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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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起来的时候,安WWW.soudu.org美和张卓已经没有踪影。昨天剩下的垃圾安美已经清理出去,干净得有些空荡。张卓的烟还放在桌上忘记带走。我从烟盒中抽出一只,点燃安静抽烟。

    窗外传来广播体操的声响,我寻声望去。小学生穿着深蓝的白色相间的运动服像一群南极企鹅,在淡灰色的操场上做体操。那些孩子歪歪扭扭地站作一团,真像企鹅在雪地里一样。看着他们便忘记手中的烟,直到烧到手指,我才发觉灼烧的疼痛,赶忙丢它在地板上。

    莫宁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我觉得十分的突然,回答说时间还是有的。

    “中午一起吃饭吧。”他说,“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想起你的手艺还是十分满意的。”

    我踌躇要不要同意,因为米乐的原因。见我没有回应他说:“吃完饭,我再给你弹吉他。”

    我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应了下来。

    我们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吃饭的地点。地方离我住处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便可以到达。

    洗漱之后我换了件深蓝色外套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给阿福倒上狗粮和牛奶。

    “一个人在家好好呆。”我对阿福说,“我很快就回来。”

    我将剩下的烟放在包里便出门。

    这样的天气再成都还算不错,说不上是晴空万里,但也是没有阴云。

    有一户人家种植了月季。藤条从三楼窗户一直垂落到二楼,并不艳丽的花朵怒放到凋谢。它那种淡淡的香味在微风中肆意流淌。这些素常我都没有在意,都被我疏忽得干干净净。轻抚的风开始让我清醒起来,这些时间我忘记的东西太多,真找不到可以装载自己思念的盒子,心被折磨到已经破裂。我抖抖头发,将心情梳理一番,朝阳光热烈的地方奔去。

    莫宁还没有到,我找到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喝茶水。

    大约过了一刻钟,莫宁进来,我高高扬起手示意他过来。

    “可真是守时。”他说,“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是啊,可有些时间不见面了。”我说,“最近兼职做家教开始忙碌很多,也就没有时间和你们碰面。”

    “也不曾和米乐见面?”

    “没有。”我摇摇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他。”

    我和想追问米乐和水蓝色女人是否重归于好,但是却说不出口。“我们组建一个乐队了。”莫宁兴奋地说。

    “真是了不起啊。”我越加不能问下去。

    “那到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乐队这样的东西到处都是。”他说,“玩乐队的人很多,但是玩的好的没有多少。”

    “不过我觉得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呵呵。”他傻笑,“我也没有想过做到多好,玩乐队我也只是一个爱好而已。”

    “米乐交女朋友了吧?”我沉闷片刻才问道,“是有这样的事吧。”

    莫宁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方才明白过来,然后哈哈大笑。

    “你在笑什么呢?”我心虚地问。

    “从我进来的那一刻你应该就在想这样的问题了。”他喝口茶,“好像没有这档事,不曾见他带女人回家过夜。”

    “我也只是胡乱的猜测而已。”

    “不用猜测,只管问他就能可以了。”

    吃完饭,我们沿河岸向莫宁的住处走去。这时候已经快到枯水期,河堤露出黑色的石头和墨绿色的青苔。有些硕大的石头也露出棱角,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部分苍白得可以。

    微风拂面的时候已经可以感觉到寒冷,我紧紧衣服把脖子往里缩。

    “可要买啤酒。”莫宁问我。

    “买一些吧。”我说,“喝上一些才觉得有气氛。”

    虽然肠胃里还有啤酒残留的味道,可还是想再喝上几杯,不知不觉中开始学会贪杯。

    我们在就近的便利店买一箱啤酒,莫宁全抱在怀里。

    “可要全喝吗?”我问。

    “平时我和米乐也会喝一些。”

    “米乐会在家吗?”

    “我也不清楚。”莫宁向我眨眼睛,“不过可以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起喝喝啤酒。”

    我扭头看过往的车辆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因为长久没有见面的原因还是其他,有些惧怕见到米乐,但是内心是极度渴望能够见上一面。真觉得矛盾无比,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思考吃力得很,再继续想下去头会疼起来的。

    回到住处后,莫宁抱上吉他我拎上上天台。在天台上风刮得更猛烈,上次没有带走的啤酒罐被风吹得满地打滚。

    莫宁搬来两张矮凳。“如果觉得冷我们就到屋里去。”他说。

    我将衣服拉得更高:“还行,在屋里多没劲呀,在这里才有意思。”

    莫宁用牙咬开两瓶啤酒递给我一瓶。我倾斜酒瓶,还带泡沫的啤酒顺着瓶口流出,被风吹得斜斜地往下滴落。我喝下两口,在胃里还真觉得有些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宁抱着吉他弹奏。曲子的旋律并不熟悉,风将音律吹得断断续续,但这些并不影响曲子的美妙。我wWw.立刻被它吸引住,倾注自己的心,哀伤的心情被曲子勾起来。

    “真不赖。”我竖起大拇指,“似乎还没有听到过。”

    莫宁嘴角浮起笑意:“这是我替安美写的曲子。最后一次被拒绝之后大醉两场,酒醒之后抱着吉他就弹下来了,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名字。”

    “那就叫风中的新娘,你觉得可以吗?”我说,“这是一副画的名字,觉得和曲调很相配,你觉得行么。”

    莫宁连连点头,从矮凳上站起来扑在我身上:“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字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还真伤心了吗?”

    “那是自然的,真真切切地痛在心底了。”莫宁仰头看天,“现在都还没有写好歌词,每次提笔就会想起她,就再也写不出任何东西来,不妨你给我写一些吧。”

    “你再弹上一遍给我看看。”

    莫宁再弹上一遍,然后看着我:“有头绪没有?”

    “头绪倒是没有,不过。”我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投掷到吉他的箱里,“这个当作我对你欣赏。”

    莫宁摇摇吉,硬币哐当作响,他说:“这可是我第一笔演出费用。”

    “你再弹几首,如果让我觉得满意我再给你。”

    莫宁重拾吉他弹起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他和着吉他的声音低低吟唱曲子。和主唱沙哑的音质不同,莫宁的音质清澈许多就像泉水叮咚作响。我也情不自禁地哼唱这首歌,高兴之时站在天台的边沿向极遥远的地方眺望过去。城市全是高高低低的建筑,见不到空旷之处,拥挤而充满氤氲。看这样的景象真有纵身跃下的冲动,葬身在这个潦倒的城市。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埋没到虚幻的钢筋混凝土里面,连心都苍凉麻木了。我最近变得越来越冷漠,完全感觉不到所谓的感动,只剩下过分的敏感。莫宁的琴声又将我拉回来,让重温一种忧伤而温情的感动。

    在莫宁弹完之后我又投五块钱到吉他里面。他搓着双手说:“这样下去我也可以算是发一笔小财了。”

    “尽管弹。”我说,“得给我露两手才可以。”

    莫宁开始弹奏皇后乐队的曲子。我坐在他的身旁,大口地喝下啤酒,肚子觉得鼓鼓的就像吹起来的气球,身子也是摇摇晃晃的,我应该是醉了。莫宁见状便架起我的肩膀把我扶回屋里。

    推开门米乐竟然在家。我从莫宁的肩膀上下来,摇摆着身体向他靠近。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米乐渐行渐远在我眼前模糊成一团白烟消失的没有踪影。我整个跌落在地板上,摔得四脚朝天。

    夜里我终于醒来,蜷着身子躺在米乐的怀里。他将我的头摁在胸口,盖着厚厚的被子。我掀开被子露出鼻孔呼吸,米乐硬硬的胡茬戳在我的额头上感觉既痒又疼。我将脸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梭。米乐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我嘴角上扬,轻抚我的面颊。

    “觉得舒服?”他问我。

    我轻轻点头,然后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用手指抚弄他下巴的胡茬。“痒痒的怪舒服的,就像在给我脸挠痒。”

    米乐搂住我的肩膀哼唱我不知道的曲调。

    “什么曲子?”我问,“从来没有听起过。”

    “渡边上课时教给我们的日本民歌。”他说,“但是没有记住歌词。”

    我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呼吸带有米乐身体味道的空气。原来不可以触及的人就又在我的身边了,这么踏实的在我的身边可以拥抱,也可以嗅到他身上的体温。

    “米乐。”我叹息着唤他的名字,“你听说过逆流河吗?”

    “没有。”

    “这是一个奇幻小说的故事。有一条河它发源于大海然后逆流而上,穿过高山,越过溪流,最后汇集到一座上的泉眼处。泉眼流淌出来的水可以起死回生。”

    “你相信有这样的河吗?”

    我摇摇头抓住他的手:“小说的主人公在去泉眼的路途上会穿越一座森林,里面百花盛放,但是就在你穿越这座森林的时候你就会忘却过去,只有穿过森林之后才会得到记忆。每次读到那段我的心都会簌簌发抖,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感。”

    米乐亲吻我的额头说:“不会的,你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它永远都会保存在这里。”米乐摁住我的胸口。

    我坐起来将头搁在膝盖上,凝望米乐的眼睛说:“真怕在某一刻将你遗忘了,心中便会觉得无比的苍凉。”

    “哎,”米乐长长地舒口气吻,眼中饱含忧伤。

    已经快要十一点,我起来整理衣服将头发重新再梳理一次。米乐问我要做什么。

    “当然要回我住的地方。”我将头发挽成松松的髻。

    “今晚你可以住在这里,明天上班也不会迟。”

    “安美出去了,家里只有阿福。”我说,“不放心它单独在家。”

    “那我送你回家。”

    “嗯。”我点点头,挽住米乐的手和他一道出门。

    阿福已经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垃圾桶被掀翻在地,垃圾被小东西拖得到处都是。阿福喊着一只蓝色的拖鞋在屋里蹦跳。见到我后,阿福立刻吐掉嘴里的拖鞋奔向我,用头摩擦我的裤腿。我蹲下来用手抚摸它的头安抚它。

    米乐用扫帚清理屋里的垃圾,我抓一把狗粮放在手中让阿福尽情地在我手中舔食。

    阿福吃饱后在我的怀中沉沉地睡去。我将它放进它的窝里。蜷成团的阿福如同一团雪球一样可爱,鼻翼上沾满小水珠。

    没有洗漱我便一头载倒在床上,身体和心里已经疲乏到一种极致。最后一丝的力气也因为呼吸被耗尽。

    米乐来到床前,替我脱去鞋袜和外套,我就像他手中的洋娃娃翻来覆去地被他整理。最后他给我盖好被子,亲吻我的面颊要离开。我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握抓住他的衣角。米乐转身过来向我极为灿烂地微笑,俯下身只是看我不说话。我摇摇手示意米乐离开。我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什么。那个穿水蓝色裙子的女孩,还有他们在站台说过的话,一股脑全被我回忆起来。一幕比一幕更加清晰。刚才只是因为太思念米乐,所以忘记一切。此刻全然记得,被抚慰过后的伤痛立刻被唤起来。

    “你走吧,现在真不想见到你。”我恼怒地说。

    米乐被我突然间的转变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僵成一团,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我挥挥手撵他出门。

    听见铁门“砰”关闭的声音,我才能够确认米乐已经离开。我内心是多么想和米乐好好相处下来,即便不是像情侣那样交往我也不介意,但是所有冷静之后心中全是孤伶伶的无助。求助的时候却得不到想要的双手,只是在现在我迷失在这种朦胧的情感当中。我不甘心只当作米乐情感的寄宿,却没有又不能拼了命将他攥在手中。

    我知道我被伤害了,难以弥补地被伤害。我强烈地想狠狠伤害米乐,但是都是徒劳的,既不愿意也毫无办法可言。

    睡下不久后,胃里翻腾的厉害。我起来在厕所中吐了两次,稀里哗啦的几乎将胃都吐出来,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滑。厕所被我弄得臭气熏天,我只得支起身子将厕所打扫干净。这样一折腾就到后半夜。

    推开窗户,夜蓝的透明,星光在天空中闪烁。有好长一段的时间没有让自己仰望星空,星光就像点点的泪光滴落在没有嘈杂声响的夜晚。我想起那晚我给安美读的那首诗《银河》,不正是吟唱这样夜晚中俯视我们的群星么。心生凄然的感情,因为一个人享受孤独,还有这比我好孤独百倍的群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