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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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乐到底是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除去给叶洋补课的时间,剩下的全是空白的地方。此刻我才会明白米乐原来已经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占据我很大一部分时间,只是我从未察觉过。

    米乐走后的第二天我就能够感觉到到自己的不自然,就像没有吃过早饭一样的饥饿,做任何事都找不到头绪。脑子总会出现空白的时候,动作也变得很迟缓。

    一个傍晚带阿福出去散步的时候遇到渡边。他很有礼貌地向我问好。

    “你还记得我?”

    “我记忆力特别好,况且我和米乐也是极好的朋友。”他说,“也曾听他谈及过你。”

    “呵呵,我原本以为他是不会向别人提起有关自己生活的人。”

    “不尽然,偶尔他也需要倾诉的。”渡边说,“一个人是不可以完全消化掉自己所有的情绪。”

    我们一道向街角走去,在长椅上坐下来。阿福一溜烟同其他的小狗嬉闹去了。

    渡边掏出烟点燃,抽起来。他问我要不要抽上一支。

    “还是不要,没有抽烟的心情。”

    “米乐离开那天我也去送行了,他是同其他学生一道去日本的。”渡边吐出一团烟气,“最后他是同你讲话的吧。”

    “嗯。”我点头,“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他的样子也是不好受的,挺伤感的。”

    “他要登机的时候才给我的电话,所以心里特别不好受,之前他没有同我说过什么时候离开。想想心里也觉得很生气,就连离开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让我知道。”

    我叹口气,玩弄自己的手指。

    渡边抽完最后一口烟灭掉,将烟蒂放在手中玩耍。“他也是不忍,不想让你提前沉浸在分别的思考中。这样断然的离开不也更好些吗?”

    “也许吧,但是不是特别的正确。”

    “我还真有些想日本了。”渡边将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椅背上,“已经有一些日子没有回去,不知道今年的樱花会不会提前绽放。”

    我想起了莱利,他和渡边一样是来到异国的旅行者。终将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到自己的国家,接着生活下去。在成都的这段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一个音符,这个音符弹完他们会回到原来的节奏上去。虽然他们未曾对我说过,但是我却能够清晰地知道。

    渡边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满是晚霞的天空。我瞧得出来他是在思念。

    “渡边,你的家乡在日本的哪里呢?”我问。

    “北海道,”他直起身子,“这个时候应该下雪了吧。整座山都是皑皑白雪,没有边际的白色。今年是我第一次没有看到雪的冬天。”

    “在成都看到大雪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只有一次我我醒来的时候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那时我还小,但是印象却十分深刻。”

    “那真是可惜了。”渡边宛然一笑,“北海道从来不缺少这样的美景,也不曾吝惜雪。

    渡边看看手腕上的表说:“快要上课了,改天在继续和你聊。有空的时候给米乐联系吧,一个人在国外怎么都会觉得辛苦和孤独的。”

    我怔怔望着渡边的脸,这不也是渡边的感觉吗。我唤回阿福,将它抱在手中同渡边一道走回学校。

    同渡边分手后,我到附近的超市给阿福买一些狗粮就往家里赶。

    我坐在电脑前想起渡边的话“一个人在国外总会觉得辛苦和孤独”。米乐现在应该是觉得孤独,还因为抵达日本之后特别的开心呢。

    我扬起手在键盘上敲下:嘿,米乐你在日本好吗,有没有被日本的女孩迷惑。

    写下这几个字便写不下去,因为这些并不是我真正所想写出来的话。我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啤酒,拉开,狠狠地喝上一大口。冰凉酸涩的味道从口中滑到我的肠胃里面后,心里舒畅许多。我又坐在电脑面前,删除刚刚写下的那几句话。

    你刚走,我就觉得生活空闲很多。白天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安美也是忙着上班,在家里只剩下阿福陪伴我。很多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想到你不道而别总是会责备你,埋怨你。以前觉得见面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做公车二三十分钟就可以到你的住处,现在就不再是那样。

    在几十分钟前我遇到渡边君。他给我讲有关北海道家乡的场景,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在日本的哪一个城市。在你走之前我真的很排斥你给我提及有关你留学的事情。现在真觉得不应该,现在就连你在哪个城市也不知道,忽然找不到你的感觉真让我觉得惊慌失措。我也的确烦厌这样的生活,找不到中心,没有可以值得我自己依赖的东西。

    写着,忽然心中的感伤不停涌上心头。我一直在米乐面前装作坚强快乐wWw.的样子,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很强势的女孩。可是笔触写下来的东西不觉然之间就流露触自己的软弱来。我端坐在电脑前,写不出东西。在冰箱里找出一只苹果洗干净,放在嘴巴里咬得脆声作响。吃完之后蹲在地上和阿福嬉闹玩耍。阿福咬咬我的手指然后蹦跳开,埋头舔食盘子中不多的牛奶。我抓住尾巴将它拖到我的身边,将它翻个儿,用手挠它的四肢。小东西极为不乐意翻过身,冲我吠两声,钻到自己的小窝里。

    看它也是厌烦我了。我又坐在电脑前继续给米乐写信。

    “成都的天气变得更加得寒冷起来,原本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反而更加地糟糕起来,手脚怎么也捂热不了。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在你家的那个夜晚,你的温度变得清晰可见。你一定不会知道,每次你睡在我的身边都会专注地望着你的脸颊。就算你不和我做那事我都会觉得心满意足,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最末我在信里写上“在那边安好,愿意听听你的近况。”

    我反复阅读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点击将信发出去。在这之后我便呆呆地望着蓝色的电脑萤幕,又是一片空白的地方。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安美回来。我们一起摘菜,做饭,说了会儿话。却也是觉得十分恍惚,至于安美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住。

    PART

    后来的几天我不是查阅我的信箱,也不见米乐的回信。只得作罢,不去再寻思他不回信的理由。

    蒋鑫约我到学校见面,我说有事不能来。

    “准时到学校来见我,这个事非常重要。”他用命令的口气说。

    “我这就来。”

    挂上电话,换件衣服我便出门。会有什么样的事呢,很少蒋鑫会这样严肃地对待我。一路上我都思考这个问题。

    在休学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学校。一踏进校门,那种陌生的熟悉感觉就迎面扑过来。“真是好久没有到学校了,变化还真是巨大。”我自言自语。

    我看时间还早便在学校里四处走走。我转弯走进一栋教学楼。有一道教室的后面开着,往里一望一个头发稀疏的老教授站在讲台上激情四射,滔滔不绝的讲课。我鬼使神差地从后门溜进去,在最后一排找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课讲到一半老教授停下来说是要点名。教室里发出欢跃的声音。我旁边的一个男生说,亏得今天上课了。

    老教授一页一页地翻查点名册,带上眼睛用迟缓的声音开始点名。教室里此起彼伏响起应答的声音。

    “张琳。”教授喊道。没有人应答。

    “张琳。”教授提高声音喊道。

    “到,”我举手示意,“我在这里。教室里其他的学生都转过头,惊讶地望着我。

    “唔,好。”教授自言自语,然后向后继续点名。

    旁边那男孩看我一眼问:“你可是张琳的同学。”

    我摇摇头:“只是顺口替她应上一声。”

    下课之后我走出教室去见蒋鑫。走在偌大的学校里,既觉得亲切也觉得十分自然。我想我是应该到学校念书了。

    我和蒋鑫在学校里面的一间水吧了见面。

    “好久不见。”我像朋友一样同他讲话。

    “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蒋鑫说,“若不是有事,我也不愿意打扰你的生活。”

    我嘿嘿地笑:“从来都没有打扰到我,只是我给你带来没有止境的麻烦才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蒋鑫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我的手中。

    “这是什么?”我正要拆开信封,他阻止我。

    “我拖朋友给你找到一个可以实习的杂志社。信封里面是我写的介绍信和你的简历之类的东西。”

    我张开惊讶的嘴巴,真不知道蒋鑫会如此周到地待我。很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只有干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

      “杂志社的编辑我都联系好了,明天你只管去报到好了。”蒋鑫不管我的表情继续说,“杂志社还是不错的,如果你自己愿意好好学,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

    蒋鑫又开始絮叨起来。

    “我会不会给杂志社添麻烦呢?”我打断他的话,“平日里也没有好好学到什么,真怕给你添麻烦。”

    他抬头仔细打量我后说:“也真是,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来。”

    他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管这么样,可以有实习的地方就很好了。原来班上很多的同学已经实习,准备答辩之类的,我真不希望你落后别人太多。”

    蒋鑫又续了杯咖啡,我要了一杯柠檬水继续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我吃了两碗米饭,很久以来的饥饿感终于消失。

    “还是年轻人的胃口特别好。”蒋鑫说。我记得上次他也这样说过。

    “和老师一起吃饭就会觉得胃特别大啊,可以装下一头牛。”

    “哈哈。”蒋鑫点燃一支烟抽起来。我扬起头向四周打望,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觉得什么都改变了。

    抽完烟之后,我们旋即离开。蒋鑫开车送我到住处的楼下。

    蒋鑫摇开窗户,叮嘱我记得守时。

    我俯下身子:“知道了,要上去坐一坐吗?”

    “下午还有课,下次再看你。”他摇上车窗,启动引擎渐渐淡出我的视野。

    我上楼后掏出信封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杂志社的地址。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搭车,于是打开电脑查看公交地图。

    出乎我意料,米乐回了我一封很长的信。

    “很抱歉两件事。第一,没有郑重其事地给你道别就离开,这个一定让你很不安心;第二,这么迟才给你写回信。对于你我真的是充满歉意的。

    在离开之前我就准备很久。总觉得在日本不会买到合适的东西,所以想在成都将所有的东西都购置齐备。结果到了日本之后发现完全没有必要,登机的时候也成为一个累赘。办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悄悄瞒着你的。不是愿意和你一起,只是担心你会不开心。

    走之前也和渡边以及一块到日本的同学喝酒。就在我的住处,在阳台上一罐接一罐地喝下去。临走的前一个夜晚我们都喝醉了,几个男人忧伤地说着话。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都有不舍。莫宁说,曾经你和他也在这里喝酒。那时刻我就很想挂电话给你,让我结结实实地抱住你不放。

    其实在离开之前我做过许多事,去了以前的学校,常去的电子游戏室,还有我弹琴吃饭的地方。好像要把自己二十多年走过的路程重新回顾一次一样。在故地重游地时候我想你是我最好的伴游者,但是我不忍心让你同我一道,所以这一路都是我一个人走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头脑清晰了很多,往事如电影一幕一幕在我眼前闪过。

    在这里一切都还不错。只是日文不够流利,偶尔会遇上说汉语的家伙就十分的激动,好像有很多话要一吐为快。刚来的时候我同一个同学在快餐店里点餐的时候用日文说不清楚,还好对方就是一个中国留学生。他便用中文给我们介绍。那顿饭是我到日本吃的最畅快的一次。初次到一个地方都会产生很多的感慨,其实是很想找一个人倾诉的,但是身边没有可以这样让自己说个痛快的人。

    对了,我现在住得离东京不远。这里人口密集,每个人走在路上都是急匆匆地,这些我都还不是特别可以适应。在成都二十多年,我已经养成慢悠悠享受生活的习惯。看来我要快些适应这样的节奏。这里的交通十分的发达,发达到我们都有些迷茫。他们的地铁十分的复杂,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居民都不见得可以弄清楚,何况是我。

    我开始在这里找工作。这里需要开销的东西有一大笔,比如房租,水电费,网费,保险费,总有一大笔,还要存下来年的学费这才是最大的开销。终于感受到生活的压力,总不可以像往昔那样没有负担的生活下去。在这里一切反而更加的沉重起来。日本当地人也是如此,不过他们好像已经特别习惯在重压下生活。加班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这一点我还是特别佩服他们的。别看有一些日本小青年打扮得很花,但是工作起来是非常认真刻苦的。对日本总体又加深许多的改观。

    原本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讲,但是现在觉得说什么都有点辞不达意,所以我也便不说。还有些什么等我安顿下来再和你好好聊聊。

    在信的末尾米乐附上一张他在飞机上拍下来的照片。图片是他临窗拍下来的,下面是大片绿色的稻田。他说,原本可以拍摄到海洋的精致,但是由于天气原因效果不好。

    看完信关上电脑。我坐在电脑面前对着嘿嘿的屏幕发呆,然后收拾衣服洗澡。

    洗澡出来之后换上干净的睡衣,。终于可以安心睡觉。

    PART

    第二天我按找地址找到那家杂志社。其实杂志社离我的住处并不远,如果骑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请问你找谁?”进门后秘书台的小姐站起来问我。

    “主编。”

    小姐询问我的名字后旋即离开。一分钟后她折回来将我领到最里面的办公室。

    我走进去后将信封递给主编后拘谨地站在一旁。他抬头看我说:“你就是迟微?”

    “嗯”我点点头。

    “先坐下来吧。”

    我坐在他的对面。这时我才可以看清楚他的脸。我觉得用年少稳重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头发蓬松,右耳还有一个耳洞,有点朋克的味道。并非我想象中的中年秃顶男人。他撕开信封逐页看下去。

    他发现我在看他,抬起头和善地笑着说:“我看了你的资料,蒋老师也和我提及过你,说你是个不错的学生。”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不能说自己无能,也不好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只笑。

    “那这样吧,明天你过来上班,具体的事情我明天再交代给你可以吗?”“好的。”

    回到家里看到阿福便和它玩了一会儿,给它一点食物,然后打开电脑,搜出米乐的信件,开始回复。

    “刚收到你的信时,真不知道怎么给你回信。有太多的情绪涌进心头,一时间不可以清理出来。明天我就去杂志社做为实习生上班,心里空荡荡的感觉终于要被驱逐开去。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在同你讲讲。

    你在日本的生活,我愿闻其详,多多的让我知道。“

    心里还有很多的话需要写出来,可是就是写出上面几句话也觉得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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