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毒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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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之后,除了书籍外,网络成了你逃避自己的另外一个通道。在网络日趋普及的这样的一个年代里,除了读书,失眠的同时,你也会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流连忘返在网络上。

    一方面当你想起来你自己还是个有孩子的父亲的时候,你偶尔会费尽口舌苦口婆心的劝自己一正在长大的孩子不要沉溺于网络,更不要沉溺于网络游戏,另一方面你自己又热衷于在网络上寻找对手,进行没完没了的对话。你想,书籍使你慢慢的中毒,而网络又使你急性中毒,当你沉醉在书籍或网络中的时候,除了大脑的白热化的焦灼,除了身体中奔涌着脆弱的激情,你觉得,你在这样的沉醉中确实已经忘记了自己,你不再有任何的心理障碍,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神经官能症的倾向。

    你想,网络可以减缓失眠的痛苦,你不用装腔作势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用在睡不着觉的时候一个一个的数绵羊,或叫自己放松,你不用寻找所有能够治疗失眠的各种方法和药物来与失眠作斗争。既然睡不着就不要睡好了,你可以直接不睡觉,也不用躺到床上去。你也不用焦虑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浮躁不安的来回调换电视的频道。你可以泡一杯茶,烧好开水灌到暖瓶里放在脚边,你打开电脑,点一支烟,你可以进到你能进去的任何的聊天室里找人进行那些毫无意义胡说八道又激情四溢的对白。

    这不,你又和人搅上了。

    【走来走去】说:我见了个广告说,少生孩子多养猪,你觉得怎样?

    【你】说:人类的智慧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可以轻易的(生)养猪。不过这里的养显然是在说喂养,你不过去曲解它的本意,把养篡意为生。我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小聪明而顺口答话而已。

    【走来走去】说:还是老大厉害,还有一个广告说:垃圾分类从我做起,老大你看我们该怎么做起?

    【你】说:那不简单,我分为垃你分为圾,合起来就是垃圾。

    你想,分不分类人多多少少都是垃圾,你自己更是垃圾,怎么样进行清理,怎么样进行自我净化,你总会污浊不堪。想想你的肚子里都装满了什么你就觉得恶心,觉得头晕目眩,你想,你吃了东西,然后通过胃,你的腹部装满了污浊的,气味难闻的垃圾。

    你想,你的意识,你的大脑越来越变得灰暗污秽,也许恰恰是与那些你当成洗涤剂的书籍有关,你想通过书籍来净化自己,而实际上书籍恰恰又在不断的强化你的病态。你想,各种各样的书籍才是真正的垃圾,人总是从一个牙牙学语天真无邪质朴真实的孩童,变成一个充满各种各样欲望的,污秽的病态人,这一切也许就是从识字开始的。

    你想,你要是不识字你也就不会去想宇宙有多大,不会想人总是要死的。你想,你要是识得一千来个汉字而不进一步的思考,那你最多也就是用这些汉字来应付生活,而不会让自己的神经变得越来越脱离生活的轨道。

    你的思考总是和书籍有关的,当然不是小学的识字课本,第一次有着直接关联的是一套书名叫《十万个为什么?》的书和一本书名叫《儿童文学》的杂志,在这两本书里都有探讨宇宙和生命的文章,你是因为读了这两本书后而受到启蒙,以至于弄的你到学校的后院里去咬那些正在成长的柳树,杨树和杏子树。

    除了记忆丢失的那段时间你不知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以外,你知道其它的时间里,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读着书,在这多少年里你都无法统计你到底读过多少本书,你象一个饕餮的猪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津津有味的不断咀嚼着吞咽着。你想,你这半辈子里吃过的垃圾已经多的不计其数,包括那些绘画的印刷品,包括那些灌制录制的音乐作品,包括那些哲学文学艺术等等之类的各种书籍。

    什么你的毕加索的《曼威农少女》什么你的普希金的《希望》,说起普希金使你想起另一个人来,他对你的影响之深不可估计,那就是那个佛洛依德,从毕加索和普希金两个身上你几乎推翻了他说的那个什么力比多决定意识的创造力的观点。

    力比多按你的理解差不多就是荷尔蒙,说人只有在不断的性压抑下意识才会充满创造力,但毕加索和普希金几乎在释放压抑,但他们却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创造力,毕加索在八十三岁时还和自己重孙女岁数一样的女孩子干那种事情,你现在的岁数差不多和毕加索那时的岁数刚好倒过来了,但你已经奄奄一息了,那个作为男人的标志性的东西已经仅仅成为一种象征了。

    人和人不能比,比了就没法活下去。普希金更疯狂。前不久你看到一个网络新闻的报道中说,新发现的普希金日记中他自己记录,他每天都至少要和三个女人发生关系,最少有五个女人每天在她身边,他对女人的肉体无比迷恋,但对女人的理智和叔本华差不多一个论调。在这种放荡的常人难以攀比的纵欲中你想他们要是有性压抑,那大多数中国人会因为性压抑而抑郁至死。你估计人的意识的创造力可能与性不会有太大的关系,你总怀疑和人的死亡冲动有关。

    毕加索那些让人着迷的魔幻般的绘画情景让你和现实脱离,你看到他的《大提琴攻击床头柜》,当然你记得不是很清楚,你不知道是《大提琴攻击床头柜》还是《床头柜攻击大提琴》,你也无法更加肯定它是毕加索的作品还是达利的作品,是谁的作品并不重要,你无意要到一个讲台上或要面对更多的人卖弄你的学识,你只想说明它带给你的阴影。

    你从书店买回来一本《世界名画》画册,你从中看到了它,从那天晚上开始,你发现屋子里关灯之后你的床头柜和吉它好像复活了,他们狗咬狗般地开始相互攻击并破口大骂。你没有大提琴,只有一把吉它,你看到它们瞪着恶狠狠的眼睛,摇头晃脑呲牙咧嘴的在相互噬咬。

    你躺在床上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你又好象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吉它扭动着身子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它的身影一会儿变得巨大,一会儿又变得巨小,你费着眼神才能在地面上找到它。你猛的睁开眼睛借着窗帘缝隙里射进来的窗外路灯的光线细看wWw.,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你打开灯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看到吉它安静的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床头柜也稳稳当当的坐在你的床边,你想你肯定是受了油画的暗示而产生了幻觉。

    每次你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你看到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你静坐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牙床又开始痒痒的,你想咬住什么,你看看书柜的横档和竖档在微光下幽幽发亮,你看到放在书柜与墙夹角里的吉它被妻擦的干干净净,你静静的,安静的坐在床上,你听到了自己静静的呼吸。

    有一次你又一次的看到吉它正在从屋子角落的藏身之处向床头柜走来,你猛的跳下床一口咬住吉它,吉它的一根弦被你咬断了,寂静的黑暗中你听到嘣的一声,你嘴角麻麻的刺痛,你走到卫生间里拉开灯照照镜子,看到嘴角被吉它的弦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划开的口子在往外涌。

    你重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屋子里静静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你再也没有听到吉它和床头柜的响动,你听到妻磨牙的声音和梦呓声,你划烂的嘴角火辣辣的烧痛。

    你看到立体主义者表现的多个面孔,你想,那肯定不是伟大的智者释迦摩尼所说的三世佛的面孔,你想那会不会是像你一样的,那潜伏在灵魂中发出多种声音的那些嘴唇背后所隐匿的面孔。你想,人就是一个多面孔的魔鬼或精灵,不断的在他们皮肉的面孔后面变幻着他们灵魂的多重脸孔。

    你想,那也许是《春天的十个海子》的面孔,但你分辩不出那一个面孔才属于海子他自己,但你又好像觉得就是那个低头不语缄默悲伤的面孔才是海子最真实的面孔。“就剩下一个,最后一个,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于死亡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有一段时间你又在另外一幅油画前流连忘返,那是米开朗基罗的《上帝创造人》,那些西斯廷教堂天顶的穹隆上美丽无比的壁画,当然,你想,那也许不是米开朗基罗的作品,而是达芬奇的杰作。那些画面中的人物细腻的皮肤,动态的,梦幻般飞翔的姿势,你常常会产生幻觉觉得自己身临其中,也在梦样的飞翔。你躲在昏暗的小屋里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无限留恋的长久注目那些西斯廷教堂穹隆上的壁画,当然你注目的只能是印制品画册里的油画。

    你想,人是可以飞翔的。人是可以没有翅膀而飞翔的。人可以在梦中飞翔,可以在自己的画笔中飞翔,也可以在自己的语词中飞翔。就像尼采,他在自己的飞翔中就不经意的说出,“上帝已经死了”,其实尼采说这句话的那一刻,他与上帝同在。那都是看不见的飞翔,而米开朗基罗的飞翔,当然,也许是达芬奇的飞翔,几百年之后,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鲜活,生动,梦魇般完美。

    你想,你就是那个面对着总也吃不完的一大堆垃圾的那个猪。你想你都可以写本寓言式的书了。一张一张的画面,一段一段的片段,一首一首的曲子,让你的内部更加混乱和阴暗,有时候你甚至变得狂躁不安。你就像一个瘾君子,只要沉浸在具有麻醉作用的,象海洛因一样的书籍中,你才会变得飘飘欲仙欲死欲活,而一旦离开了它,你就越发沮丧和疯狂。

    有一年不知道是谁写了一首《蒙娜丽莎》的歌来,你听了一遍之后觉得旋律不错,你并没有听清楚歌词。等你听清楚了歌词,你都想吐了。你不明白西方人为什么会那么狂热的喜欢蒙娜丽莎,你不是西方人,所以你不明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他们自己明白就行。

    但你更不明白的是,那些属于你同胞的人们为什么要比西方人还要狂热的叫喊“哦,蒙娜丽莎,蒙娜丽莎”好多的人都不分场合的在唱,“哦,蒙娜丽莎”,好像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见到美女了,装作很陶醉很养眼的乱哼哼,作为东方人你一点也看不出来那个《蒙娜丽莎》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有什么能打动人的地方。你不喜欢她一脸的故作姿态,不喜欢她神经质的微笑。

    你想,要是把这幅画拿给一个农村里的老人看,那这个老人八成会说,怎么看上去这个画中的女人像个“宝宝”(本地农村里对智商欠缺的人的称谓。估计有,像孩子一样智力还没有发育全的意思)。那段时间你无缘无故的,找不出任何缘由的因为满大街的人都在喊,都在唱“哦,蒙娜丽莎”而感到绝望。

    每次想到绝望,你就会不由自主的会想起你把玩那把藏刀的那些日子,有一个必要条件你倒是忘记了,那就是贝多芬的《月光》和柴可夫司基的《悲怆》还有马斯内的《哀曲》,每次在幽暗的光线里,你首先是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安静的倾听音乐,听他们窃窃私语,听他们独自悲伤,听他们清透而绝望的自语。

    当然现在你几乎不在听有任何声响的东西了,别说是听有声响的东西就连灯你大多数时间晚上都是不开的,那虚无的宁静里,音乐和灯光都成了多余的东西了。只要进入寂静的黑暗,你的心才会稍稍的凉爽下来,而灯光和音乐,或任何的声响声都会变成让人焦虑的喧嚣。

    在你意识奋力的游进之中,你有时候觉得那些伟大的作者,那些深入到你灵魂深处的声音,文字,画面,深深的触动着你,你常常会热泪盈眶,你觉得就在每次所达到的那一瞬间你就是他们的同谋犯,你是这个世界上他们唯一的知己,你伸出你灵魂的手紧紧的抓住他们。

    你的心灵不需要只言片字的诠释,你只需要轻轻的沉入,沉入。你忘却了呼吸,忘却了你自己,忘却了夹在右手手指中的香烟,直到燃烧的香烟烧灼着你手指的肌肤,你都感觉不到疼痛。你想,你是他们心灵的同谋犯,你们在时间的隧道中彼此触摸。

    有时你又觉得他们都是杂碎,他们无处不在的毒害着你,他们在时间的长河中埋下有毒的种子,等待着在你的心灵中发芽,直至长出有毒的、美艳无比的花朵,直到使你失去理智,变成想咬住自己尾巴的不折不扣的疯子。这种时刻你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二流子,你的嘴里反复的不停的念叨着杂碎,杂,碎两个字,你在内心的深处恨恨的诅咒着。

    不论你是想到了罗丹还是毕加索,不论你是想到了普希金还是木子美,不过遇到鲁迅两字你不由自主地就会感到恭敬,你再敢造次,在他老人家面前你还是特别的收敛,这种收敛往往弄得你自己都不知所措。这肯定不是因为受过多年红色教育的原因,不是因为教科书和语文老师对鲁迅的追捧和渲染,肯定是一方面和他写的东西有关,另一方面和你自己有关。

    你想,对于鲁迅,还是和他的书,他的文字有关,不是《野草》,不是《狂人日记》,《不是阿Q正传》,而是那篇很短很短的小说,WWW.soudu.org讲述吃着乌鸦杂酱面的嫦娥故事的《奔月》。

    你想,你有可能又在自言自语。你知道你经常会失控,会自言自语。在办公室里老李对你说,自言自语是老年人才有的一种现象,这种现象是老年性痴呆的一种前兆。这样的话老李面对着你说起过几次,你想,老李的话肯定是有针对性的,他大概在说你,你说不定不光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自言自语,你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至少也是在办公室里或家里也有可能经常在自言自语。58xs8.com