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毒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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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象风一样出现,又象云一样从你的生活中稍纵即逝。她是你网络上激情相遇的网友。你在生活里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将自己掩藏起来,几年来在你失眠难熬的夜晚,你纵横于网络的生活,在你的现实生活中没有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来,你从来不会在网上聊天聊到深夜,从来不会忘乎所以,你总是隐忍的克制着自己,虽然你在办公室里有时候有点忍俊不住的想说说网络上的事情,但你总是会及时的控制住自己即将要张开的嘴。

    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隐秘中,在各种各样的层面上,在各种各样的圈子里,在各种各样的事件里,有时候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好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每个人的隐秘和没有参与这一事件的其他人是完全隔离和屏蔽的,除了你内心的感知外,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和关联,而又有一些事件和人又是相互交叉联系在一起的。

    就象她,曾和你在网络上激情相遇,你们热恋过,不失时机的通过网络对话,而对于你现实的生活,对于你身边的人,包括你的妻子,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你一脸的平静,你道貌岸然的隐藏在你自己的现实生活之中,也隐藏在你现实生活之外。

    每天晚上,在固定的时间内你会心神不定的等待QQ上那个戴着有着黑红斑点的小红帽的头像闪烁,然WWW.soudu.org后亟不可待的打开对话窗,你们争分夺秒的相互快速的倾诉着。长期以来那种内在的压迫,内在的挤压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它们抑制不住通过双手敲击的语词快速流淌。

    从网络到现实仅仅是一步之遥,这个时代如此快捷发达的交通使得虚拟的世界很容易走进现实之中。她曾乘着飞机而来,又乘着飞机而去,你曾觉得这是一次历史性的约会,一次梗在生命中难以忘怀的相遇,你曾轻妙漫笔的写下过那拥吻的一刻,那魂魄飞扬的瞬间。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向你走来,充满着青春的朝气轻盈的向你走来,和青春有关的所有闪亮美好的词句在的脑海里打转,你想由衷的赞叹,但你又无法及时的找到合适的语词。你想,什么叫微风乱发、什么叫青春飞扬,这就是,就是她此刻踏着轻盈的步伐象一阵清新的风一样飘然而至时的感觉。她像是你在梦寐中久久等待的的那个人,终于从变幻莫测的隐匿中从电脑那端的虚拟情境中向你真实的走来。

    她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不决的神态,没有一点扭扭捏捏,她径直向你走来,是那样的自信和粲然,是那样的轻盈与从容,她走到你的面前眼睛盯着你看了良久,她伸出手来说,嗨,你跟着嗨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你茫然不知所措,你感到四周的一切,包括她都是那样的虚幻不实,你不能肯定刚刚听到的,嗨,的一声是不是发自你的喉咙。就在她的手轻轻地握住你的手的瞬间,你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你好像已经听到了自己弓着腰捶着背咳嗽的声音了。

    她到达之前的那十四个小时里飞机一直推迟起飞与降落的时间,她到达的时间一次又一次的被再次推后。在等待了又等待之后,你虚弱的几乎要逃离候机大厅,要逃离建在高高土垣上的飞机场。

    你像是一个在寒冷的荒野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燃起一堆篝火的流浪汉,拖动着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撕扯了一些风干的茅草,茅草上面堆好了捡来的干枯的树枝,你用一星微弱的火苗想点燃起整个的柴草来。你用嘴吹用衣服扇,眼看着火苗马上就要窜起来了,而又在寒风中慢慢的弱了下去,你再次的努力,反复多次,你纠缠的时间太久了,你终会失去想燃起一堆篝火的渴望,而变得身心具冷。

    该发生的事情就应该及时的发生。对你而言不论它是轻是重,是大是小,该发生时就让它发生,而不要无止尽的延期或提前,提前会让人猝不及防以致惊慌失措,不断的推后会使那一点点刚刚燃起的激情在等待中消失殆尽。

    就象你去火车站或汽车站送行,随便的去送谁,你希望你所送的人上车之后车马上启动开走,而不要长时间的滞留。你送的人在火车上打开侧窗,你站在站台上,也许还有其他的人来送行,这个时候你往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道别的话,惜别的话,注意安全注意身体的话,一路顺风的话通通说尽了,火车还是不开动,你眼神要是盯着你要送的人你觉得自己眼睛中有关离别的感情已经用完了,再盯下去就只剩下尴尬了,不光是你,就是你正在送行的人脸上也多少有了尴尬的样子,你要是眼睛望着别处又显得心不在焉,你除了看表,只wWw.能在心里期盼着火车快点离开。要是冬天,好多人会在这个时候开始不停的跺脚,开始是轻微的,慢速的,慢慢的就会越跺越快,越跺越重,送别的焦虑与尴尬在跺脚声中和不着边际的说话声中暴露无遗。

    飞机晚点对于你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多少年你很少能碰到飞机或汽车火车等人的时候,你更多碰到的是各种各样的晚点,从长途公共汽车到火车再到飞机,任何一种交通工具提前到达的你几乎一次也没遇到过,你想,飞机、汽车或火车提前到到达肯定有什么不能成立的必要条件,所以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而晚点或多或少的会使人的心情变坏,而且晚点的时间越长,心情就会变得越坏。

    你多半听到的是去接人,飞机或火车晚点了,很郁闷或很生气,有的人甚至会说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飞机或火车为什么总是不能正点到达,你听的最离谱的还是和你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小李去接他的父亲的事,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小李说,等火车进站停稳了,他不是着急的去父亲乘坐的车厢门口找父亲,他先是恶狠狠的用脚踢了火车两脚。

    小李说,他恶狠狠的踢了火车两脚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要不,那天晚上他自己会生气的睡不着觉。你当时觉得奇怪,火车或飞机晚点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必要踢火车吗,万一踢的技术不过关,要是碰伤了脚,那才不合算。你也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晚点,但你每次总会漫不经心的等待着,没有焦虑,没有郁闷,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意思,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等过像她一样的一个人。

    你可以点一支烟慢慢的消磨时间,或从报刊亭里买一本《读者》或《良友》之类的杂志边看边等,那样的一种等待倒让你觉得自己清明而自由自在,心情变得轻松而茫然,那种感觉不同与任何其它场合的感觉。有时候你也抬起头看着候机厅或候车厅里里外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便滋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美好来。

    她来的那年网络刚刚开始在这个偏远的外省普及,在你的意识中新生事物总是和年轻、时髦、时尚联系在一起,当它与你这样一个很快就会进入不惑之年的人产生联系时,你觉得多少有些荒唐。别人怎么看你不知道,你自己先入为主的认为,要是叫人发现了看上去是多么的不靠谱。

    要是生活中与你有关联的人发现你是去飞机场接网友,要么会让他们想入非非,想到你肯定不入正业,在搞一些类似于骗女孩子上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么就是你这个人很荒诞,脑子有问题。你所有的网络活动都必然的避开所有你现实生活中有联系的人。你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在时间之中每一个现在进行时必将或多或少的否定每一个过去进行时,当你在今天看当时的情形是,你觉得你的小心翼翼是多么的让人发笑。而时间总会在这样的发笑声中日渐远去。而现在网络已经成为大多数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别说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就是八十高龄的老太太也有可能扮成MM在网上激情聊天。

    你心中点燃起来的那点惶恐不安中的喜悦,在一次又一次推迟的等待中慢慢的消失殆尽。你心里抑制不住的又开始焦虑了,你自己明白没有必要焦虑,你告诉自己放松,不要将自己的心情弄的一塌糊涂,但你抑制不住的已经开始焦虑了。

    你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一会儿翘着二郎腿一会儿又将腿放下来,坐不了多长时间又起身在候机大厅里来回渡着步子,室外的天气有些冷,你发现你又在不停的扳动着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你走出候机大厅,在大厅外的院子里转悠着。

    其实在飞机场等她的不光是你一个人,一同来的还有网友独自一人、疯狂女人和飞云飞。你经常这样,当你陷入某种呆状中时你就会忘记你身边的人,你好像是自己一个人穿行在意识的迷雾中,你对一起来的他们三个人视而不见,不是忘记不是视而不见,而是你的意识中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你大脑中的意识活动却与他们无关。就像你在家里你发呆的时候你总是感觉不到家人的存在。

    你的发呆有时候会持续几天,好像是在自己的梦中梦游,虽然能吃饭睡觉行走,但自己的内部意识却封闭在自己之中,你在自己的迷雾中漂浮。你不是不知道家人的存在,不是不知道办公室里有同事,你偶尔还和他们说话,但他们的存在并不在你的心里引起任何的反应,在那种时刻你散漫的,心不在焉的活着。

    就象放在屋子里的一把椅子,你能看得见那把椅子,也知道那把椅子的存在,但那把椅子仅仅是个和你的内心无关的存在而已,它在你封闭在自我中的时候对你并不具有丝毫的意义,既是你坐在它的上面。

    她在登机前给你发的信息上说飞机在下午三点二十到达你所在的城市,你和疯狂女人、独自一人、飞云飞三人提前一个小时赶到了飞机场。提前到达是你的风格,约会或是接人你总会提前到达,而且每次提前的时间你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多,你知道一般不论是约会还是接人你早来个十分钟,要是怕道路不畅会耽误时间,那你早来个二十分钟,最多早来个半个小时就足够了,但你每次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你知道这也是一种焦虑,是近似于强迫症的一种病态状态。

    出发前他们三个说,现在去是不是有点早?他们说提前一个小时去是不是太早,你对他们三个说,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情,早点去,我们几个还可以多聊一会儿。和网友刚开始交往的一半年里、最上劲的就是聊了,从网络上的聊天室里聊、QQ里聊,到现实生活里见面聊,仿佛聊天成了除了吃饭之外的最重要的事情了。

    当独自一人问你,你是不是等的心慌了。他的问话使你又回到了现实的现场之中,你哦了一声。就在你哦的同时你发现你又在不停的扳动自己左手的拇指,你将左手放在身子侧面,怕被他们看到。你说,有什么心慌的,不过真想不到飞机会无限期延期。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正在渐渐的黑下来,飞机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你对他们三人说,要不独自一人留下来和我一起等着接她,两个妹妹先回去?疯狂女人说,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还是我们一起等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