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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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书终于出版了。

    当我在印刷厂看到《大连名家》的第一本成品时,我激动的心儿无法平静下来,在印刷厂机器轰鸣的车间里,我拿着尚散发着油墨味的上下册的两本书,坐在灯光下,一页一页地仔细地翻看着。

    在校对印刷大样时,我已从头至尾、逐字逐句地将这两本书认真地看了不下三遍,但总还是担心印刷时会出现“乱码”或其他意外的情况,心总是惴惴的,这两本书的诞生太不容易了,它们倾注了我太多的汗水和泪水,无论从工作的角度还是从情感的角度,我都不允许它们再有丝毫的差错,我要它们完美地呈现。

    这几天,我一直没日没夜地在印刷厂里“盯机”,印刷厂的油墨味呛得我很不舒服,震耳的机器轰鸣声也让我有点吃不消,但我不能离开,因为只有呆在这里我才安心。印刷厂的排版室里有一个沙发,实在困极了,我就去那里“迷糊”一会儿,其实我不必把自己搞得这样辛苦,但我却选择这么做,我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我减少一点儿“负疚感”吧。

    从排版设计,校对大样,再到发片印刷,在这两本书锁线胶订成册后,我跟这家印刷厂的很多技术人员都成了朋友,她(他)们开玩笑说,现在我完全有资格做一个合格的“印务”了。

    坐在印刷厂的那个皮革已经磨得发白的长条沙发上,在我仔仔细细地将两本印刷出的成品全部看完后,我的眼睛已经花了,但我心里很畅快,终于皇天不负,没有发现一个明显的错误,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我轻轻地嗅了嗅新书散发出的墨香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我让印刷厂按照我写给他们的30个企业的地址,安排专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书一家一家送达客户签收。然后,我再挨家企业打电话落实他们是否“满意”。

    待这一切都做完后,我打了个车,回到了家里。

    我把窗帘拉上,把手机关掉,把舒缓的音乐打开,我困极了,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觉,这半个月以来,我一天安心的觉都没有睡过,如果再不好好睡上一觉,我怕我真是要昏倒了。

    自从张站长离职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说他不久后就去了外地,有的说他去了上海,也有的说他是去了深圳,无人知晓他准确的行踪。现在大连记者站暂由报社委派辽宁办事处兼管,记者站新的领导人选还在确定中。

    不过,这一切我已不关心了,因为书出版了,我就算对客户、对自己有了个交代,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我了,我打算离开。

    我之所以选择离开,并不是因为象青格勒给我分析的那样,怕此事的后遗症会影响到我今后在报社的更大的发展,也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让我“情”伤。

    我只是觉得,我的生活该变一变了,经历了这一次的“出书风波”后,也促使我认真地总结和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在一个人的黑夜里,真的静下心来面对自己时,我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起,我曾经的梦想和激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时间愈久,我似乎离我最初向往的理想的人生轨迹愈是遥远,我一直在为“很多”活,但就是没在为“自己”活――

    每天除了按照惯性在终日忙碌外,没有激情、没有变化、没有惊喜,每天写着不咸不淡WWW.soudu.org的新闻,说着半真半假的恭维,几年如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创造着一些没有“创造性”的东西,除了银行户头的数字在不断的增加外,我不知道我每天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但是,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改变,因为周围的人都在这么活,所以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就应当这样活下去,尽管这样我并不快乐……

    时间的年轮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转下去,这世界有我一个不多,没我一个也不少,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自己未来十年、二十年后生活的样子,也许会很安适,也许也不会缺钱,永远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绝不会精彩。

    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有一个科学实验是这样的:实验人员把一个会跳的小虫子放在瓶子里,它明明可以跳得很高,但试验是把盖子盖上以后让它跳。小虫子一跳,啪,碰到了顶盖,掉下来了,再一跳,又碰到顶盖,又掉下来,它反复地跳跃,却越跳越低。这时,实验人员把瓶盖拧开,看见小虫子还在跳,但它已经永远不会跳出这个瓶子了,因为它在心里认为,它头顶上的那个盖子,将是不可逾越的……

    我不由地在黑夜中笑了,我现在不就是那只“越跳越低”的虫子吗?

    “listentoyourheart!”

    我想起戴维曾对我说过的话:“倾听你的心,你的心会告诉你,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生命是个奇迹,人生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也许只有这么一次,那么,为什么我就不能舍弃一些我本不需要的东西,下决心去做一些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呢?

    我越来越觉得,“习惯”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慢慢地让你落入它的圈套而你自己还浑然不觉,每天受它的驱使象钟摆儿一样地生活,大脑将不再思考,眼睛也不再眺向远方,偶尔也会觉得些许惆怅,偶尔也会热血沸腾地做一次精神上的畅想。但一觉醒来之后,面对已经习惯了的生活,却蓦然觉得,自己想要变变活法wWw.儿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切实际,于是提起的行囊又无声地落下,一切各就各位,生活依然照旧……

    如果没有这次的“出书风波”,我想,我的一生也许就要在这种“怯懦”与“妥协”的矛盾中慢慢地老去,我用自己宝贵的一生“kill(消磨)”着上天给予我的有限的生命时光,等到那一天,在我即将与生命挥手告别时,我也许只能落寞地长叹一声:“为什么我的一生都在过着我并不想要的生活,我一生都在梦想,却一生从没有为梦想出发过……”

    这暮年悲秋的一声深深地叹息,多么象我曾听过的一个寓言故事里发出的那一声沉痛而追悔的“叹息”,那叹息声之后,将是再也无法弥补的“终身遗憾”――

    我曾在国内一个文化名人的讲座上,听到过这样的一则寓言,说有两兄弟住在一个80层的高楼上,有一天这个高楼停用电梯,但他们忘记了看通知,那一天,他们深夜才回家,这时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兄弟俩背着大包小包,在楼底下非常地发愁,最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说:“既然怎么的都得回家,不如就一鼓作气,爬楼吧!”于是,兄弟俩开始爬楼,爬到20楼的时候,两人开始觉得负担太重了,所以商量了一下说:“咱们这样吧,把背包存在20楼,然后等明天电梯开通了的时候,我们再回来取。”于是他们卸下了背包,两个人觉得轻松了很多,说说笑笑,继续向上爬楼。爬到40楼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很累了,于是兄弟俩开始互相抱怨指责,哥哥说:“你为什么不看通知啊?”弟弟说:“那你为什么也没有看通知啊?”哥哥说:“我看过了,但是我给忘了。”弟弟说:“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啊?”两个人边爬楼梯边争吵着。吵到60楼的时候,他们俩实在太累了,就商量说:“我们别再吵了,安安静静地爬楼吧。”然后,他们继续往上爬着,最后,两个人用尽了所有的气力,终于爬到了80楼!兄弟俩都很高兴,长松了一口气,但就在80楼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们家门的钥匙放在了20楼的那个背包里……

    这个寓言多象我们的一生――

    终于辛辛苦苦地爬到了80楼,站到了我们人生最后的终点上,突然之间怅然若失,想起来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却留在了20楼的那个行囊里。那一直还未打开的梦想,那美丽的梦想还从来没有放飞过,我们就这样徒然走完了自己一生的历程。

    但是,那个安放着我们所有美好梦想的20楼,我们却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的辞职报告,是在书出版后的第二天递交到了报社总部,主管国内记者站工作的一位副社长收到后,来电话让我三思后再做出决定。

    他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们年轻人做事太容易冲动,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从记者站一点一滴地做起来,多不容易,如今也成了报社认可的一员干将,不管是从报社重视人才的角度考虑,还是从你个人的经济收入和未来发展前途来看,我觉得你的这个决定都很欠考虑,这么好的基础,就这样轻易地扔掉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建议我重新再考虑一下。

    我对他表示了我的感谢,但说不用再考虑了,这是我慎重思考之后的决定。

    我说:“真的很谢谢您的看重,在这里工作快五年了,有些东西我也觉得很难割舍,但人生有时就是个选择的问题,要了这个,就不能要那个。我既然想去看看远方的风景,我就必须要走出家门,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我做了个很不理智的‘错误’的决定,但不经历‘错误’,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正确’。如果年轻时我不为梦想去冒一把险,我想也许我这一辈子都要活在‘遗憾’中,所以,不管前面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是坦途,还是荆棘,是晴天,还是暴雨,我也只想选择跟随着我的心儿向前一路走下去了……”

    我做着最后的离开准备工作,在办公室整理我的私人物品时,我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以前我一直没舍得用的笔记本,那是有一次我去北京出差,朋友带我去北京的798艺术区看画展时顺便买回的一个小纪念品,一个装祯古色古香的缎面小本子,很“东方”,也很“中国”。

    我想了想,打开了这个笔记本,然后在上面郑重地写上了三句话:

    “做自己,哪怕是艰难的,也是快乐的;

    做自己,哪怕是平凡的,也是精彩的;

    做自己,哪怕是失败的,也是无悔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