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余欢 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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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他们的房间都不大,最小的时候有住过不到十平米的朝北的屋子。那个小屋没有卫生设备,只在楼梯的拐弯处有个几户合用的卫生间,每天早上杨子把洗脸水和漱口杯给党远接下来,在党远洗漱时她又赶紧冲上去占领那个唯一WWW.soudu.org的马桶。因为党远有个毛病,他憋不住屎,只要一出现便意,十分钟内搞不定的话他的括约肌就支持不住,有一次关键的时候马桶被邻居久占,党远痛不欲生,几近倒地翻滚。从此以后杨子的早上便多了这项艰巨的任务,他们常常在交接这个马桶的时候相视一笑,杨子的这个笑容,在现在党远回忆起来是女人最原创最本质的笑容。当她生活在米洋别墅不必再为一个马桶而费尽心机的时候,这种笑容是无论如何表演都表演不出来的。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站台上的人们东奔西突地往车门里蜂拥,有几个试图潜入软卧车厢的农民被列车员大声呵斥着赶了下去。吵闹声惊醒了这对新婚夫妇,新娘子揉着眼睛翻了个身,不慎将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丈夫撞翻在地,新郎坐在地上幸福地望着笑作一团的新娘,目光绵长而深情,他保持这个滑稽的动作继续取悦着他心爱的人,娇嗔的新娘拉了几次他自巍然不动,新娘只得顺势倒向他的怀中。看到这里党远深知自己又必须出去溜达一圈了,他悄然翻身下床,小心绕过他们走到过道上,门锁如他所料在他身后充满感激地“咔哒”了一下。

    车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个地处湘贵交界侗族自治区的小站在蒙蒙细雨中显得空灵和寂寥。越过车站白色的水泥隔离栏,党远依稀看到头顶着塑料布的小贩们在雨丝中交头接耳,在他们和不远处起伏的岭谷之间竖着一长排斑驳的广告牌,政治口号和商业宣传在上面野合成一团,几株杉树塔形的树冠孤傲的在微风中摇曳,它们左摇右摆从不屈服于一个方向。党远百无聊赖的目光渐渐停留在杉树下面一栋深灰色的小楼上,他辨别出了那块红底白字的招牌上“卤大肠”几个字。

    重庆也有卤大肠,他和杨子在重庆的时候,曾对之万分着迷,而杨子却很惧怕这东西,尤其是当它从煮锅里捞出来的时候,百转千回像垂死的蛇,切碎后又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杨子总是皱着眉撇着嘴看着党远饕餮大嚼,而自己却食欲全无。每天傍晚时分她还必须去菜园坝正街那个门前搭着毡棚的“朱记卤大肠”,排在长长的队伍里沦为大肠爱好者中的一员,大肠师傅每天傍晚都能看见这个美若天仙却又忧心忡忡的女孩,以至到这时候他就心猿意马,左顾右盼的常常将夹起的大肠滑溜在地。

    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杨子推说今天“朱记”没开门,换了“李记熏鸡”买回来,她细心的有模有样的装在青花瓷盘里端到党远面前,没曾想党远竟为此愁肠百结,担心以后“朱记”是否会就此销声匿迹,吓得杨子从此对“朱记卤大肠”风雨无阻。这一段时间,他们坐落在菜园坝的那间朝北小屋常常弥漫着美宝莲和猪大肠的混合味道,进一步加深了周围邻居们对于鲜花插在牛粪上嗅觉上的认识。

    到了那年的七月,素有火炉之称的重庆气温高达四十度,卫生防疫部门为了防止夏季流行疾病的发生,暂时停止了设备和环境都不符要求的“朱记卤大肠”的营业。党远在断肠一周后,饭桌上的眼神已从惆怅发展到了苦涩,高兴了没几天的杨子只得顶着七月流火,在这个起伏不平的城市里寻寻觅觅,两天后终于在朝天门一带成功的携肠而归。当汗流浃背的杨子出现在党远面前时,党远一把wWw.将她和久别重逢的卤大肠一起紧紧搂在怀中,那夜,杨子恨不得将剩下的猪大肠全部塞进他的怀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