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余欢 第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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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钱,其实党远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旅游。狗不遛会成疯狗,人也一样需要放牧。

    党远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候,列车已离开长江中下游平原越过了汉水流域。窗外山峦叠障,丘陵起伏,间或出现的田野,渐渐的蒙上了一层土黄。

    他非常不凑巧的和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共处一个软卧包厢,双方饱受尴尬,彼此无处躲藏,他沦为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击证人不得不目睹他们之间的卿卿我我。昨夜,他识相地走出房间坐到走廊的小折叠椅上,对方则不识相地立马将门反锁,而且一锁就是近二个小时。可怜党远在这块比屁股还小的地方不断的猫腰曲腿躲避着来来往往肩扛手提的旅客,他的屁股因此而磨得生疼,并因此而更进一步认识到一种幸福总是以另一种不幸作为代价的。快十二点的时候,门锁终于发出了一声脆响,党远如遇大赦,做贼一般的躬身潜入,里面已经黑灯瞎火,以至党远在往自己铺位爬行的过程中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床头灯上。

    约莫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列车停靠车站时的震荡将党远惊醒了,他忽然发现这对新婚夫妻愁眉苦脸的坐到了外面的折叠椅上,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着哈欠。经验告诉他,是自己久负盛名的鼾声将他们逼退到那去的,于是他带着微笑又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反正党远刚一睁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夹着防腐剂的香味,耳边一阵阵响着面条吸进嘴中吱吱声。党远很好笑的发现他们泡着二碗面,却把两个脑袋凑在一个碗里,缠绵如勾结一起的方便面,男女之事,在此时的党远看来,宛若精美的漫画。

    可党远的心里还是漾起了一丝悲伤,他和杨子何尝没有这般缱绻悱恻的时光?连上洗手间杨子都要把他推醒,脚不沾地的让他背了去又背了回来。那时杨子说你比我老那么多,有一天你背不动我了,我还能背得动你。她说你现在就多疼我些别觉得冤枉,以后喂菜喂饭,端屎端尿肯定我做得比你多。那番话在党远当时看来,也许是小女人的娇情,他一次次诡谲地敷衍了杨子关于终身相许的种种试探和决心,杨子的失望和伤感也从未用语言表达过,她只是在深夜更紧地偎依着党远,仿佛从心里感觉到了这种缠绵的来日无多。

    车箱晃动的节奏让那对饱食了方便面的新婚夫妇昏昏欲睡,没了党远的鼾声,他WWW.soudu.org们终于相拥着睡去,男的把大半个床留给了他丰腴的新娘,自己只用胯骨寻找了一个支撑点,两条腿落在地上随着列车吃力的颠动着。党远的眼眶有些湿了,他翻身面壁,额角抵在了蜷成一团的被褥上。杨子是个传统的女孩,她曾非常认真的想把自己嫁给这个大她十七岁的男人,也因此在和党远一起的五年时间里,男人在她的生活当中几乎绝迹,可在最后关头,党远退缩了。关于和杨子之间的未来,他有心描述无力构筑,他给了自己五年,wWw.一千八百天的时间,却正好让他走完了从抛物线顶端滑落的全程。在杨子必须结束待字闺中的时候,一天,趁着杨子给他洗头,他的嘴对准面盆瓮声瓮气的说,我不能给你幸福我还是还你自由罢。同时他也将眼泪混在了洗发水的泡沫当中。

    这五年的时间里,杨子跟随党远去过好多个城市。党远在丹东向朝鲜推销过酱油和胡椒粉,在牡丹江和齐齐哈尔开过工艺品专买店,在云南丽江经营过酒吧,在重庆被聘当过四星级酒店的副总经理。杨子的行囊越来越重,越来越多,每到一个地方或者离开一个地方那有增无减的衣物鞋子和化妆品总是让杨子伤透了脑筋。终于有一天她一屁股坐在散了一地的衣服当中嘤嘤啜泣起来,难道我就必须这样生活吗?她哭着问党远,你看这火车上还有像我那么多行李的女人呵?我成吉普塞人了。哭归哭,哭完了她照例还是将她的东西按照四季细心的分开挂好,把各种衣服在身上比试一番后心情豁然开朗,然后她开始精心的铺她和党远的那张床,她坚持用一个大的枕套将两个枕头套在一起,党远至今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个爱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