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凤凰岭的野草好心肠;水弯弯,路长长,等待的时光太漫长;楼高高,人忙忙,恨不得马上伴君狂。”礼家乐拿出手机,信息的内容应该是郎音稀发的,但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正在猜是不是郎音稀跟自己玩游戏,第二条信息已到: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新号码,还有一个放在你后裤兜里,你不会把它往垃圾箱里扔吧?
礼家乐往后裤兜一摸,果然摸出一张移动电话号卡。心想,这真是一条漂亮而馋嘴的骚狐狸,年轮长了,还是这么风骚浪漫。马上换上新卡,复制一条:饥渴的我无法抗拒你的诱惑。跟你亲密接触时,你令我产生了阵阵无法言表的快感,感觉地球在旋转,很想和你重温一场,又怕把你肚子搞大……想想不对,郎音稀已过了大肚子的年龄。正想补发一条,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这次位列“末位”的几名干部。虽然没有全到,但在办公室挤挤攘攘的有七八人。
礼家乐也不起身,把手机收好,从鼻孔里挤出一声,你们来了,坐吧。
有个女的似很委屈地斜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一个男的在礼家乐的办公桌上啪的一巴掌,冲那女干部吼道:你是什么东西,话都讲不全,起码的礼貌也不懂,还敢坐着?
那女的真吃了一惊,怯怯地站起来。等看清大家都在对礼家乐怒目而视,才明白拍桌的真正含义。
礼家乐原来在干部面前就喜欢装腔作势,爱理不理的,这次又想拿出点领导威势,给他们个下马威,取得点心理上的优势。可不想从根本上低估了来的这批人,反出师不利落了下风。赶紧起身,陪着笑脸又是尊烟,又是倒茶。前倨后恭,自己都感觉很别扭。
刚才拍桌子的是最边远的农村五分局来的,叫隆向东。对越战场上下来的正连级转业干部。长得五大三粗,在队伍上是天生的首长形象。入伍的时间比礼家乐要早,工龄要长。礼家乐也听分局领导介绍过他的情况,除业务弱点,其他方面没有话说。但性格暴躁,顺得好,可以拿他脑壳当板凳,顺不好,天王老子也不怕。
等大家坐好后,礼家乐拿起电话想把鲁光军喊过来,隆向东把电话压下了。
“礼局长,你是我们枞伟地税的一把手,你的话应该能够代表局领导,代表党组,我们不需要其它没有表决权的人参加;再说你的办公室也不太宽敞,再容不下闲杂人等。”坐在门边的人,呯的一声把房门阖上了。
“嗬,还有点逼宫的味道了。”礼家乐嘴中虽然自我解嘲,但心中着实没底,送到嘴边的打火机几次都没有点着烟。
“礼局长,你不用紧张,枞伟地税的干部是讲道理的。我们今天来一是接了局里的通知,二是想弄清心中的几个疑惑,讨回点公道。”隆向东眼中有愤怒,也有几分嘲弄。
镇静了一下,礼家乐心绪稍平稳了些。你们能够到这里来,说明大家对党组是信任的,为了更好地听清大家的意见,我希望大家选出个代表,或一个一个来。
隆向东说他先发言,要求领导回答三个疑问:一是什么是“末位”?二是实施“末位淘汰制”是上面的政策规定,还是枞伟的土政策?三是在机关干部和分局领导中是否也存在“末位”?
礼家乐拼命地抽烟,头上的汗珠出来了。对这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显然还没有找到最佳的答案。把半截烟头在烟灰缸中按灭后,他说这次“末位淘汰制”的实施方案是党组集体讨论通过的,是针对队伍中存在的不良的人、事而采取的一项激励措施,是为了更好地带好队伍,完成任务。
隆向东马上接过话茬,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礼局长给我们的回答是不良的人,干了不良的事的人叫“末位”;这是枞伟地税党组的政策。对第三点暂时还没有作出回答。那么,请问局长大人,我们在座各位既已归入“不良末位”,到底有什么“不良”呢?请局长大人明示,以便我们改正。也算是领导们“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一重恩德吧。
隆向东,你是多年的老党员,希望以大局为重,不要胡搅蛮缠。礼家乐恼羞成怒,我要大家明白,现在还是共产党的领导,不是无政府的自由散漫的时代。
隆向东站起来,涨红了脸,老子在战场拼命的时候,有些猪崽子还在猪婆身子下吸奶,老子入党的时候,有些狗崽子还在地下舔灰吃。我按正常的组织途径提出自己的意见,就是胡搅蛮缠,就是不以大局为重,就是无政府的自由散漫?礼家乐,我告诉你,你不要认为随便扣几顶大帽子,就可以压制民意。你不好回答,我来替你回答。所谓“末位”,应该是那些以民脂民膏铺平仕途的人,是那些几个月可以吃喝玩乐、挥霍公款几十万的人,是那些一顿可以吃掉几万元老百姓血汗的人;所谓“政策”,是那些摸着脑壳的信口开河,是那些形同野狗的指手画脚;我再告诉你,只在普通干部中搞末位,就是你们认为普通干部是可以任意捏的柿子。你瞪着我干嘛?就是抽你两耳光,我也是代表你祖宗教训你爹娘下了你这害人的畜生。隆向东越说越激动,把满满的一杯茶向礼家乐泼去。
礼家乐躲过了茶水,但茶叶却糊得头发脸上都是。礼家乐生怕隆向东还有更过激的行为,估计动起手来不是对手,抹一把脸上的茶叶,双手乱摇:老隆,别激动,坐下说,坐下说。
干部们对礼家乐的色厉内荏写满鄙夷。礼家乐正感不好收场时,鲁光军带几个人打开了办公室的另一扇门,把隆向东等人劝出了礼家乐的办公室。
市局调查组下来得很快,找隆向东谈话时,隆向东一点也不隐晦自己对礼家乐的过激言行,并说官家不能解释就扣帽子,老百姓出不得气就只好骂娘。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并对市局提出的作出检讨,赔礼道歉都一口应承。但提出个前提,必须是当着全局干部的面。
市局对隆向东提出的问题也不能给出个让人信服的答案,考虑到隆向东在干部大会上有可能把检讨当成声讨,把道歉当成示威,又生出什么事端,对隆向东的所谓处理也就不了了之。
礼家乐对隆向东们的意见也当作党组成员的“保留”处理,在年底发放福利时,对“末位”人员还是进行扣罚。五分局的表就被隆向东撕了个粉碎。扬言再造再撕,一直撕到礼家乐处为止。分局只得把情况向上级反映。
鲁光军就给礼家乐想出了个聪明的办法,说自己带着钱把隆向东他们的扣款另表补足,让他们顾全局里的“大局”。
轰轰烈烈的“末位淘汰制”就以这种掩耳盗铃的形式收场了,被辞退了的唐星耀却没有再到局里来找过。
事态平息后,礼家乐的心里却起了茧,自己在外面的消费是如何传到干部们耳中的呢?计会科和办公室都有可能。
在下一次党组会上,礼家乐以工作发展需要为由,把张涛文办公室的分抓工作调给了鲁光军,把鲁光军的税政分抓工作划给梅德良。张涛文在机关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纪检组长。
鲁光军一抓办公室,就进行了一改一调。一改,就是改变接待签单制度,除办公室主任,分抓副局长,一把手外,一律不能到外面签单;办公室按月给党组人员分发香烟,局长办每月“极品芙蓉王”四条,其它党组成员办公室“精品芙蓉王”两条。分抓办公室副职“接待业务”用烟到办公室另行领取。基本上把开支权牢牢控制在自己和礼家乐的手里。一调,就是把全局车辆的维修全部规定在唐星耀开的汽修厂,美其名叫定点维修。派修和结算全部归办公室负责。
一改一调后,鲁光军从醉仙庄每周五下午给礼家乐回市局的家之前备好行装:几条极品芙蓉王,几瓶五粮液或茅台酒。塞进奥迪后备箱。礼家乐就高高兴兴地开着公车,满载而归度周末。当然,鲁光军的醉仙庄就会又多出几张接待费消费单。后来,礼家乐嫌麻烦,干脆就直接填单,由鲁光军到计会科变现。个多月下来,在醉仙庄的消费就达十八万多元。全局在唐星耀处的维修费用高达六万多元。
张涛文对这些事情,多少有点耳闻。当管经费的会计暗暗的向他提供数据时,他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两家伙胆子也忒大了。这些钱可是全局干部的钱,是枞伟人民的钱啊。如果任其下去,枞伟地税干部只怕工资都难保。
张涛文约了杜伟治出去吃晚饭,再打邱凤华的电话。邱凤华还是那么快活:张兄,今天有约?发财了还是心里不痛快?要不在哪看上个漂亮美眉,需小弟出面摆平?
你不要乱嚼舌根好不好?张涛文把电话换了个手,有点烦啦,你现在在哪?
啊呀,你千万不要学老美到处转嫁经济危机,我这里可不做收方。邱凤华当是在人堆中附耳一样轻轻道:告诉你个小秘密,有几百只眼睛在等着看小弟呢。
张涛文故意不回话,果然邱凤华的声音马上就传了过来:好好好,我不卖关子了,现在快到了“好望角”,老地方见。
张杜两人走进好望角,天色已暗了下来。咖啡厅里并没有因天气转凉而生意冷清,好像比上次来时人显得更多。布幔低垂,彩灯闪烁,加上轻音乐的撞击,踏进去,心情就变得轻快而温情。
我决定给你们两人更名为唐老鸭一号、二号,这么点点远,走了三十多分钟。邱凤华已把饭菜准备好,今天七点到八点是小弟的外加班时间,我就不陪两位饮酒了。说着把酒瓶推给张涛文。见俩人脸色愕然,把手搭着张涛文的肩,报告两位兄弟,小弟禁不住金钱和手嘴的引诱,在此厅兼任歌手了。
张涛文看看邱凤华,抿嘴直乐。把邱凤华笑了个莫名其妙。
邱凤华在张涛文的肩上轻捶几下,你别这么笑好不好,笑得人毛骨悚然的。
你这身打扮,不把客人都吓跑了?张涛文指着邱凤华的穿著。
你这是不相信兄弟的实力。男人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兄弟我是腹有才气品自高。小弟我是卖艺不卖色。邱凤华哈哈笑声中,喊声慢慢用,出去了。
张涛文在杜伟治的杯子里也倒了点点酒,俩人浅斟慢酌,对局里的工作交换着看法,都不免忧心忡忡。
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全局都要毁在他们手里了。张涛文狠喝了一口酒,我要去计会科把招待费和其他经费开支数摸出来,在下次党组会上提出来,行使我纪检部门的权力,履行我纪检组长的职责。
杜伟治考虑的要全面,张组长,我看要慎重进行,免得打狗不成被狗咬。车辆维修费的事,我去查,我不信他们做得天然无缝。经费开支的事,最好争取上级的重视和支持,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在党组会上由我提出来为好。你还在试用期,那些不是些什么磊落的人,我怕他们对你会采取不利于你的行为。
俩人的手就紧紧的握在一起。
几天后,杜伟治说要到分局去搞一次征管质量的督查,让办公室派车。办公室安排米师傅的普桑前往。临行,米师傅说要加机油和换刹车油了,就在办公室开了张派修单去唐星耀的修理店。
換过油后,杜伟治不经意的问米师傅多少钱。米师傅回答,莫讲起,比别人店里要高一半的价,两瓶油,二百八。杜伟治笑笑,可能这里的品牌不同,质量不同吧。米师傅回答,可能是吧。杜伟治又问,你们平时都是签单,老板怎么来结算?米师傅答,原来在其它店子是个月或季度甚至年度才结,现在好像几天就结了。只要老板拿单到办公室核对,再在鲁光军局长处签字,就可以到计会科去接钱。杜伟治呵了一声,闭目养神,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再感兴趣。
过了一周,杜伟治找计会科的经费会计,讲上次自己在唐星耀店里加了瓶油,说那是私人的,不知拿来报了没有?会计就说,昨天有叠单子报了,请领导自己翻翻看有不有。说完就把那叠单子放到杜伟治的手中。杜伟治接过来,翻到米师傅加油的那一张,发票金额是一万二千二百八十元,再看附件,在米师傅签的机油、刹车油下还有一张一万二千元的更换发动机签单,名字是米师傅的,但笔迹明显是仿的。杜伟治又把其它翻了翻,对会计说,还没到,我自己马上去付钱,就不麻烦了。暗暗记了凭证号码,出了计会科。
张涛文上过几次市局。不日,市局下发了一个关于加强系统经费管理的文件,进一步了明确了县级局行经费开支途径、范围和标准,规定同级纪检部门必须监督本级及下级经费开支情况,按季向上级纪检部门报送部门经费开支报表。
张涛文把文件送给礼家乐后,礼家乐迟迟没有答复。张涛文敲门进去时,礼家乐正在微笑着看手机信息。领导这么高兴,是不是收到了美眉的骚扰信息?张涛文边开玩笑边在沙发上坐下。
美眉只钟情张组长这样文武全才的帅哥,就是发错了也不会发到我的手机上来。礼家乐起身去倒茶,张涛文马上接过杯子,说自己来。礼家乐还沉浸在刚才郎音稀给他发来的黄段子中:有一瞎眼公爹和一哑媳妇在家,遇隔壁人家嫁女放鞭炮。公爹问,媳妇,是做什么事呐?媳妇拿毛巾盖住自己的头,让公爹去揭。公爹说,啊,是嫁女。是哪个家里嫁女啦?媳妇就把公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两乳上,公爹说,啊,是二奶奶呢。公爹又问,嫁的是哪个妹子呐?媳妇就把公爹的手往裆里一放。公爹就说,啊,是凤妹子结婚呢。礼家乐浮想联翩,脸上一直挂着温暖的笑。
张涛文想,礼局长今天心情不错,看来话好讲。就问,我给领导的文件,领导看完了吧?礼家乐脸上马上晴转多云。看了。就去掏烟,再不多言。
张涛文试探着问,那领导的意思是?
市局也不考虑基层的实际情况,那么一点点经费数额能做什么事啦?你也不必太过认真,应付下就行。见张涛文没有起身的意思,又补充道,今年招待费可能超了点,主要是前期基建协调开支多了点。你要监察科的同志先摸出个数,我们再一起商量着办吧。
张涛文心里可清楚得很,基建根本还没启动,哪来的接待?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看来要预先防范才行。就笑着说那把基建的单独列出来吧?
那怎么分得清,都是些与政府及部门协调的前期性工作,又没做特别的说明,只怕难得分清。礼家乐脸露不悦之色。文件规定,超标部分,市局要按比例进行处罚,如果还让市局在我们枞伟带走经费,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是不是,张组长?
张涛文直视礼家乐,我可以保证我张涛文绝没有要让枞伟地税怎么样的想法,更没有这种行为。但别人有没有就只能让事实说话。反正计会科的数字是会摆在那儿的。让枞伟地税没有好处的是那些数字,让枞伟地税有好处的,也只能是那些数字。
礼家乐脸上挂出了揶揄的笑容,我讲个“张手黑”的故事给你听:据说张大帅,出身草莽,识字无多。有日本使者想让他出丑,就索要张大帅的“墨宝”,说要带回日本,让天皇徵见。张大帅也不说话,拿起笔就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虎”字。并题落款“张手黑”。旁边人提醒,“墨”子下边还有个“土”字。张大帅掷笔曰,他娘的,我还不知道“墨”字下边有土,我这叫“寸土不让”,日本人休想从我这儿带走半星土去。话一出,满座皆惊。
张涛文说,领导的故事我听懂了,你不是张大帅,我更不是日本人。我们都是枞伟地税的一份子,保卫枞伟地税的疆土是每个枞伟地税干部的职责。在保疆的同时,不使水土流失而卫土,都是我们责无旁贷的。
那你看着办吧。礼家乐已感到话不投机,心想你张涛文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看你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张涛文觉得礼家乐的笑是居高临下的,是有恃无恐的,带有明显的鄙夷和嘲弄,很有点去折腾吧,看石缝里能蹦出个蚱蜢来的味道。看着礼家乐的嘴脸,张涛文像看着只老鼠大摇大摆走出来,站在那块大大的面包面前,吃饱后,在对着关在玻璃器皿中的猫呲牙咧嘴。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猫,而罩着自己的玻璃罩子是无形的,但你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坚硬,他的光滑,他的无所不在。
好,那我就遵照领导的指示去执行了。张涛文极力想从脸上挤出笑容来,但估计礼家乐看到的一定是一副比较生硬而不是生动的脸。
杜伟治听了张涛文的叙说后,讲这个完全可以理解,明知裆里有屎,谁愿意脱裤子呢?但他认为有两点是可行的。在维修费上,自己已有了突破,这一点张涛文可以放心,有我老杜该出手时就会出手。再是礼家乐不敢把门封死,数字一定要弄详细、弄清楚。不管今后事情如何结尾,主动权必须要把握在自己手中。
张涛文讲,现在自己担心的是,明知面对的是个妖怪,有师傅的紧箍咒,只怕金箍棒砸不下。杜伟治劝张涛文,也像给自己勉励:识妖才是降魔的第一步。
数字出来后,尽管有心理准备,但俩人还是吃了一惊。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枞伟地税开支招待费八十多万元,比前三年的总和还多。而全年用于干部职工的福利只有四十多万,还不到招待费的一半。这就意愿着,少数几个人占去了全局一百多人两倍多的经费。
数字在礼家乐处压了几天,最后上报到市局时,礼家乐在数字背后打了个括号:大部分为基建前期开支。但由市局监察科、审计科组成的检查组还是进驻了枞伟地税局。
两周后,审计结束,数字还是那些数字。审计期间,这边是鲁光军跑前跑后,把审计组的领导当成太公一样的招待;那边是礼家乐在市局机关出出进进。
审计组离开枞伟时,召集枞伟地税党组成员开了个会,会上宣布,枞伟地税年度招待费严重超标,问题是很突出的。具体如何处理,等带回市局,由领导们研究决定。
市局领导们的决定迟迟没有下来,鲁光军与张涛文的一年试用期届满考察已经到了。
礼家乐在给考察组正式汇报之前,特意喊来了张涛文。张组长,你们的试用期满了,在我给市局考察组汇报前,你能不能谈谈你的想法和要求。张涛文知道礼家乐葫芦里卖的药,就是想要自己在礼家乐面前把腰弯弯,在招待费问题上眼睛模糊点。
礼局长,进党组一年的工作,我先得说声感谢。感谢各位党组成员,尤其是局长对我的关照,感谢全局干部职工对我的信任;后要说声惭愧,这年来,尽管有各位老领导的传、帮、带,但本人生性愚钝,对各位的宝贵经验没有学到手,尽管尽心尽力,但能力有欠,许多工作没有做到家,深感遗憾;再要说声托福,希望领导们能够对自己的不足予以包涵,能够对自己的工作提出改进意见,能够对自己的成长一如既往的给予关照。张涛文对自己实在有些瞧不起,有些言不由衷的话现在怎么就说得这么顺畅?
礼家乐就像看从远处而来的一股溪流,自己先拿块石头摆在那挡着,溪水到此即折,乖乖地绕石而过。涛文啊,你是个聪明人,也是我们党组里年龄最小的,有能力、有胆识,人又正直。客观地讲,工作是扎扎实实,认真负责的。应该说前途无量。但现在身份变了,考虑问题应站在党组的高度,要入时合拍。我现在给你提这个醒,并不表示我在给考察组汇报时这样讲。我会捡好的给你说。但我要你明白一点,任何一个一把手,都会希望自己的领导团队高度一致。
张涛文一时之间真有些感动,如果换个场合,换个时间,听到这样的话,也许就会把他当成了朋友呢。但此时此地,张涛文却感到是不对等的,是那种站在高处的炫耀与恩赐,是那种廉价的讨好,亦或挖空心思的要挟。谢谢领导的坦诚,我会牢记领导的忠告。
对鲁光军的考察时出现了礼家乐没有料到的情况。在机关干部中举行的民意测评中,对鲁光军进行称职以上评价的,不到百分之四十。因是皇璞在主持考察,礼家乐要求技术处理后,达到了八十以上。但对杜伟治提出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按惯例,考察组对每个党组成员都要找来谈话。杜伟治对张涛文的评价甚高,但对鲁光军的评价却是此人不适宜当领导,至少目前还不适宜进党组。原因是私心太重。就举出了维修费用中假报冒领的问题。并讲如果是串通作案的话,实属贪污,应严肃查处。
情况到礼家乐处后,礼家乐马上要鲁光军采取补救措施。鲁光军就喊来米师傅,威逼利诱,要米师傅承认发动机维修单是自己签的字。皇科长把“真实情况”反馈给杜伟治,说可能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算了。杜伟治也不说话,拉起皇璞就向停车坪里走。到坪里时,米师傅正要出车,杜伟治喝住。他要米师傅把引擎盖打开,拉着皇璞站到前面,然后对米师傅说,米师傅,请你把新换的发动机指给我们看看,如果没有,我就要向司法机关举报,看你把公家的财产拿到哪里卖钱去了,那么大的金额,那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呢!米师傅的脸红了,见围拢来的人多了,就拉着杜伟治的手说,杜局长,这是我的错,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杜伟治把米师傅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皇科长只好跟进来。杜伟治说,最好是喊礼局长来一起听听吧?皇璞反对,说自己在这里,应该没问题了。米师傅说自己到地方税务局当临时工开车五六年了,一向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从来没有过丝毫小动作。这次其实是实在冤枉。是有局领导威胁自己如果不那样说的话,就要解聘;如果那样说了,就给自己加三千元的奖金。杜局长,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自己那样做不对,但请你体谅我们做下人的难处。杜伟治说,那请你把过程写下来吧。皇璞笑着说,事情清楚了就行,我相信米师傅现在说的是正确的。米师傅,你去吧。在米师傅经过皇璞身边时,皇璞不重不轻地在米师傅肩膀上拍了拍,米师傅竟如遭电击似的走出了门。
杜伟治微笑着看皇璞,大科长,这回不是我杜伟治无中生有,冤枉好人吧?我看这回只能说明鲁光军拙劣的掩盖行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来只好请司法机关出面查个水落石出了。皇科长就说,杜局长这样说就是对我不信任啦?你对我不信任可以,但总不能也不信任市局吧?还没有到需要司法机关介入的一步吧?再说,鲁光军同志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