老了。”我说。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慧拉住我停下说。
我把她拥进怀里，回家。
56
“店铺急转，有意者进店面谈。”
我急匆匆的冲进店。
“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陈蕊问。
“最近眼皮直跳。”我扫了一眼店里的情况说。店内一切如常。
“呵呵！”陈蕊笑了。
“阳春三月，万物萌动，这应该属于正常反应吧？”我回头直望着她，好像专等着她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
“你冲进店来就为告诉我这些？”陈蕊不笑了。
“嗯，有些幼稚的话儿只能对你说，姐姐一般都很纵容弟弟。”我说，尽量不让自己的伤感流露出来。
“就是怕把你宠坏了，所以离开。”陈蕊又笑了，可惜很苦。
“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分量的嘛。为什么这么急？”我问，终究还是避免不了。
“那晚唱歌回来后，心里一直不是个滋味，有种被抛弃的感觉。”陈蕊说，转身给我泡咖啡。
“都是我害了你，没事胡扯什么躲进小楼成一统，自己完善完整完美着。”我直愣愣的望着她，她的动作很优雅。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嘛。一年半载也就够了，只是后来我自己沉湎了。”陈蕊把咖啡放到我面前。
“哦，差点忘了……”我透过咖啡香气对她说，眼睛直直的。
“什么？”陈蕊也不回避，直盯着我问。
“我个人研究的最新成果：一个人的一生最好有三次恋爱，初恋用来怀念，再恋促使成长，第三次恋爱努力走向婚姻。少了，婚后难以抵御外界诱惑容易闹婚变，多了，不是沦为游戏者就是当饭吃。”
“不错，有进步。”
“情况怎么样了？”
“谈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本想明天再告诉你们的，可现在你既然来了，打个电话叫小慧下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好啊。为什么还不把广告撕下。”
“等你来撕。”
“谢谢！”
57
夜十二点，我在床上烙饼。还没到十点就开始睡，上床都两个小时了，可还是翻来覆去不能成眠。起床，穿衣，出到客厅，书房的门纹丝不动，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拉开门，闪到门外，再把门轻轻缓缓的合上。
我睡觉需要安静，小慧写作也需要安静，所以我们同以前没太多变化，晚上我在这边睡觉，她在那边写作，早上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交汇时间。然后我起床上班，她心满意足的入睡做梦。
“我就知道你会来。”店里只有陈wWw.蕊一个人，服务员也被打发睡去了，店门大开，外面却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
“鬼使神差的，脑子管不住身子。”我搓了一下鼻翼说。
“给小慧什么理由？”陈蕊笑问。
“不需要理由。”
“偷遛出来的？”陈蕊又不笑了。
“光明正大，门还故意拉得很响。”
陈蕊又笑着转身泡咖啡。咖啡厅里空荡荡的，桌椅码得丁是丁，卯是卯，只是窗外的灯光明亮得不合适宜。我望着门外出神。
“在想什么呢？”陈蕊把两杯咖啡放在吧台上。
“没想什么，只是正常性发呆。”我收回目光，回头。
“最好还是改一改，在我面前没什么，在别人面前会惹麻烦的。”陈蕊说，自己却也望着咖啡杯发愣。我们中间横亘着吧台，她里，我外。
“你走了，以后有些话就只能憋着了。”我也看着咖啡杯发愣。
“对小慧也不能说？”陈蕊抬头问，目光很直接。
“都三十岁的男人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对谁说不该对谁。”我避开她的目光望着她身后咖啡柜。
“其实这也许只是我们自设的高墙，推掉高墙，世界也许会不一样的。”陈蕊悄然无声的抓住我的手。
“话虽如此，做起来难啊。”我反手把她的手包起来。
“事在人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嘛。”陈蕊对我点点头。
58
大床上，全副武装的一男一女躺得直挺挺的，眼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一条被子齐肩盖。
女：想她了？
男：没有。
女：想就想呗，又不是不让你想。
男：正如你所说，想她了。我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着她。可我还是想了，我在想，如果你是她，我会不会再一次放你走。
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就是想让你睡着别人的床怀里抱着她想着我。
男：别臭美了，你，我才不想。不想，坚决不想。
女：我觉得自己挺笨的，就只会泡咖啡给你喝。咖啡于个人而言只是偶尔消遣。
男：不，不是这样的……
男人悄然的闭上眼睛。
女人笑了，含着泪在笑，然后翻身匍匐在男人身上，抱紧他。男人睁大着眼睛依然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
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陈蕊和我。也算是完美的了，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和最后一晚上，拥抱入睡的姿势都是统一的。不管怎么说，前后一致，在这个残碎的世界里也是一种奇迹。
爱是一种伤害，不爱也是一种伤害。
没有爱的性是一种伤害，没有性的爱也是一种伤害。
人生就是一个互相伤害的过程。
三天后机场，我和小慧一起给陈蕊送行。拥抱过后，陈蕊没有回头。小慧拼命的挥手。我双手插进裤袋里，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切表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