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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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给叶洋补课的途中,忽然收到米乐的短信。只有短短记个字“我在机场,马上去日本”。

    我握住电话反复看那几个字。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拆开来看,好像它们有没有穷尽的意味,想要弄个清楚。犹豫半刻还是挂电话过去。

    “喂,就现在就走掉吗?”我说,“怎么如此突然,也没有先让我知道。”

    “学校的通知来得很突然,提前开学了。我想还是不要提早告诉你好一些。”

    “是这样的。”我找不到更多的词语可以继续说下去,可又牢牢地握住电话就像握住米乐的手一样,死死地攥住他不肯放弃。

    米乐也没有言语。通过电话我可以听到背景声音,广播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有脚步的声音。每一种声音我都听得十分真切。我就像站在米乐的身边一样可以看到他身边滑过去的每一个片段。

    “嘿。”我打破沉寂,“一个人也要努力生活。”

    “会的。”米乐应道。

    我没有说再见这样的话便匆匆挂断电话,心中如释重负。缓缓呼吸开始顺畅起来,人潮又将我推向驶来的公车。我好像没有长脚,浮在空中被左右的挤进公车。

    思绪完全不能够被我控制住。脑子里的东西就像长长的银色细丝,一根接一根从脑子里长出来。我尽力将它们压制在脑海里,却没有任何作用。

    根本不能抓住自己的脑子。在给叶洋讲课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连最基本的结构式也说不清楚。书页上的字都变成小虫子,在我的眼前蹦跳。

    “迟微,你在想什么?”那孩子直呼我的名字。

    我讪讪的笑说没有什么,继续逐字逐句地念书上的词。可说上几句又不能继续下去。米乐的样子变成小孩模样,揭开我的脑袋,在我的脑海里上窜下跳,一刻不停地折腾我。

    “喂,迟微你怎么了?”叶洋唤我两次我才从沉思中醒来。

    “啪嗒,啪嗒”我的眼泪已经落在叶洋那孩子的手背上,我也是全然不知道的。那孩子也不擦拭手背上的泪水,只管看着我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出来,胸口堵得厉害只管流泪才会觉得舒服。那孩子就着自己衣服的袖口给我擦眼泪,很不安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人流泪。”他说,“我还以为人长大了是不会流泪的,原来也是还会流泪的。”

    那孩子想说几句安慰我的话,却找不到十分适合的话来填充,只便来来回回地给我擦眼泪。最后一次我抬开他伸过来的双手。

    “已经好很多了,没有眼泪了。刚才在你面前失态了,真是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可以觉得不好意思的。我也曾看过其他的女生流泪的。”那孩子抬头认真地看着我,“却不曾看你这样的,流出来的不仅是眼泪,像是你心中的悲伤WWW.soudu.org。眼泪看上去也是带上了颜色,那种很深的蓝色。”

    我很惊讶这孩子将我的心看得如此透彻。我收拾起课本说:“今天真是抱歉,刚才讲得东西我也是胡言乱语,而且下来我也讲出来什么了。有空的时候我重新将这段补上。”

    我抓起袋子准备离开,那孩子也随在我的身后说:“我同一道出去吧,想来觉得好像有东西需要买。”

    我点点头和他一道出门。

    经过小院中央的小花园的时候,借着稀薄的灯光注意到,有一颗银杏树发出小小的新芽,远远看去像是植在树杈上的花蕾。也许今年的冬天有些暖和,又或许这棵树太急了,在其他树寂静的时候便吐露新芽。

    “原来都是春天了。”我说,“真觉得自己都被时间给抛弃了,不知道年月。”

    “怎么觉得你像一个老女人一样,整天自怨自艾的。”

    “你刚也不是说我是一个成人了么?”我耸耸肩膀,“真是觉得在没有声息地老去。抱歉不该对你发这样的牢骚。”

    “没有关系尽管说就行,我愿意听听看。”

    我们走出小院穿过对面的天桥,再往前走几十米便是站台。我对叶洋说不用再继续送我。那孩子却非常坚持,悄无声息地陪在我的身旁,也没有说很多的话。

    在快要到达站台的时候,叶洋对我说:“迟微,你快看。”沿他手所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对推车的男女。汽车是沿一个坡度向上行驶,他们非常吃力地推车前行。感觉他们推上去几步就会回落一步。

    突然那孩子冲对面大声地喊:“叔叔加油,阿姨加油。”他还一面蹦蹦跳跳的。叶洋的举动吸引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先是愣住了,然后大家捧腹大笑。我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咯咯直笑。

    “这样笑笑不是很好么?”那孩子说,“一个整晚都没有看到你笑过,我心中也觉得郁闷。”

    第一次我从心底里仰视面前这个身材颀长的孩子。这孩子也的确善良,花心思想让我轻松起来。

    公车缓缓驶入站台“嘎吱”打开门。叶洋轻轻地推我的背示意我上车。

    “谢谢。”我给那个孩子说出感谢的话语。

    公车关上门,开始在夜晚悄然无声地滑行。车穿过路灯的明暗交替中缓缓离开。我往回望那孩子,他还在原处将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我们四目相望的时候,那孩子对我抱以善意的微笑。这一刹那真觉得那孩子长大许多。

    春天真的来了么,为什么觉得比冬天还要寒冷。打开的窗户有风不断的刮进来。我集中所有的力气将思维集中到一点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再恍惚,身体却晃晃悠悠的。

    PART

    米乐到底是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除去给叶洋补课的时间,剩下的全是空白的地方。此刻我才会明白米乐原来已经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占据我很大一部分时间,只是我从未察觉过。

    米乐走后的第二天我就能够感觉到到自己的不自然,就像没有吃过早饭一样的饥饿,做任何事都找不到头绪。脑子总会出现空白的时候,动作也变得很迟缓。

    一个傍晚带阿福出去散步的时候遇到渡边。他很有礼貌地向我问好。

    “你还记得我?”

    “我记忆力特别好,况且我和米乐也是极好的朋友。”他说,“也曾听他谈及过你。”

    “呵呵,我原本以为他是不会向别人提起有关自己生活的人。”

    “不尽然,偶尔他也需要倾诉的。”渡边说,“一个人是不可以完全消化掉自己所有的情绪。”

    我们一道向街角走去,在长椅上坐下来。阿福一溜烟同其他的小狗嬉闹去了。

    渡边掏出烟点燃,抽起来。他问我要不要抽上一支。

    “还是不要,没有抽烟的心情。”

    “米乐离开那天我也去送行了,他是同其他学生一道去日本的。”渡边吐出一团烟气,“最后他是同你讲话的吧。”

    “嗯。”我点头,“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他的样子也是不好受的,挺伤感的。”

    “他要登机的时候才给我的电话,所以心里特别不好受,之前他没有同我说过什么时候离开。想想心里也觉得很生气,就连离开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让我知道。”

    我叹口气,玩弄自己的手指。

    渡边抽完最后一口烟灭掉,将烟蒂放在手中玩耍。“他也是不忍,不想让你提前沉浸在分别的思考中。这样断然的离开不也更好些吗?”

    “也许吧,但是不是特别的正确。”

    “我还真有些想日本了。”渡边将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椅背上,“已经有一些日子没有回去,不知道今年的樱花会不会提前绽放。”

    我想起了莱利,他和渡边一样是来到异国的旅行者。终将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到自己的国家,接着生活下去。在成都的这段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一个音符,这个音符弹完他们会回到原来的节奏上去。虽然他们未曾对我说过,但是我却能够清晰地知道。

    渡边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满是晚霞的天空。我瞧得出来他是在思念。

    “渡边,你的家乡在日本的哪里呢?”我问。

    “北海道,”他直起身子,“这个时候应该下雪了吧。整座山都是皑皑白雪,没有边际的白色。今年是我第一次没有看到雪的冬天。”

    “在成都看到大雪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只有一次我我醒来的时候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那时我还小,但是印象却十分深刻。”

    “那真是可惜了。”渡边宛然一笑,“北海道从来不缺少这样的美景,也不曾吝惜雪。

    渡边看看手腕上的表说:“快要上课了,改天在继续和你聊。有空的时候给米乐联系吧,一个人在国外怎么都会觉得辛苦和孤独的。”

    我怔怔望着渡边的脸,这不也是渡边的感觉吗。我唤回阿福,将它抱在手中同渡边一道走回学校。

    同渡边分手后,我到附近的超市给阿福买一些狗粮就往家里赶。

    我坐在电脑前想起渡边的话“一个人在国外总会觉得辛苦和孤独”。米乐现在应该是觉得孤独,还因为抵达日本之后特别的开心呢。

    我扬起手在键盘上敲下:嘿,米乐你在日本好吗,有没有被日本的女孩迷惑。

    写下这几个字便写不下去,因为这些并不是我真正所想写出来的话。我起身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啤酒,拉开,狠狠地喝上一大口。冰凉酸涩的味道从口中滑到我的肠胃里面后,心里舒畅许多。我又坐在电脑面前,删除刚刚写下的那几句话。

    你刚走,我就觉得生活空闲很多。白天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安美也是忙着上班,在家里只剩下阿福陪伴我。很多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想到你不道而别总是会责备你,埋怨你。以前觉得见面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做公车二三十分钟就可以到你的住处,现在就不再是那样。

    在几十分钟前我遇到渡边君。他给我讲有关北海道家乡的场景,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在wWw.日本的哪一个城市。在你走之前我真的很排斥你给我提及有关你留学的事情。现在真觉得不应该,现在就连你在哪个城市也不知道,忽然找不到你的感觉真让我觉得惊慌失措。我也的确烦厌这样的生活,找不到中心,没有可以值得我自己依赖的东西。

    写着,忽然心中的感伤不停涌上心头。我一直在米乐面前装作坚强快乐的样子,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很强势的女孩。可是笔触写下来的东西不觉然之间就流露触自己的软弱来。我端坐在电脑前,写不出东西。在冰箱里找出一只苹果洗干净,放在嘴巴里咬得脆声作响。吃完之后蹲在地上和阿福嬉闹玩耍。阿福咬咬我的手指然后蹦跳开,埋头舔食盘子中不多的牛奶。我抓住尾巴将它拖到我的身边,将它翻个儿,用手挠它的四肢。小东西极为不乐意翻过身,冲我吠两声,钻到自己的小窝里。

    看它也是厌烦我了。我又坐在电脑前继续给米乐写信。

    “成都的天气变得更加得寒冷起来,原本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反而更加地糟糕起来,手脚怎么也捂热不了。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在你家的那个夜晚,你的温度变得清晰可见。你一定不会知道,每次你睡在我的身边都会专注地望着你的脸颊。就算你不和我做那事我都会觉得心满意足,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最末我在信里写上“在那边安好,愿意听听你的近况。”

    我反复阅读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点击将信发出去。在这之后我便呆呆地望着蓝色的电脑萤幕,又是一片空白的地方。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安美回来。我们一起摘菜,做饭,说了会儿话。却也是觉得十分恍惚,至于安美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